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不堪之人》废泥 文案: 自残抑郁、重度失眠、社交恐惧、人格分裂 左尘在精神病院蹉跎十载 浪费青春,消耗生命、抱着残躯被折磨成一副空壳 他是不堪之人 抛弃尊严、虚与委蛇、笑脸相迎、放浪形骸 声色场上,夏寒陪酒卖笑,用自己的年轻肉体取悦女人, 养活自己和叛逆的弟弟 没有明天,也不去想明天 他是不堪之人 生而为人,苦不堪言。 无情世界,两颗冷漠的心,如何抱团取暖? 其实就是一个苦命直男把一个更苦命的小疯子捡回家然后莫名其妙就弯了的故事(*/ω\*) 器大活好温柔忠犬攻×贤妻良母呆萌乖巧受 不要被文案吓到,绝对温馨,绝对甜宠 是的我就喜欢彼此温暖,相濡以沫的爱情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左尘,夏寒 ┃ 配角:夏朗,林乐。。。 ┃ 其它:HE,温馨 第1章 重见天日   好亮…   好刺眼…   左尘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你没事吧?”   “请问您是这里的病患吗?”   “能和我们说说里面的情况吗?”   “你的父母呢?”   “请各位尊重一下受害者,让开一下。”   “…”   很多人的声音,模糊的,朦胧的,清晰的,头晕目眩。   左尘不知被谁揽着肩,浑浑噩噩地走着。十年了,他痛不欲生地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没有一天不想重新见到这光明,然而当他终于重见天日,却发现,周遭的一切是那么的恐怖而陌生,他畏缩不前,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你…还好么?”   空洞漆黑的大眼睛盯着面前穿制服的男人,左尘微微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   “左尘。”   “今年多大了,知道么?”   “二十五吧。”   两个警察互相眼神会意了一下,又看向了他。   “能做笔录么?”   “笔录…是什么?”   “不重要,我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能回答吗?”   “嗯。”   “好。”林乐笑了笑,“仁济医院,你知道吧?”   “知道。给我治病的医院。”   “是什么医院,你知道么?”   “精神病医院。”   “你在那里多久了?”   “多久?”左尘皱起眉头,“太阳出来了三千四百八十二次,今天是第三千四百八十三次…”   林乐皱了皱眉头,“那就是快十年了。接受了什么样的治疗?”   “治疗?”左尘晃了晃脑袋,身体不自觉地颤了颤,“电...吃药...还有...想不起来了。”   “你的主治医生是谁?”   “医生?”左尘惊恐地瞪大眼睛,“杨德凯不是医生!他是凶手,是杀人犯!”   林乐一惊:“他杀了谁?”   左尘低下头,局促地咬着自己的指甲,眼泪从那双黢黑的眸子中簌簌流下:“小灰…他杀了小灰…”   “小灰是谁?”   “小灰…”左尘腼腆地笑了笑,“小灰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每天都把米饭带给他一些…他吃得可香了…”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这个小灰…是人么?”   “小老鼠,小灰是一只小老鼠。”左尘含泪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恨,“那天杨德凯来了,就把小灰杀了,我怎么求他都没用…”   “好了好了,小灰的事待会儿再说。”林乐扶住额头,叹了口气,“杨德凯怎么对你的?”   “小灰…他把小灰杀了…”   “不是小灰,是你。”   “小灰不来找我了…”   “我看这个是问不出来了,算了吧,换个清醒点的。”身旁的老警察对林乐悄声说道,“老窝都端了,那么多受害人,总能把那些孙子绳之以法。”   “嗯。”林乐点了点头,“那这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联系家属呗。”   “小灰…小灰…”   “别小灰了,小灰早就成了灰了。”林乐的笔端在桌子上磕了磕,“你爸妈呢?”   “妈妈…”左尘蜷缩起瘦削的背,摇了摇头,“死了…”   “那你爸呢?”   “爸爸?”左尘突然抬起头,目光骤然变得阴鸷,“我没有爸爸。”   警察无奈地相视一笑,走到他身旁,将他扶了起来,“我们会想办法联系你的家人,先带你出去休息一下吧。”   “问,问完了?”   “嗯,没事了,马上就能回家了。你放心,法律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公道?”左尘露出一抹天真的笑,“是什么?”   “公道就是…坏人会得到惩罚。”   “哦。这样啊。”左尘喃喃道,“那我不认识什么公道…”   左尘的目光让警察浑身都不自在,“马,马上就认识了。”他们随便敷衍了一句,林乐揽着左尘的肩膀,将他扶到了临时休息室。   “呼…”林乐呼了一口气,对同事说道:“审这种神经病真他妈难受,你看那眼神没有?跟鬼似的,那是…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哀怨么?”   年长的同事笑了笑,宽慰道:“你就体谅一下吧,这个孩子是被关最长时间的了,被这种丧心病狂的医院折磨十年,还不如去坐牢呢,再厉害的人也给折腾成鬼了!也不知道这群父母是怎么想的,孩子就算再叛逆,也不能送到那种地方啊!”   “那群父母就不知道孩子在里面受的罪?”   “不知道呗,封闭式管理,不听话就要挨打,听话了被送出去,能把孩子送到这种地方的会是什么好父母?他们看孩子终于不叛逆了,也不管什么身心健康,该忙着赚钱就继续赚钱了,这不是直到终于有家长发现了问题才报的警吗?你看看,都十年了。”   “那里面这个怎么办?”   “没办法了,查一查就诊记录,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家长吧。”   林乐隔着玻璃窗看过去,骨瘦嶙峋的孩子,不,已经是青年了,抱着膝盖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使劲埋着头,似乎想让自己变成尘埃,任谁也看不见。   “家长?他的家长要是会管他,就不会这样对他了!”   “那没办法,警察局不是收容所。”老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愧疚,这行做久了你就会知道,人命有贵贱,但都跟咱们没关系。天下可怜人那么多,吃不饱的,穿不暖的,上不起学的,治不起病的,都和他一样,咱们力所不能及,做好分内的事就好。”   “嗯。”林乐点了点头,不甘心地又看了那人一眼,“好吧,我去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的家人。”   “好。”   孙岳愿意过来,让林乐有些意外。但毕竟是他人的家事,谁也无从置喙。他只是简单地办了一下确认手续,便带着他去找左尘了。   “左尘,你爸来了。”   左尘的肩膀抖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竟绽放出一个微笑,“好。”   林乐蹲在他面前,轻声说道:“我相信你父亲有他的苦衷,你以后和他好好生活,你还年轻,都来得及,好么?”   “好。”   林果往左尘手中塞了一张卡片,“这是你的身份证,警察局临时加急给你们办的,以后挺直腰板做人,没什么可怕的,知道么?”   “嗯,我知道。”左尘淡淡一笑,“谢谢你,警察先生。”   “不客气。”林乐站起身,对着踌躇在门口的孙岳冷声说道,“这是你儿子吧?”   “是,是。”   “那你们走吧。”   孙岳连忙哈了哈腰,“好,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林乐到底还是气不过,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倒是你,要是嫌孩子麻烦就不要生他,生了又把他送到那种地方,真他妈不是人能干出的事!”   “我…”孙岳想辩驳两句,但自知理亏,只好红着老脸嗯了一声,小心地朝着左尘走了过来,“小尘,回家吧?”   左尘仍是那副假面般的微笑,“好。爸爸。”   “爸爸”这个词,孙岳已经二十三年没有从这个儿子嘴里听到了,这如同冰释前嫌的一句,没有温暖,倒将他吓出一身冷汗,他尴尬地抬了抬嘴角,“走,走吧。”   “别害怕,爸爸。”左尘仿佛看出来了孙岳的惶惶不安,轻笑一声,“不是回家么?十年不见,也该看看家里人了。”   左尘乖顺地跟着孙岳走了,出乎意料地没有给警察添任何麻烦。林乐站在警局门口,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头。   任凭左尘再怎样云淡风轻,林乐还是看出来了,提到父亲,那双深邃的眸子中毫无欣喜,只有难耐的厌恶和愤怒。然而,偏偏只有在这份仇恨的刺激下,精神恍惚的左尘才能变得正常,也不知是幸运还是悲哀。   不过爱莫能助,想也无用。林乐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警局。   “进来吧。”   “嗯。”左尘笑了笑,进了家门,“田秀芬呢?”   “你阿姨她出去了。”   “是么?太可惜了。”左尘有些累,在饭桌旁坐下,环顾四周,只见墙壁上贴了几个喜气洋洋的喜字,“孙岳,这是…”   “哦,你弟弟要结婚了。”   “是么?你儿子才二十三就要结婚了,恭喜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左尘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笑道:“孙岳,你怎么会去接我啊?你有良心了?”   孙岳咽了咽口水,“小尘,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么多年来,我很不安…对不起…”   “哦,不安啊,我还真不信。”左尘笑了笑,“孩子两岁的时候就去搞外遇,跟着小三一起骗了老婆的房子,老婆生着病一分钱不掏,等老婆病死了把亲儿子关进精神病医院,还能心安理得生活的人,得多牛逼啊!这种人…怎么会不安呢?”   “小尘,不是这样的!”孙岳握住左尘的手,急道:“我也很自责,但你有暴力倾向,我没办法…我…”   “老孙,我回来…”田秀芬一进家门,看见丈夫身前坐着的人,只觉得身体一软,手中的菜掉落了一地,一颗西红柿滚到了左尘脚下,他捡了起来,也不擦一擦,直接咬了一口,“嗯,挺甜的,比那地方的狗屎好吃多了…”左尘哈哈一笑,红色的汁液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显得狰狞可怖,“田秀芬啊,好久不见,还认识我么?”   “你…你…”田秀芬扶着墙,愤怒地瞪着丈夫,“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妈的房子,我凭什么不能在这?”   “你胡说!”田秀芬吼道,“这房产证上早就是老孙的名字了,没你的份!”   “好啊好啊。”左尘也不见生气,舔了舔嘴唇,“孙岳啊,孙鹏飞要结婚了,总不能让媳妇儿住这破房子啊,多寒酸啊!”   “他不跟我们住,他…”   “你跟他说这些干嘛!”田秀芬推开扶着自己的丈夫,往左尘面前一坐,“想干嘛?”   “你真是聪明人,不像我那个笨妈,忙活了一辈子,都为他人做了嫁衣。”左尘扬了扬下巴,“我要这房子。”   “不可能!”   “也是,是我做梦了。”左尘的目光射向孙岳,“孙岳,你儿媳妇家知道我的存在么?”   孙岳一惊,“你…你什么意思?”   “那就是不知道了。”左尘的眼珠转了转,笑着说道:“看样子,孙鹏飞这是攀上高枝了,不然依着田秀芬的脾气,才不会让她的宝贝儿子年纪轻轻就娶媳妇呢!那姑娘家非富即贵,是不是?”   孙岳不吭一声,田秀芬气得咬牙切齿,“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跟你说什么,我就想跟我那可怜的弟媳妇儿说几句,说她老公还有一个哥哥,是个神经病,病得还不轻,暴力倾向,被关了十年呢…”左尘的目光狠辣而凌厉,声音却依旧平淡无波,“你说,当她知道自己被骗了,这婚还结的成么?她会不会觉得,这神经病是家族遗传的?她会不会觉得,她丈夫跟自己的哥哥一样,有家暴的倾向?就算她不在乎,她那有钱的父母会不在乎么?田秀芬,你图的,不就是人家的钱么?”   “你…”田秀芬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就向他砸去,左尘偏头一避,看着满地四溅的玻璃碎片,冷笑一声,“田秀芬,你以为我愿意住这被你污染的恶心房子!我告诉你,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把这个房子卖了,这破房子年久失修,值不了一百万,那我就要一百万。不然,我就在这街坊邻里破口大骂,就到你们单位里信口胡说,反正我不要脸!让你们两个一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让你那儿子一辈子都别想娶到老婆!”   “一百万!你狮子大开口!”   “一百万,换我一辈子不出现在你们面前,你自己选!”   “小尘,那你让我们住哪啊?”   “住哪?”左尘嗤笑一声,“这跟我有关系吗?田秀芬老家不是有房子吗?你儿媳妇家那么有钱,还会少几套房子?爱住哪住哪,就算你们露宿街头又关我屁事!”   左尘说完也不顾面色铁青的田秀芬,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似乎那椅子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一个月之后,我来拿钱,这案子还没结,警察盯得紧着呢,你们要动了什么歪心思,到时候坐了牢,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他缓缓走到孙岳面前,愤恨地说道:“孙岳,这是你欠我的!”   “小尘,你要去哪?”   “你管不着。”左尘冷漠的目光游离到田秀芬手上的金镯上,又停下了脚步。“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田秀芬察觉到左尘的意图,紧紧捂住自己手上的镯子,“还想怎么样?”   “我妈的东西…还我。”   “这是我的!”   “你的?”左尘勾起嘴角笑了笑,抬起手对着田秀芬就是狠狠一巴掌,田秀芬捂着脸尖叫一声,撒泼似得朝着左尘撞去。   左尘也不闪躲,只等她过来时对着她的肚子又是狠狠一脚,左尘虽然瘦弱,但对付一个老女人还是绰绰有余,只见田秀芬四脚朝天栽倒在地,鬼哭狼嚎起来。   左尘冷笑一声,“孙岳,把我妈的镯子还我,你媳妇戴了这么多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孙岳面露难色,想了想,还是扶起田秀芬,从她的手腕上撸下了那枚金镯。   “你干什么!”   “哎呀你给他吧!还嫌脸丢的不够大是不是?”   “我…孙岳,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田秀芬!”左尘缓缓走到她面前,从孙岳手中拿过母亲的金镯,轻声说道:“你们夫妻爱怎么吵怎么吵,下次我出现的时候,我要我妈的遗物一件不少地出现在我面前,要是少了什么…”左尘眯了眯眼睛,露出嗜血的笑容,“我现在是神经病,杀个人烧个房子什么的,顶多就是再坐几年牢,反正我已经被关了十年了,也不会在乎这点代价,我这么说,你们两个能懂么?”   狠戾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田秀芬瞬间闭了嘴,两个老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句。   “那,再见了。”   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听着门内田秀芬发疯似的哭号,左尘轻蔑地笑了笑,啐了一口,“贱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开坑了,来一章大的!转圈圈!   小尘尘的性格往后看就知道了,他很乖很单纯很可爱的,就是面对害他的人时比较可怕,谁让他是真。神经病呢(*/ω\*)   说是甜文绝不含糊,放心看吧~   求收藏,求评论,谢谢大家!鞠躬!   PS:我这篇文已经码完,全文存稿不会弃坑,新文《穿越没有金手指》也已经把文案甩上来了,是个穿书文,全文存稿中,我会写得很有趣,看看文案喜欢可以先收藏一下下哦。   等我码完《穿越》就码《极乐使者》,文案也甩出来了,喜欢可以先收藏哦(*/ω\*) 第2章 饥寒交迫   左尘站在马路旁,怔怔地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形形色|色的路人。城市变化得太快,短短十年,已经翻天覆地。他找不到儿时的影子,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他倘恍迷离,眼中的阴鸷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空洞的迷茫。   左尘泄了气一般,挺直的腰背早已塌了下去,他咬着手指,低着头,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全然不见周遭鄙夷厌恶的目光。无始无终,孤身一人,就这样吧,走到累,走到死,走到地老天荒。   “小灰…咱们去哪啊?”   “去哪?我也不知道啊。”   “小灰,你饿不饿?”   “有一点。”   “你冷吗?”   “也有一点。”   “小灰,可我又饿又冷,怎么办?”   “饿了就吃饭,冷了就穿衣服呗,傻子。”   “可我没有钱。”   “没钱就没饭吃么?”   “嗯,妈妈说的,有钱才能买东西。”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小灰,对不起,我们今天可能没饭吃了。”   “没事,我现在不饿了。”   “小灰,你真好。”   “我们是朋友嘛,傻子。”   “嘿嘿…”   “…”   冷风吹过,左尘打了一个寒颤,十月末,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提前,他身上穿的还是十五岁时的那件棉袄外套。进了精神病医院之后一直穿的是病号服,这衣服倒是干净,只是被小灰啃了几个洞,棉絮往外翻着,看起来破破烂烂。十年里,左尘的个子抽了不少,这旧鞋早就塞不进去,只能趿拉着,脚脖子和手腕也都露了出来,被冻得通红。左尘抱着手臂,牙关打着颤,意识愈发模糊不清。   “小灰,我…冷….”   左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他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当铺高高的牌匾,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左尘攥紧手中的五千块钱,眼泪在脸颊上凝结成冰。   “小灰,我把妈妈的镯子当了。”   “别哭了,马上就能赎回来了。”   “嗯,你说妈妈会不会怪我?”   “不会的。她会保佑你。”   “是么?”左尘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左尘不知道五千块钱是多是少,手中的钱和十年前的不一样了,他有些恍惚,但还是知道财不能外露的道理。他将钱往棉衣内兜里一塞,抬眼便看到一家快餐店。左尘依稀还有些印象,小时候母亲带他吃过一次。价格对于一个靠卖早点养活一个男孩的单亲家庭来说有些贵,他只记得那天他过生日,母亲给他买了一个汉堡,他吃了半个小时,每一口都嚼得小心翼翼,生怕漏掉一丝味道。   左尘还记得,那一天,母亲哭了。   胃痛让左尘的后背更弯了一些,他捂着肚子,喃喃道:“小灰,我好饿。”   “那我们去吃饭吧?”   “嗯。我想吃那个,可以么?”   “可以啊。”   “会不会太贵了?”   “没事,就吃这一次。”   左尘暗自点了点头,蹒跚着向着快餐店走去。   下午三点,快餐店里的人不算多,店员见一个狼狈不堪的人进来,只当他是要饭歇脚的乞丐,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却没有想到,那个人直直地朝着点餐台走来,店员心生一丝鄙夷,却仍是保持着良好的服务态度,“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那人不理她,只是低着头盯着台子上的菜单,口中振振有词,“小灰你想吃哪个?”   “哪个看起来都很好吃啊。”   “嗯,但是妈妈说只能要一个。”   “那就要最便宜的吧,给妈妈省点钱。”   “可我想吃这个双层的,看起来肉很多。”   “那个太贵了。”   “哦,好吧,那就这个吧。”   左尘突然抬起头来,让店员吓了一跳,“先,先生….”   左尘讪讪一笑,冻得皲裂的手指点了点最便宜的汉堡,“请问…我能要一个这个吗。”   “嗯?哦,好的,请问只要这个吗?饮料不用吗?”   左尘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了。”   “好。一共五元。”   左尘从内兜里掏出一百元的纸币,“这个够吗?”   店员的笑容一僵,“够,够了。”他接过这张大票子,噼里啪啦地在机器上一敲,递给左尘九十五元,“找您钱。”   “哦,谢谢了。”   “那您稍等一下。”   “好。”   见左尘安静地站在一旁,店员放了心,看着他的穿着,心中竟生出一丝同情。她将汉堡放到餐盘上递给左尘,又给他接了一杯热水,“先生,您的餐好了。”   “哦,谢谢。咦?”   “这个是免费的,天气太冷,您喝杯热水吧。”   左尘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   “没事。”   左尘端着盘子,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先小心地嘬了一口热水,暖流冲进寒冷的胃中,腹痛终于缓解了些,“好暖。”   他拿起汉堡,剥开包装,小口吃了起来。   “小灰,真好吃。”   “那你就多吃点,别浪费。”   “我不会浪费的。小灰,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给妈妈吃一口呢?”   “你那时候太小了,不懂事。”   “可我想让妈妈也吃。”   “行了行了,你可别哭啊。”   “嗯,我不哭。”   左尘兀自笑了笑,揉了揉眼睛,继续吃了起来。   汉堡很小,左尘就算再细嚼慢咽,也用不了几口就吃完了。连包装里的生菜都吃得一干二净。但不吃还好,一吃便更饿了,左尘怕自己忍不住再买一个,准备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迎面进来了五六个高中生样子的年轻人,领头的那个嘴里叼着根烟,长得高大英俊,见左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俊俏的剑眉拧了起来,对着他张口便骂道:“看什么看!臭乞丐!滚!”   左尘连忙回过神来,“小灰,快走,快走…啊!”   “滚吧!”   不知是哪个后面跟着的学生伸出的脚,左尘被绊了一跤,沿着台阶便滚了下去。他听见自己的头撞到地面上的声音,还听见身后的狂笑,左尘只觉得恐惧感袭遍全身,他匆忙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左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桥洞里去的,他抱着头在里面瑟缩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他才缓缓抬起头来,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归属感。   说来可笑,最渴望光明的人,反而最期待黑夜的到来。   左尘探了探头,“小灰,我们去哪啊?”   “我不知道。”   “在这里会被冻死的。”   “那找个暖和的地方睡觉吧?”   “暖和的地方?”左尘向四周望了望,“那边有个亮亮的地方,咱们去看看。”   周俊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乞丐来这种地方,他看着面前的人,衣衫褴褛,额头上还渗者血,不知怎的,竟忍不住想要嘲笑一番。“哎!你干嘛的?”   “我…我想睡觉。”   “睡觉?”周俊哈哈一笑,“那你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就是专门睡觉的地方。”   “真的?”   见面前的人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周俊轻嗤了一声,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原来是个傻子啊。”   “什么?”   “哦,没什么。那个…我们这睡觉得花钱,你有钱吗?”   “我有。”   “有?”周俊挑了挑眉,“几毛钱啊?”   “五千块钱,够么?”   “五…”周俊眼睛一亮,“够,当然够,您里面请。”   “哦。”   左尘迷迷糊糊地跟着周俊进了一个包房,“请问,这就可以睡觉了是么?”   “当然。”周俊笑了笑,“还可以找人陪你睡。”   “陪我睡?”左尘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有小灰就够了。”   “小灰?小灰是谁?”   “小灰是我朋友。”   “哦,朋友啊。呵呵…”周俊干笑两声,“真的不考虑找个人陪你?可以…聊聊天什么的。”   “聊天?”左尘咬了咬嘴唇,他孤单太久了,是很渴望有个人能陪他说说话,“但我的钱…”   “放心,足够了。”   “可是会有人愿意和我聊天么?”   “当然了!”周俊真诚地笑了笑,“我们这的女孩子都可善良了!”   “女孩子?”左尘的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我没法跟女孩子说话的,我…我紧张….男孩子行么?”   这臭乞丐居然还他妈好这口?周俊心中一阵嫌恶,突然想到有个孙子前两天招惹了自己,脑中一个邪恶的念头闪过,他对左尘笑了笑,“行啊,可以啊。”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你等着。”   “嗯!”   周俊礼貌地笑了笑,走出了包房。一出门,他呼了一口气,身旁的跟班迎了上去,“周经理,真的…要做这笔生意啊?”   “嗯,叫夏寒过来。”   “夏寒?他可是头牌啊,那么多女人排队要他呢!”   “他不是缺钱吗?”周俊冷哼一声,“仗着富婆撑腰,都敢爬到我头上来了!我看这回恶心不死他!”   “这钱他会挣吗?”   “你别告诉他是个男的不就得了?”周俊笑了笑,“那是个钱串子,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天天惹是生非,他还想供他出国读书呢,他最近刚交了房租,缺钱,有钱就挣,你跟他说就行。”   “可是他总会发现的啊。”   “我有办法,你只要跟他说,一晚上五千,看他来不来,不来我就便宜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呼,明天左尘就会和夏寒相遇了,搓搓手嘿嘿 ( _ _)ノ| 第3章 误打误撞   夏寒推门而入,灯光昏暗,他找了半天,才依稀看到蜷缩在床头角落里的人影。   “那个…我能开灯吗?”夏寒试探地问道。   “嗯。”声音很轻,“可,可以。”   “我操!”   夏寒一开灯就后悔了,眼前的人让他大惊失色,他暗自骂道,周俊这个王八蛋果然不安什么好心,脑子抽筋了才会相信他。这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男人!还他妈是个要饭的么!出去一定得教训周俊这孙子一顿!夏寒一边恨恨地想着,一边往屋外退:“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   “啊?”左尘低下头,声音难掩失落,“小灰,他认错人了。”   夏寒退到门边,按下门把手,心中一惊,他又用力晃了晃,“我操|你妈!周俊!”   门被反锁,为了客户的隐私,房间都是屏蔽信号的,夏寒的求救电话拨不出去,只能头抵着门生闷气。   肩膀被轻轻戳了戳,“你…你怎么了?”   夏寒肩膀一僵,下意识地挥起手,“滚开!”   左尘被推了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看到夏寒的脸,吓了一跳,连忙狼狈地爬了起来,又缩回了床上的角落里。   夏寒倒是被他这个反应惊到了,又看他一副瘦弱不堪的样子,谅也没法拿自己如何,心中的火气立时消了大半。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左尘从自己的膝盖中抬起头,偷偷看了夏寒一眼,又忙把头埋了下去,微微摇了摇头。   “你怎么了?”   “对不起…”左尘轻声说道。   “啊?什么?”   “对,对不起。”   夏寒纳闷地皱了皱眉头,“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   “我…我不该看你的,对不起…”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啊?”   “就下午的时候,在快餐店,对不起…”   夏寒瞬间明白了什么,哈哈一笑,“真是缘分啊,行了,没事,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左尘抬起头,咧嘴一笑,“真的?”   “真…”夏寒这才看清左尘的额头上可怕的血迹,小心地指了指,“这个,也是我弄的?”   “不是不是。”左尘连忙摆了摆手,“我自己摔的。”   “哦。”夏寒也懒得深究,“那个,你真的有五千块钱?”   “不是。”左尘抿了抿嘴唇,“我花了五块钱。”   “哈,哈…”夏寒干笑两声,“没事,能给我看看吗?”   “嗯。”左尘从棉衣内兜里拿出那一叠子的钱,又从裤兜里掏出九张十块的和五个钢镚,“就这些。”   “可以了可以了。”夏寒简直哭笑不得,“今天晚上过后,这钱就归我了,你知道么?”   “嗯。”   “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知…知道。”   “那个,我实话跟你说啊,我没伺候过男人,对男人也没兴趣,要不你看这么着,我用手给你弄,可以么?”   “手?说话不是要用嘴吗?”   “嘴?”夏寒肚子里泛起一阵恶心,但他现在骑虎难下,只能拖一时是一时,“那个…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洗澡?哦,好啊。”   “柜子里有为顾客准备的换洗衣服,你穿那个就行。”   “好…好。”左尘点了点头,一点一点地挪下了床,向着浴室走去。   夏寒躺在床上玩了半天手机游戏,仍不见人出来,他心中疑惑,起身走到浴室门口,侧耳听了听,没有水声,却依稀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小灰,水,水太凉了。”   “随便冲冲就好,你不是一直都洗凉水的吗?”   “不行的,外面的先生肯定嫌我脏了,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跟我说话,我…”   话还没说完,夏寒便推门而入,“你在和谁说话?”   左尘愣愣地站在那里,“小灰…”   夏寒看见左尘那一览无余的身体,难听的话便被生生噎了回去。苍白的皮肤上遍布着猩红的鞭痕,隐隐约约还有一些斑驳丑陋的灼疤,夏寒认识,那是被烟头烫伤的印记。骨瘦如柴,肋骨高高地隆起,两条竹竿似的腿不知是害怕还是冻得,微微地弯曲着。瘦削的脸庞上,冻得发紫的嘴唇不住颤抖着,一双明亮漆黑的眸子正畏惧地看着自己。   “你…”   “我这就洗,这就洗,你别着急…”左尘慌慌张张地打开喷头,咬牙站了进去,“我马上就好…”   “不是,这是凉水!”夏寒连忙冲过去,一把将他拽了出来,“这大冷天的,你想被冻死啊?”   “没事,我习惯了…”   “你到底是打哪来的啊?”夏寒气不打一出来,将浴巾往他身上胡乱一披,随手揽过他的腰,指了指墙上的开关,“看着,这是暖气,先把这个打开。按一下。”左尘伸出手指,轻轻按了按,头顶立刻笼罩上一片温暖的黄光。   “来,我教你,往左边是热水,稍稍扭一下,来。”夏寒握住左尘的手,送到了喷头的开关上,向左拧了拧,“试试,这个水温合适吗?”   左尘的脸贴在夏寒的胸膛上,不知为什么,心脏跳得厉害,“可,可以。”   “那你就慢慢洗,会关吧?一按就行。”   “哦,会。”   “那行,你洗吧。”夏寒松开手,再不看左尘一眼,转身离开了浴室。   左尘摸了摸自己的手背,低头抿了抿嘴唇,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喃喃地说道:“小灰,除了妈妈,好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浴室的温暖让左尘冻僵的身体终于回了暖,他仔仔细细地洗了许久,套上客房的睡衣,从浴室走了出来。夏寒已经倚着床头睡着了,左尘垫着脚尖,慢慢走了过去,拉起一旁的被子,轻轻盖到了他的身上。   夏寒的眉头皱了皱,醒了过来,“洗好了?”   “对,对不起,吵醒你了。”   “不管你的事。”夏寒见他又规矩地缩到了床角,忍不住笑了笑,“我说你,我要在这睡一晚上,你不就亏了?”   左尘眨了眨眼睛,“什么亏了?”   “我说你是外星人吧?”夏寒轻笑一声,“那个,我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   “嗯…”夏寒舔了舔嘴唇,“周俊一定是弄错了,我不和男人做,所以能不能…不做啊?”   左尘又眨了眨眼睛,“做什么?”   “我是鸭子,你说做什么?”   “鸭子?”   “不是…”夏寒哭笑不得,“周俊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能找个人陪我聊天。”   “聊天?”   “嗯。”左尘点了点头,不安地笑了笑,“你要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钱…钱也是可以给你的。”   “啊?”夏寒打死也不相信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你傻了吧?”   “不是。”左尘毫无血色的脸上竟染上了一层红晕,“就当对你的报答了。”   “报答?我怎么你了就报答我?”   “你对我…挺好的。”   夏寒只觉得头脑发懵,一时间竟哑口无言。他不说话,左尘也不敢说话,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一个回答。   “行吧。”沉默了许久,还是夏寒先开了口,“我就陪你聊五千块钱的。”   “嘿嘿…”左尘笑了笑,“谢谢你。”   反正也出不去,夏寒干脆脱下外套,钻进了被子里,靠在床头看着左尘,“你想聊点什么?”   “我也…不知道…”   “那我随便和你聊聊,行吧?”   “好。”   “你身上的伤,怎么弄的?”   一听这个,左尘的身体本能地抖了一下,“戒,戒断治疗。”   “戒什么?”   “暴力倾向。”   “暴…”夏寒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就你?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拎起来!”   见左尘埋下头不说话,夏寒敛起笑容,“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   “所以你是刚被放出来?”   “嗯。”   “怪不得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夏寒往左尘的身边靠了靠,“我说,你哪来的钱?”   “我妈妈的镯子,我当了。”   夏寒一惊,“这东西是能随便当的吗?”   “我马上就能赎回来了!”   “你怎么赎,哪来的钱?”   “我…”左尘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狠戾,勾唇笑了笑,“孙岳把房子卖了,不就有钱了?”   “孙岳?”   “我妈遇人不淑遇到的狗杂种,他和那个贱女人,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面前的人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似乎由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一瞬间变成了嗜血的毒蛇,夏寒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又缩了回去,“那个,不提这些了,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左尘的眼神染上一丝混沌,他紧了紧抱着膝盖的手臂,又恢复了那个战战兢兢的样子,“我不知道…”   夏寒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他已经确信了,这是一个神经病。心中好容易泛起的那一点微薄的同情消失殆尽,不由得自保地疏远起来。他意识到不能提到左尘的家庭,只能硬生生地扯开话题:“那什么,你吃什么,又住哪,想好了吗?”   左尘摇了摇头,“饿着没事,冷…忍忍就好了。”   “那你也不能露宿街头吧?”   “我再…再想办法吧。”   “行吧,反正这跟我也没关系。”夏寒干咳两声,看了看表,“我操,都十二点了,睡觉吧?”   “啊?”左尘愣了愣,“好,你睡吧。”   “你不睡啊?”   “这个时候,我睡不着的。”   “那你什么时候能睡着?”   “不知道。”左尘笑了笑,“可能要睁着眼睛到天亮了。”   “你…你不是吧!”夏寒一想到睡觉的时候身旁有个瘦得跟骷髅一样的人一直盯着自己,便觉得毛骨悚然,他咽了咽口水,“你,你别,我害怕。”   “啊?为什么害怕?”   “你这样跟鬼似地看着我,我睡觉不自在。”   “哦…”左尘抱歉地缩了缩脑袋,躺了下去,翻身对着墙,“这样可以么?”   “可,可以。”   “那你快睡吧。放心,我不会转身看你的。”   夏寒看着左尘单薄的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隐隐抽痛了一下,他将身上的被子往左尘身上盖去,又往他身旁挪了些,给他掖了掖被角,“别冻着了,晚安。”   关上灯,左尘咬着手指,心中对夏寒说了一万遍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夏寒和小尘尘相遇啦~ 第4章 惹祸上身   许是昨晚真的没有耗什么体力,夏寒很早就醒了。迷迷糊糊地看了看身旁的人。那人仍是弓着身子紧贴墙壁,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姿势。夏寒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他拧了拧门把,锁被打开了。他松了口气,正要回来穿上外套,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   “你…你醒了?”   “啊?”夏寒吓了一跳,回过头去,“你没睡着啊?”   “没有。”左尘摇了摇头,腼腆地笑了笑,“你能帮我动一下腿么?我腿好疼。”   “哦,好。”夏寒扶住左尘的小腿,轻轻拉了拉,“好点了么?”   “嗯,谢谢。”   “你这是抽筋了。怎么不自己伸伸腿啊?”   “我怕吵醒你,想等你醒了再弄,没想到真的有点疼。”   夏寒见他一头冷汗,知道他怕是忍了不短的时间,心中涌起一丝愧意,“你是不是傻啊?”   “啊?对不起…”   “谁让你和我说对不起了!这得多疼啊!”   “哦,没事,不太疼的。”   “行了行了…”夏寒摆摆手,又坐回床上,将左尘的腿往身前一拉,放到自己的腿上,“我给你揉揉,算我给你赔罪了。”   “不用了,没事的。”   “别废话!”   夏寒抓起左尘那细得可怜的脚踝,轻轻揉捏着。左尘的腿可能还没有他的手臂粗,染着病态的苍白,上面布满淤青。夏寒不知怎的,心中有些憋闷,他看着左尘膝盖上的擦伤,轻声说道:“这个…也是摔的?和你的脑袋一起?”   左尘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那个…对不起。”   “嗯?”   “你昨天遇到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弟弟,我们长得很像。”   “我知道。”   夏寒看向他,“你知道?”   “对啊。”左尘笑了笑,“我昨天晚上想了想,你们肯定不是一个人。”   “也是,毕竟大了三岁呢,肯定显老一点。”   “不是。”左尘抿了抿嘴唇,小声说道:“因为…你很温柔。”   夏寒的动作一僵,“是么?”   “嗯。你弟弟的眼神和你的不一样。”   “哪不一样?”   左尘微微一笑,却并不回答他,“不过有一点倒是一样。”   “什么?”   “你们都不快乐。”   夏寒凝视着他,半晌,声音竟有些沙哑,“怎么看出来的?”   左尘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夏寒的脸颊,“夏寒,你累不累?”   夏寒偏过头去,躲开他的手,“昨晚睡得挺好的,不累。”   “那就好。”左尘缓缓将手放下,轻声一笑,“追求幸福是人生极苦,你得到的快乐,可能远远不及你付出的多。”   夏寒的心一疼,他吸了吸鼻子,“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我希望你能幸福。”   “为什么?”   “从十三岁之后,我就再也不知道温暖是什么了,直到昨天为止。”   夏寒盯着左尘的眼睛,淡漠冷冽,没有一丝波澜,他迷惑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左尘?那个卑微的傻子,那个狠戾的儿子,还是眼前这个清冷的陌生人?   “你…你跟昨天,不太一样了啊?”   “是么?”左尘莞尔,“吓到你了?”   “有点。”   “哈,我清醒的时候不多。”   “那现在是醒着呢?”   “我不知道,我分不清。”   不知为什么,夏寒总觉得,左尘那双黑洞般的眸子能轻易将他击穿,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不经意的一瞥,就看见左尘手腕上那一道道深深的红痕,伤口的颜色不一样,有的看起来早已愈合,有的甚至还渗着血,夏寒心里一颤,“这是…怎么弄的?”   “这个吗?”左尘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满不在乎地说道:“可能是我自己弄的吧。”   “可能?”   “嗯,太久了,我都记不清了。”左尘昂起头,叹了口气,“本来我只是想要疼一疼,证明一下自己还活着。后来发现,根本用不着我自己来,疼多了,也就麻木了,而且…”他轻声一笑,“好像也证明不了什么。”   夏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这个谜团般的人让他觉得可怕,不过也不重要了。他没有时间浪费在陌生人身上,声色犬马,用最大的效率榨取自己的青春获得生活的保障,才是他要做的事情。好奇心这种东西,还是留给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去琢磨吧。   “那个,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   “哦,好。”左尘明白了他的意思,冲他笑了笑,“你走吧,我不耽误你时间了。   “嗯…”夏寒不知道对头脑清醒的左尘说钱的事还合不合适,毕竟冤大头不是谁都想当的。   “钱么?”左尘似乎看出来了夏寒的心思,“你拿走吧。”   “你真的给我?”   “嗯,真的。”左尘淡淡一笑,“我昨天很开心,谢谢你,夏寒。”   “不,不客气。”夏寒咬了咬牙,拿起桌子上的钱,“那我走了?”   “嗯,再见。”   目送着夏寒出了门,左尘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他喃喃道:“小灰,他走了。”   “傻子,他又不是真心的。”   “嗯,我知道,但渴求真心的才是傻子,不是么?”   “也许吧。”   “小灰,你知道么?昨天我就跟做梦一样,他的手掌好大,好暖,就像妈妈的手一样。”   “那现在,梦该醒了。”   “嗯,梦总归是会醒的,没关系。”左尘苦涩地笑了笑,“走吧,穿衣服,该出去了。”   左尘在自己的小腿上摸了摸,挪下了床,重新套上那身破烂的衣服。他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夏寒昨天躺过的地方,轻轻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房间。   左尘一出会馆的门,就被冷风吹了个贯穿,身上一下子又恢复了昨日的冰冷,他咳嗽了两声,缩起了脖子,朝着昨天来时的桥洞走去。   “等等!”   左尘愣了愣,回过头去,“嗯?”   夏寒追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拿起左尘的手,“那个…给。”   左尘看着手中的那捆钱,“干什么?”   “我…”夏寒挠了挠头,“那个什么,我没那么贵,聊个天十块钱够了,我给你打个折,这五个钢镚我留下,剩下的还给你。”   夏寒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也不知道左尘听没听懂,他将左尘的棉衣向上拉了拉,“你自己买身暖和的衣服穿吧,还有,一般的旅馆一晚上也就二百块钱,你别再被周俊这种孙子坑了,知道了吧?行了,我,我还有事,回去了啊!”   夏寒说完就跑,左尘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抿唇一笑,转身离去了。   夏寒躲在会馆的门柱后,见左尘走了,松了一口气,刚一转身,就被站在身后的周俊吓了一跳。   “我说丑俊,你属鬼的啊,走路能不能出点声?”   “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周俊白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昨晚爽不爽?看你挺喜欢这傻子的啊,是不是为你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门你妹!”夏寒抬腿踹了他一脚,“这次老子没什么损失就算了,你他妈要是再敢算计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呦吓死我了!”周俊拍了拍自己被踢的腿,也不生气,他勾过夏寒的肩膀,赔笑道:“别生气嘛,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啦!快跟哥说说,昨晚上怎么样?”   “说起这个我还要谢谢周经理呢。就跟他说两句话,穿着衣服躺一晚上,就能拿五千块钱,我可没想到还有这么省心省力的工作。”夏寒勾了勾嘴角,“哦,对了,托你的福,我的枪昨晚可算歇了歇,今天看来是能陪小姐姐们好好闹一闹了。”   “不是,就什么都没干?”   “让您失望了,除了真正的睡觉,还真的,什么都没干。”   见周俊一脸错愕,夏寒耸耸肩,甩下了他的手臂,“那周经理,您忙着,我还有约,就不打扰您了。”说罢冲周俊挑衅地眨了下眼睛,大摇大摆地走了。   左尘只记得一条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又回到了那个快餐店的门口。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左尘滴米未沾,胃疼几乎成了条件反射,他咽了咽口水,再一次迈了进去。   冤家路窄,左尘一进去便后悔了,那几个高中生看见他,嘲讽地笑了起来。左尘只当全没看见,匆匆走到柜台前,指了指菜单上的汉堡,“你…你好,我还要…要这个。”   “好的,五元,谢谢。”   “快掏钱快掏钱…”左尘往那些高中生那里瞥了一眼,见他们也在看自己,心下一慌,一不小心将那一捆钱全掉了出来。他连忙捡了起来,对着柜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我不要了。”转身便跑了出去。   夏朗对着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相视一笑,起身离开了快餐店。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左尘抱着头蹲在胡同的角落里,希望压迫而来的黑影能离他远去。   “看不见谁啊?”夏朗抓住左尘的手,阴冷的目光逼视着他,“我么?”   “小,小灰,我被看到了…”左尘吓得哭了出来,身体瑟瑟发抖。   “死傻子,快他妈把钱交出来!”   “不行…不行…”左尘拼命摇着头,“这是他给我的,不能给你…不能…”   夏朗没了耐心,对着他的脸啐了一口,伸手向着他棉衣兜里掏去。   左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尖叫一声,一把推开了夏朗,拔腿便跑,却被其他几个跟班拦了个结实,肚子上直接就挨了一拳。   “咳,咳咳…”左尘趴在地上,捂着绞痛的胃部,不住地咳嗽着,几个学生撕扯着他的棉衣,他弓着身死命拽住,对着一个人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嘶——操,敢他妈咬老子!”那人抬腿朝着左尘的脸踹了一脚,左尘被踢出了几个滚,脑袋重重撞到了墙壁上,他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嘴里咽下一口浓重的酸腥。   “都让开!”   夏朗走了过来,直接将他拎了起来,冷冷地说道:“拿出来。”   左尘虚弱地抬起头,竟突然咧开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你哥哥…那么好…为什么你会…这样…”   夏朗愣了一会儿,神色一凛,一把捏住左尘的脖子,“夏寒,夏寒,夏寒!怎么连个臭乞丐都他妈跟我说夏寒!”他手臂一甩,将左尘狠狠摔到地上,发疯似的朝着他的肚子踩去,一边踩一边骂,“夏寒就是一只鸭子,就他妈因为我是他弟弟,就他妈因为要靠他卖肉养我,我就得对他感恩戴德!操!现在连个臭要饭的都指责我!啊?都他妈指责我!你们知道什么?啊?知道什么!”   左尘只觉得天旋地转,内脏仿佛四分五裂,疼得他发不出半点声音,意识愈发模糊,渐渐没了知觉。   夏朗目眦欲裂,眼眶通红,旁边的人见左尘一动不动,终于意识到出了大事,连忙冲上去拉住他,“朗哥,差不多得了,再打出人命了!”   “别管我,老子打死他!操!”   “夏朗,可以了!”   “都给我滚开!”   “你们在干什么?都别动,警察!”   几个人听见巡警的喊叫皆是一惊,夏朗也瞬间回过神来,错愕了一瞬,看着躺在脚下满脸是血的左尘,腿一下子软了下来,再使不出半分力气,瘫跪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朗其实是个好孩子(╯-_-)╯ 第5章 矛盾重重   夏寒从浴室出来,只用浴巾裹着下面,水滴从半干未干的头发缓缓流入肩窝,顺着锁骨划过健硕的胸膛,腹肌上的水珠反着迷醉的光,欲盖弥彰的部位勾人得火烧火燎。让人忍不住滞目,逗留,贪恋这幅年轻美好的皮相。   不讲灵魂的买卖,谁都没有负担。   “洗好了?”蒋婷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目光,一双媚眼凝滞在夏寒英俊的脸上。   “嗯。”夏寒邪魅一笑,爬上床压在了她的身上,熟练地解开了她的肩带,“蒋小姐今天不太一样啊?”   “你看出来了?”   “嗯。”夏寒调皮地在她胸上捏了捏,“大了不少。”   “连你都看出来了,我那死人老公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别生气嘛…”夏寒挑了挑她的下巴,“沈先生忙着给你赚钱呢,你也体谅他一下。”   “赚钱?哼,我看他是忙着给小三赚钱呢!”   “小三?”   蒋婷冷笑一声,“他们公司那个前台,长得可水灵了,天天一口一个娇滴滴的‘沈总’叫着,我看那就是一个骚狐狸精!”   “别气别气…”夏寒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你这不是也找狐狸精呢么。”   蒋婷挑了挑眉毛,“你在说你么?”   “不是么?”   “你配么?”   夏寒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哈哈一笑,“不配,当然不配了!是我这个癞蛤|蟆说错话了,蒋小姐,您可别到老板那里投诉我,不然我就没饭吃了!”   将婷看着他讨好自己的明朗笑颜,心头一软,“小夏,是我心情不好,你别记恨我。”   “怎么会呢?只要顾客高兴了,别说挤兑我两句,打我都行啊!”夏寒真诚地笑了笑,随手拉开缠在自己腰上的浴巾,露出精壮的分|身,“别想那么多了,今天让你好好快活快活,怎么样?”   “好啊…”蒋婷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娇声说道:“今天让姐姐高兴了,姐姐赏你一笔大的…”   “那我谢谢姐姐了…”   “咚咚咚!”   迷情的氛围被敲门声打破,蒋婷一惊,“什么声音?”   夏寒连忙爬下床,穿好裤子,“你先躺好了,我去看看。”   蒋婷点了点头,不安地问道:“该不会是我老公…”   “别想那么多了,这里的隐私措施做得很好,他查不到的。”   “那你,那你快看看。”   “嗯,别急。”   夏寒打开门,见只是会馆的服务员吴斌,松了一口气,“怎么了?”   “夏寒,我知道不该打扰你的,但你说过要是你弟弟…”   “夏朗怎么了?”   “他,他又进去了。”   “操!”夏寒倒是并不吃惊,暗骂了一句,叹了口气,“行了,谢谢你啊吴斌,过两天请你喝酒。你快走吧,被经理看见了就不好了。”   “嗯,不客气。”吴斌左右看了看,“那我走了啊,你也别太担心了。”   “行,我知道。”   夏寒关上门,见蒋婷已经穿好衣服,站在她的身后,“家里有事?”   “嗯,我弟弟他…”   “没事,我能理解。正好被这么一吓,我也没什么心情了。”   “对不起啊,蒋小姐。”   “没关系。”蒋婷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千块钱,“今天晚上的。”   “算了吧,今天什么都没做啊。”   “赏给你的腹肌的,我那个老公的大肚腩可是让我受够了,不像你的…”蒋婷笑着在他小腹上摸了一把,“匀称又有弹性。”   “可是…”   “没什么可是,收下吧。”蒋婷冲他温柔地笑了笑,“就当我赔罪了。”   夏寒也不再推拒,“那就谢谢您了。”   “不客气,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算了,我自己有车,您那车我可不敢用,回头率太高。”   “那好吧。”蒋婷也不再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下次见。”   “好,您慢走。”   “嗯。”蒋婷挽了挽头发,离开了。   夏寒一想到自己那叛逆的弟弟就头疼,他穿好上衣,抄起蒋婷给的两千块钱,飞奔了出去。   “又是你啊?小子。”林乐给夏朗接了一杯热水,“一个星期没见,你长本事了啊?我以前以为你只是青春期叛逆,本性不坏,没想到你现在连弱者都欺负啊!”   夏朗偏过头去,“那是个混蛋!”   “混蛋?人家怎么混蛋了?”   “不用你管!”   “行,我不管。”林乐插起胳膊往椅背上一靠,“那就等你的监护人来管。”   “我不见夏寒!”   “那你见谁啊?你说说,现在还有谁愿意给你掏人家的医药费?人家要不要赔偿金还说不定呢!”   “多少钱?我自己掏!”   “你自己?你哪有钱啊?再去偷去抢啊?你踢断了人家的三根肋骨,骨头差点戳破内脏!腿上让你砸出好几道大口子,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你知道要赔多少钱?”   “那就不赔,你还能让我死了?”   “死不了,你是未成年人,顶多进个少管所。”林乐喝了口水,笑了笑:“不过依你的脾气,让你进少管所,还不如让你死呢。”   “反正我不用夏寒的钱!”   “得了吧你,你用的还少啊?”林乐白了他一眼,“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亲兄弟,长得还一模一样,怎么就跟仇人似的?叔叔阿姨的事也不能全怪你哥吧,他也很自责啊!”   “你管不着!”夏朗冲他吼道,“谁要用夏寒的脏钱!”   “行行行我不管,祖宗,您别生气,我告诉你,你打我可是袭警啊。”   “你怎么当警察的?他干那种事你怎么不抓他?你就是包庇他!”   “我抓他干嘛?又没群众举报又没杀人犯法,况且他还有个狼心狗肺的弟弟要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林乐眼中精光一闪,冲他扬了扬下巴,“你既然这么讨厌你哥,要不你来举报,我肯定抓,好不好?他成年了,估计得坐牢,绝对大快人心啊,是不是?不瞒你说,你那个哥仗着自己长得高,从小就欺负我,我比他还大两岁呢!哼,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夏朗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你跟他就是一丘之貉!舔着脸管比你小的人叫哥,你可真好意思!”   “哎呦还会用成语呢!我告诉你,我可好意思了呢!”林乐没脸没皮地笑了笑,“我这叫背靠大树好乘凉,谁让他战斗力爆表嘞。”   “你…”夏朗飞了他一个眼刀,“不要脸。”   “我不是不要脸,我是穷得只剩脸了。”脸皮厚的人就是这点好,心大扛骂耐挖苦,对别人说自己的一切都不以为意,林乐戳了戳夏朗的脑门,叹了口气,“行了啊,小屁孩,明知道哥哥对自己好,天天拽得五八三万的给谁看?”他看了看表,“我估计你哥该来了,我出去看看,你老实坐着啊,要是冷了饿了就跟外面的叔叔说,都认识。”他抬手揉了揉夏朗的头,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来了啊,还挺准时,一看就是经常进来,路熟。”   “你就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了,那小王八蛋呢?没伤着吧?”   “哎呦喂真是亲哥!”林乐用力戳着夏寒的肩膀,数落道:“你搞搞清楚,是他把人家打进医院了!你那宝贝疙瘩能怎么伤啊?”   夏寒稍放下了心,“那人呢?没死吧?”   “我操,你们可真是一家子冷血动物。”   “你才知道?”夏寒白了他一眼,“说正事,怎么解决?”   “能怎么解决?都那么多次了,流程你不是早就熟悉了?”林乐调侃道,“道歉,和解,赔钱,轻车熟路,就真么简单。”   “那行,我明天看看那人去。哪个医院?”   “就街角那个,不过我提醒你啊,这人吧,有点,有点…”   “少他妈废话!”   “哎?注意态度!”   夏寒抬腿踹了他一脚,“态度你妹!你说不说?”   “行行行,造的什么孽,从小伺候你们家两个大爷!”林乐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他这里,不正常。”   “什么意思?”   “这人刚从神经病医院出来,有精神分裂。”   “神经病?那小王八蛋没事揍神经病干嘛?”   “你别急啊!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他知道我跟你一伙的,也不爱跟我说。”   夏寒深吸了一口气,“这种人怎么对付?听得懂人话吗?”   “他是神经病,又不是傻子!”林乐突然敛起笑容,正色道:“夏寒,我知道你心冷,但那人真的…唉,连我都觉得可怜。我一直觉得小朗不是坏孩子,就算要抢钱也不会把一个那样的人打成重伤,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我只知道,跟着他的那些同学说,他打那人的时候,像疯子一样骂他,骂他…”   “什么啊?别卖关子!”   “骂他凭什么说夏寒好。”   夏寒一惊,抿了抿嘴唇,“所以…又是我的错?夏朗他…他就这么恨我?”   林乐叹了口气,“夏寒,你们兄弟的事我不想插嘴,但夏朗的心理状态真的不乐观。你必须重视,你明白么?”   “嗯,我知道,我也想和他解开这个心结,但他连跟我说话都没法心平气和,只能慢慢来了。”夏寒想到什么,突然顿了一下,“小林子,你刚才说,那是个神经病?”   “嗯,对啊。”   “长什么样?”   “什么样?瘦瘦小小的,弓着背哈着腰,动不动就自言自语。”   “是不是叫…叫什么左尘?”   这次换林乐吃惊了,“你认识?”   “算是认识吧。”   “操,我服了,你可真是个交际花,这都认识。”林乐拱了拱手,做出了一个拜服的姿势,熊熊的八卦之火骤燃,他碰了碰夏寒的手臂,笑道:“唉,快给我说说,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他嫖过我。”   “什…”   “闭上你的嘴!”夏寒托了托林乐那惊掉的下巴,“别想歪了,什么都没干,就聊了会儿天。我现在跟你说不清楚,以后再慢慢和你讲吧,反正很清白,你那龌龊的脑袋里别乱搅屎棍子。”   “寒哥,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刷爆我三观的下限啊!”林乐缓了半天才接受了自己没有幻听的事实,“不过既然这样的话,事情就应该好办多了。”   “嗯,但愿吧。”夏寒若有所思,“那人是可怜,多赔偿他一些吧。”   林乐举起手,手指摆出了一个框,对准了夏寒,“咔嚓——”   “你有病啊?干嘛啊?”   “我们寒哥难得有良心,我得拍下来,留个纪念。”   “滚蛋!”夏寒一巴掌将他的手臂拍了下来,“行了,不废话了,我先回去,明天去看看他。”   “这就回去了?”林乐拉住他的胳膊,“不去看看小朗?”   “算了。哪次进去不是吵架?别丢人了,解决了再说吧。你照看着他点,天冷,别让他冻着饿着。”   “放心吧,咱两谁跟谁啊。”   “谢谢你了兄弟。”夏寒拍了拍林乐的肩膀,最后往审讯室的方向望了一眼,匆匆离开了警局。 第6章 宽宏大量   左尘缓缓睁开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小灰,我死了么?”   “没有吧。”   “那真是可惜了。还以为…能上天堂了…”   “天堂?”   “嗯,妈妈在天堂。”   “你这么破烂,能上天堂么?”   “那里如果有歧视,又和人间有什么区别?”   “人为什么都对天堂有执念呢?”   “因为遭受的苦难太多,死了反倒想好好活着。”   “真的有天堂么?”   “有地狱就有天堂。可是小灰,有地狱么?”   “有吧,不然你在哪呢?”   “对啊…”左尘眼角噙着泪,哈哈大笑起来,牵动了肋骨的伤处,“好疼…哈哈哈…疼….”   “左,左尘?”夏寒在床边坐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左尘的喃喃自语,直到左尘喊疼,他才连忙上前扶住他,小心地叫着他的名字。“你还好吧?”   左尘愣了一下,笑声戛然而止,他微微偏过头,“夏寒?”   “嗯,是我。”   左尘的眼中划过一丝惊喜,“你什么时候来的?”   夏寒苦笑,“刚来不久。”   “我一点都没发现呢。”左尘笑了笑,“你怎么会来?”   “你不知道么?”夏寒疑惑地皱了皱眉,“我弟弟他…他对你…”   “哦,你说这个啊。”左尘淡淡一笑,“夏寒,为什么是你来呢?”   “嗯?”   “打人的是你弟弟,为什么是你来给我道歉?”   夏寒抿了抿嘴唇,“左尘,我弟弟他现在被拘留,但你相信我,他很愧疚,也很自责。他这么叛逆,其实都是我的责任,是我太不关心他了…”   “夏寒。”左尘打断他的话,“可以了。”   “嗯?”   “我不信。”   “什么?”   “你弟弟愧疚自责,我不信。”   “不是,左尘,你听我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左尘勉力抬起手,放到了夏寒的手背上,轻声说道,“不用担心,但你也不要辩解,所有人都一样,伤害别人总是有千万种理由,可鞠躬道歉却都只是为了逃脱罪责,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被惩罚,谁会去乞求宽恕?所以这没有意义,你懂么?”   “我不明白…”   “我不是第一个吧?”   “什么?”   “第一个被你道歉的人。”   夏寒不说话,左尘笑了笑,“夏寒,我没有家人,没有钱,甚至没有理智,我一个精神病,说的话都不会被法官采纳,你觉得,我会请谁为我伸张正义?”   夏寒张了张嘴,一时语塞,他只能低下头,“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反正我也不相信什么正义。”左尘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所以啊,夏寒,谢谢你,这样还愿意来看我。”   夏寒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很冷血,但他必须消除心中的疑虑,“所以,左尘,你不会…不会告我弟弟的,对吧?”   “不会。”   夏寒松了一口气,他捏了捏左尘的手掌,“谢谢你,左尘。”   “不用谢。”左尘睁开眼睛,认真地凝视着他,轻声说道:“反正…你也没有解决问题。”   “什么意思?”   “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弟弟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么?”   夏寒一惊,“我知道什么?”   “装什么?躁郁症,对吧?”   夏寒整个人都僵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左尘嗤笑一声,“我是神经病啊!你知道么?那个眼神,和我十五岁的时候…真的好像….”   “什么眼神?”   “阴郁,委屈,怨恨,不甘,太多了,我也记不起来了…不过他跟我不一样。”   夏寒脸色苍白,颤声问道,“哪…不一样?”   “他不忍心。”左尘涣散的目光游离到天花板,似乎在追寻什么遥远的记忆,“我恨的人,我不爱…可他不是,他只是找不到出口…”   “什么出口?”   左尘怔了半晌,突然轻笑一声,“小灰,什么出口?”   “什么出口?”   “什么出口…”   “你回答我!”夏寒猛地压住左尘的肩膀,“左尘,你告诉我!”   左尘盯着他看了半天,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突然咧开嘴傻傻地笑了笑,“夏寒,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么?”   夏寒一愣,眼眶瞬间红了,他松开左尘,回到椅子上坐好,颓然道:“夏朗以后…不会变成你这样吧?”   “夏朗?”左尘咽了咽口水,眼神中充满恐惧,“打我的人?”   “嗯…”夏寒挠了挠鼻子,“那个,刚才我们两个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我们两个?刚才?说的…话?”   夏寒深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左尘,你是真的忘了?”   “对不起对不起…”左尘急得快要哭出来,“你别生气,我真的不记得了,你别着急,我再想想…再想想…”   “不用想了。”夏寒见他极力讨好自己的样子,那点可怜的同情心和罪恶感终于被激发了出来,他坐到床上,轻轻拍了拍左尘的手臂,声音难得温柔,“左尘,错的是我啊,你道什么歉?”   “对不起…”   “别再说对不起了,我求你了。”   “对不…”左尘抿住唇,羞涩地笑了笑,又微微蹙了蹙眉,“夏寒,我好疼啊。”   “哪疼?”   “全身都疼。”   夏寒看向左尘缠着绷带的腿,心中一软,诚恳地说道:“左尘,我替我弟弟向你道歉,你能原谅他么?”   “夏寒,你很爱你弟弟吧?”   “…嗯。”   左尘笑了笑,“那我就原谅他。”   “真的?”夏寒真的懵了,他从没想过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宽恕,他情不自禁地俯身抱住左尘,“你知不知道,你可以告我,可以让我赔偿,可以让我付出代价?”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左尘的目光一黯,似乎满是不解,“你对我那么好,我为什么要伤害你呢?”   “我对你哪好了!”   左尘微微一笑,眼角泛着红,他哑声说道:“夏寒,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拥抱过了…”   夏寒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抽打了一下,他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左尘只渴望一个胸膛的温暖,他赔得起。   “谢谢你,左尘。”   “嗯,不客气。”   夏寒心事重重地出了医院,不知为什么,心里好像被什么堵着,一点也没有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刺耳的鸣笛声响起,夏寒惊得回过神来,寻着声音望去,就看见林乐正坐在车里冲他招手,“寒哥!这里!”   夏寒朝着那辆惹眼的警车走了过去,拉开了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你小子怎么来了?”   “不放心呗。”   “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乐轻声一笑,“那个左尘看仇人的眼神我可是见过,凶残得就跟电影里的心理变态一样,恨得都能滴出血来!你知道么?那还是他亲爹呢!我怕你那宝贝弟弟把他伤了,他再变个身伤了你。”   “他伤不了我。”夏寒叹了一口气,“而且,他也没变身。”   林乐瞥了夏寒一眼,“怎么了大哥,没谈拢?”   “不是。”   “那就是谈拢了?”   “嗯。”   “要赔很多钱?”   夏寒摇了摇头,“不用。”   “那你面色怎么这么凝重?”   “有么?”夏寒将头往椅背上一靠,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他没要赔偿,没要道歉,什么都没要。”   “什么?”林乐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被打成那样了,还…还不要赔偿?我的天,真是神经病啊,这个世界我是理解不能了。”   “很难懂吧?可我好像懂了。”   “懂了什么?”   “你不会明白的。”夏寒摇了摇头,偏过头去看向林乐,“小林子,你说…左尘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乐的嘴角抽了抽,“我怎么知道?”   “我在认真地问你,你凭印象,随便说说。”   林乐仔细地想了想,“嗯…怎么说呢,他有的时候胆小如鼠,有的时候又残忍可怕,他很分裂,似乎什么都不懂,又似乎什么都明白,反正我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是么?可我觉得,大多数时候,他都很温暖。”   “温暖?”林乐诧异地问道,“你从哪看出来的?我站他边上,觉得夏天连开空调的电费都省了。”   夏寒回过头去,微微笑了笑,“算了,走吧。”   “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不想说什么。”   “那你问我那么多干嘛?”   “就随便问问。”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搞定他的。”   “就不告诉你。”   林乐恍然想到了什么,他用手捂住嘴,惊恐地看着夏寒,“你该不会…该不会…献身了吧?”   “放你妈的屁!你也不想想,他都成那样了,我再给他弄折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乐拍了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为了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呢!”   “老子在你眼里就他妈是这个形象?”   “不好意思,我已经很美化你的形象了。”   夏寒揪住林乐的耳朵,“你他妈找揍是不是?”   “来人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人袭警啊!”   “你别丢人现眼了啊,天天给警察的美好形象抹黑!”夏寒甩开了他的耳朵,又靠了回去,“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什么都没干。”   “那他为什么啊?”林乐往夏寒身旁靠了过去,“给兄弟讲讲,到底发生什么神奇的事了?”   “不说。”   “寒哥…”   “滚。”   “求你了…”   “你滚不滚?”   “人家再也不是你的小可爱了吗?”   夏寒身上一颤,咬着牙说道:“最后一次机会,三…二…”   “好好好,不问,不问!”林乐从小屈从惯了夏寒的淫威,连忙蹿了回去,不甘心地对着夏寒吐了吐舌头,“去哪?回家?夜总会?还是警局?”   “警局吧。”   林乐有些出乎意料,“吵架去?”   “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总是逃避,才让小朗变成这样?”   林乐看着夏寒严肃的脸色,心下一沉,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他并不打算多问,嘻皮笑脸地说道:“好啊,那我又有热闹可以看喽!”   夏寒白了他一眼,“滚去开你的车!”   林乐冲他撇了撇嘴,装作不经意地往住院部的方向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地将车开回了警局。 第7章 兄弟阋墙   夏寒站在审讯室门口,看着里面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少年,犹豫地说道:“林子,要不我还是…”   “你别废话啊,那是你亲弟弟,又不是什么夜叉,你连左尘那个神经病都不怕,怎么这会怂成这个德行?”   “你懂个屁!能一样么?”   林乐叹了口气,捏了捏夏寒的肩膀,“寒哥,你对小朗的好,他其实都知道,但你总这么躲着他也不是办法。你越逃避,他就越气,他越气,就越恨你,你指望他自己长大想明白,那是不可能的,这是他的心结,更是你的疙瘩,除了你们自己,谁都没办法,你懂么?”   夏寒点了点头,“那,那我进去?”   “去吧,皮卡丘!”林乐冲他打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放心,他要是揍你,这不是还有我这个高大英武的警察呢么?”   “滚!去墙角玩勺子去!”夏寒白了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了审讯室的门。   夏朗紧皱着眉头,安静地睡着。夏寒看着这个跟自己长得九成九相似的弟弟,儿时快乐的回忆涌入脑海,那时候,他是弟弟的保护|伞,所有人都知道夏朗有一个惹不起的哥哥。他牵着弟弟的手,一起玩,一起闹,一起被父母罚站,一起翘课溜号,他帮夏朗不及格的成绩单伪造家长签字,夏朗替他隐瞒泡妞的秘密,兄弟两个无话不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夏寒红了眼睛,手指轻轻摩挲着夏朗的脸颊,从亲密无间到水火不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夏寒其实是知道答案的,但那是被他桎梏在心底的噩梦,不可说,不可窥探,更绝无触碰的可能。   夏寒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往夏朗的身上覆去,可即便再轻手轻脚,夏朗还是醒了。   “嗯?”夏朗轻哼一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当他看清面前的人时,顿时变成了一只炸了毛的小兽,浑身上下尽是防备和不耐:“你来干嘛?”   夏寒拿着衣服的手还僵在那里,他愣了一瞬,连忙抹了抹自己湿润的眼睛,将羽绒服重新穿回身上,清了清嗓子,冷冷地说:“你说呢?”   “来看我笑话?”   “放屁!你的笑话还用看?你自己他妈就是个笑话!”   “我是笑话?”夏朗冷笑一声,“我说哥啊,我再不堪,也比一只鸭子强啊。”   “你…”夏寒握紧双拳,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他冷静了一会儿,沉声说道:“夏朗,我这次来,真的不想再和你吵架了。”   “哦?那我们之间还有别的事可做?”   夏寒不理他的奚落,“这次的事,我已经跟左尘,嗯…就是那个被你打伤的人协商好了,他不会对你起诉,办好手续,你就可以走了。”   夏朗勾唇一笑,“那我又要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你别再惹事就行。”   “那我可说不好。”   夏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下头,“小朗…”   “别这么叫我。”   “好,夏朗,千错万错,你要怎么恨我都可以,但你不要再惩罚你自己了,好么?”   “夏寒,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我犯不着为了恨你去惩罚我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天天打架,跟一群小流氓混在一起,现在连抢劫都学会了,你这样怎么对得起爸妈啊!”   “你他妈别跟我提爸妈!你配吗!”夏朗瞪着夏寒,眼中的恨能喷出火来,“夏寒,你天天靠着卖肉的脏钱活着,要不是有个和你狼狈为奸的警察罩着,你早就进去了!你他妈比我高尚到哪去?啊?你说我对不起爸妈,那你呢?你当个鸭子还光荣了是吧!”   “夏朗!”夏寒的喉咙酸涩,连声音都有些嘶裂,“我他妈这是为了谁啊…”   “你别说为了我!我也没让你为了我!”   “好…好…”夏寒点了点头,哑声道:“夏朗啊,算我求你,我已经是垃圾了,你别再糟蹋自己了,行么?你要是真的恨我,你就好好读书,上个好大学,将来有一份好事业好家庭,报答了爸妈,也能彻底跟我这个人渣割裂,这样挺好的,不是么?”   “你就是这么想的?”夏朗咬着牙,颤声问道:“夏寒,你就那么想让我摆脱你?”   “我不想啊,是你想。”夏寒苦笑道,“小朗啊,是你不想要我这个哥哥了…”   “我…”夏朗咬住嘴唇,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差一点便呼之欲出的话,他偏过头去,“你走吧。”   “那你呢?回家么?”   “不用你管,我回宿舍住。”   “放寒假呢?”   “不知道。”   夏寒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卑微的恳求:“夏朗,回家吧。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可以不回去。”   夏朗冷漠地看着他,眼中噙着倔强的泪,沉默了半晌,终于从颤抖的双唇中挤出一个字:“滚。”   夏寒一怔,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好,我滚。”   “夏寒。”   夏寒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有些吃惊地回过头,“嗯?”   “你怎么会认识那个人的?”   “你好奇?”   “不想说就算了。”   夏寒淡淡一笑,“缘分。”   “是么?”夏朗回过头去,不再看他,“我知道了,你走吧。”   “嗯,天冷,你注意身体,以前你最爱大冬天吃冰淇淋,别…”   “不要关心我。”   “…好。”   夏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再也等不来夏朗的回答,他轻叹了一口气,推门离开了。   林乐见夏寒出来,连忙从门口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聊得怎么样?没听见你们吵架啊?”   “嗯。没怎么吵。”   “我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啊!他态度怎么样?”   “比以前好点。”   “怎么个好法?”   “懒得理我了。”   林乐的嘴角抽了抽,揽过夏寒的肩膀,“呃…别灰心啊,这也是不小的进步了,总比一见你就想杀了你要强,对吧?”   “嗯。以前要是也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就好了。”   “你才知道啊!”林乐切了一声,“你们两个兄弟太像,吃软不吃硬,偏偏每次都跟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能聊出个屁就有鬼了!”   “那你他娘的前几次不说,现在给老子放马后炮!”   “哎呦喂夏寒大哥,小弟我可真冤枉啊!”林乐哭丧个脸,哀声道:“天地良心啊,你们两个都是火|药罐子,一吵架就殃及池鱼,每次我想进去劝劝都恨不得削死我,我胆子小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您兄弟俩这大个头,我敢进去吗?”   “胆子小还当警察?”   “这片治安好,我本来就想养尊处优到退休,谁知道摊上夏朗这么个瘟神,小时候天天给你背锅,长大了天天给你弟弟擦屁股,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们兄弟两个的啊?”   “滚蛋!你他妈才瘟神呢?”   “你瞧瞧你瞧瞧,明明就是个弟控还不承认,可怜我一辈子给你们两个当奴才。”   “你就是奴才命!认命吧,好好伺候主子!”   “喳——主子您还有什么吩咐?是送您回宫呢,还是送您回寝殿临幸哪个贵人啊?”   “是贵人临幸我。”夏寒看着林乐努力逗乐自己那贱兮兮的样子,心中一暖,愁云也暂时消散了去,他难得和颜悦色地对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说道:“林胖子,你真好。”   “咦——”林乐抖了抖身子,“我这一身鸡皮疙瘩,寒哥,我这人贱,就喜欢您损我骂我抽我,可千万别这么肉麻,我受不了!”   “行。”夏寒哈哈笑了笑,用力敲了他胸口一下,“好兄弟!”   “还有啊,咱不都说好了吗?不许叫我林胖子,我现在都瘦下来了!”   夏寒轻声一笑,“行,你喜欢小林子这太监名,朕就赏给你。”   “嘿嘿…”林乐对夏寒一向没脾气,从小到大被损惯了,他也不生气,冲夏寒傻乐了一会儿,说道:“那我送你回会馆?”   “算了吧,你这警察当的,不扫黄就算了,还天天接送鸭子,被你们单位的人知道了不好,我自己坐车回去吧。”   “行吧,下次你开车过来。”   夏寒往他脑袋上一拍,“还他妈下次?你还嫌我肝火不够旺啊!”   “我就那么一说嘛,你那么使劲干嘛?”林乐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对了,我妈让我问你,今年过年去不去我家?”   夏寒不由自主地往警局里看了一眼,“我再想想吧,这不还早着呢么?”   “行吧,你慢慢想,我就是可怜你年年除夕吃冷饭,提前给你打个招呼。”   “滚蛋。”夏寒的声音轻了下去,“我知道阿姨是为了我好,但小朗不过年,我没资格。”   “说什么鬼话呢你?”林乐敛起笑容,正色道:“你怎么没资格?你为那小白眼狼付出的还少啊?连大学都没上,还…”   “好了好了,打住啊!”夏寒知道林乐一提这事就絮絮叨叨地替自己打抱不平,连忙在他哭鼻子之前打断了他,“外面这么冷,你赶紧回去吧。对了,夏朗什么时候能出来?”   “你就知道这个王八蛋!”林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办完手续就行了。”   “那你把他送回学校,我怕他惹事。”   “行,行,放心吧您,老妈子。”   “带他吃顿好的,这两天太委屈他了,吃热的,别让他作死吃凉的。”   “哎呦我知道了,那是你弟弟,又不是你来大姨妈的媳妇儿!”林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走吧您,小的我肯定好生伺候他,行不行?”   “真不愧是我的小林子!”夏寒捏了捏林乐圆嘟嘟的脸颊,“那我走了?”   “小的恭送皇上。”   夏寒笑了笑,使劲弹了林乐一个脑门,转身跑出了警局。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那个... 那个...就在我准备码《极乐使者》的时候,脑袋里突然就蹦出了《穿越没有金手指》那篇文的想法,自己觉得很有趣,于是乎打算先码辣篇文,文案已经甩出,去看看吧,喜欢就收藏一下下嘛(*/ω\*)小小任性一下下啦(づ ̄ 3 ̄)づ等我码完辣篇就去码《极乐》   绝对会认真写!绝对会写得很有趣!   全文存稿,质量保证!   谢谢大家!   鞠躬么么哒(*  ̄3)(ε ̄ *) 第8章 却之不恭   夏寒左手拎着一个大保温桶,右手捧着一大束康乃馨进了医院。以前夏朗惹了事,夏寒都会尽善尽美地去照料受伤的人,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怕他们改变主意。夏寒长得高大英俊,笑起来又阳光亲和,他演得一手好戏,向对方真诚地道歉,再哭诉一把失怙失恃的苦水,对方往往只顾同情他,甚至心生悲悯,最后什么都不再追究了。   可这一次,夏寒知道,就算他把左尘放到医院不管不顾,左尘也绝对不会给他惹一点麻烦。他不是什么善茬,没什么羞耻之心,如果有必要,翻脸不认人的事他绝对干得出来。所以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出于歉意,他就是想来看看左尘。   夏寒一进门,就看见左尘坐在床边,抬着一条腿,一只手吃力地扶着床头的铁架,另一只手努力给自己穿上那件破旧的棉袄。他做一会儿就要放下手臂休息一下,眉头微蹙,似乎牵动了身上的伤处。   “怎么了这是?”夏寒连忙走了过去,将东西放到了桌上,搀起左尘的手臂,让他依靠着自己。   “夏,夏寒?”左尘清癯憔悴的脸上拂上惊喜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你先别管我,这是要干嘛啊?”   “出,出院。”左尘低下头,“伤没事了,医生说不用住院,白花钱。”   “他什么意思啊?受了伤哪有不用住院的?你等着,我去找医生问问去。”   左尘揪住夏寒的衣角,“夏寒,不用了,真的没事。”   “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啊?”   左尘笑了笑,“不严重,真的。”   夏寒左右看了看,“这不是有很多床位呢么?又不紧张,就让你住着呗,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弟弟打伤了你,我肯定会负责到底的。”   “不是…”   “老实呆着,我去找医生,那个保温桶里是给你炖的骨头汤,你先喝着祛祛寒。”夏寒不等左尘把话说完,拍了拍他的手背,扭头便走出病房。   左尘怔怔地望着夏寒离去的方向,怯生生地嘟囔着:“小灰,我是不是给夏寒添麻烦了?”   “是啊。”   “那他会不会讨厌我?”   “会吧。”   “可他对我笑了呢。”   “他对谁都笑啊。”   “那我怎么办啊?”   “道歉啊。”   “对,道歉…道歉…”左尘低下头,仿佛在叮嘱自己一般,不断地呢喃着,“道歉…道歉…”   医生见到气势汹汹的夏寒,有些意外地问道:“您是?”   “左尘的朋友。”   “朋友?他有朋友?”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有点惊讶。”   “有什么可惊讶的?”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从来没有人来看望过他,要不是医院的护士看他可怜帮他打了一点员工食堂的饭,他就饿死了。不过有的时候护士太忙顾不上他,他能饿一天也不吭一声。” 医生冲夏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先生,今天突然有一个衣着光鲜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说是这样一个人的朋友,换做是您,会不会惊讶呢?”   夏寒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语气缓和了许多,“那为什么要让他出院?因为钱的问题么?医药费和住院费我都会支付的。”   “您误会了,先生。左先生只是骨折,对于他的情况,我们建议,回家休养就可以,没必要在医院里浪费钱。”医生推了推眼镜,似乎在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措辞,“那个,先生,我实话跟您说了吧,其实他早就可以出院了,是因为我们一直以为他无家可归,所以才让他多住几天,但是…”   “但是什么?”   “您既然是他朋友,就应该知道他的精神状况吧?”   “什么意思?”   “医院的床位其实很紧张,但是因为左先生总是自言自语,晚上还不睡觉,没有人愿意和他住一间。说实话,先生,因为这件事,已经有很多家属警告过他了,甚至还威胁过他。医院做这个决定,也是为了他的人身安全考虑。请您理解。”   夏寒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理解,但是出了院他没地方去啊!”   “这个恕我无能为力了。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没有收留流浪汉的义务。况且,出院是经过他同意的,既然他自己没有问题,我们也不会费力去操心。” 医生礼貌地笑了笑,“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有病人。”   “嗯?哦,您忙。”夏寒心烦意乱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灰头土脸地走了。   左尘见夏寒面色严肃,脸上没了半分笑意,心中暗自懊恼,自己果然惹夏寒生气了。   “夏寒。”左尘鼓起勇气,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拉起夏寒的胳膊便道起歉来:“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   “你说什么呢?”夏寒一头雾水地打断他,忙将他扶回了床上坐好,“你没事道什么歉啊?”   “你没生气么?”   夏寒被他认真的眼神逗笑了,“我为什么生气啊?”   左尘低下头,“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夏寒叹了口气,宽大的手掌覆到左尘那骨瘦如柴的手背上,轻声说道:“左尘啊,你真是个傻子,让你受伤的是我,是我对不起你,哪里是你给我添麻烦啊?”   “那你没有…讨厌我吧?”   “怎么会呢?”   左尘抿了抿嘴唇,“吓死我了…”   “好,不说这个了。”夏寒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汤喝了么?”   “啊?汤?”   “骨头汤,我特地给你炖的。”   “没,没有。”   夏寒无奈,拿过保温桶,打开了盖子,往左尘面前递了递,“闻闻,香不香?”   左尘还没回答,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羞涩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夏寒哈哈一笑,给他倒了一碗,“嗯,温度正好,你快尝尝。”   左尘小心翼翼地接过,浓郁的骨香拂过鼻尖,他忍不住嘬了一小口,“真好喝。”   “那是,炖了好几个小时呢!好喝你就多喝点,里面有好多肉,都吃了。”   左尘嗯了一声,捧着碗安静地喝了起来。   最后一口汤,左尘举起碗,仰着下巴,却迟迟不放下来。夏寒看到,左尘瘦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夏寒拿开碗放到一边,果然看到左尘那泪流满面的脸。   “怎么哭了?不会是太好吃了吧?”   “没,没事。”左尘抹了一把眼泪,望向了桌子上的花,“夏寒,这个是给我的么?”   “嗯,你不说我还忘了。”夏寒笑了笑,将花捧到了左尘面前,“黄色的,你喜欢么?”   “嗯,喜欢。你怎么会买花啊?”   “没有为什么,看望病人不都买花么?”   “哦,这样啊。”左尘的眼泪滴到了花瓣上,“小灰,妈妈最喜欢花了…”   “连药费都出不起,还买花啊。”   “我怎么那么没用啊,就那么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眼睁睁地…”   “左尘!”眼看左尘又要犯病,夏寒连忙叫醒了他,“是我,夏寒。”   “啊?”左尘呆愣地抬起头,满脸都是泪痕,他哀戚地笑了笑,“花真漂亮,谢谢你,夏寒。”   夏寒心中莫名苦闷,他抬起手,轻轻拭去左尘脸上的泪,柔声说道:“左尘,你怎么总是谢谢我啊?”   左尘淡淡一笑,眼中悬着的泪滑过到夏寒的指节,“你不会懂的。”   夏寒也不明白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左尘提到了母亲,自己的心竟也跟着绞痛起来,但他绝不容许好容易才建立的铜墙铁壁土崩瓦解,屏蔽感情,屏蔽内心,屏蔽所有的感动和恻隐,是他最本能的自保。   夏寒收回了手,轻咳了两声,正色道:“左尘,我刚才问医生了,你确实必须出院。”   “嗯,我知道。”   “那你出了院去哪?”   “不知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   “怎么不担心?你就四千多块钱,能撑多久你知道么?要是再被抢了怎么办?”   “四千块钱…没了。”   夏寒一愣,“怎么没了?是不是在夏朗那?我给你要回来!”   “不是。”左尘摇了摇头,苦笑道:“林警官说,当时光顾着救我了,那钱散落了一地,都被人捡走了。”   夏寒骂了一句,烦躁地揉了揉额角,“这样你还能活?”   “能。”左尘笃定地点了点头,对着他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我可以。”   活不好,难道还活不赖么?总能活下去的。   “不行!”夏寒脑子一热,说出了令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去我家吧,伤好之前,我照顾你。”   左尘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轻笑一声,“夏寒,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夏寒诚恳地注视着他,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左尘,是我害你受伤的,照顾你是我的责任,你不必觉得麻烦我,懂么?”   “我懂。可我不相信责任。”他忍着腹间的疼痛向前躬了躬身,乌黑的眸子直勾勾地凝视着夏寒的眼睛,“夏寒,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知道么?”   “什么,什么意思?”   左尘淡漠一笑,“你善良,但你自私。我会成为你的负担,而你会抛弃你的负担,除了你弟弟,你谁都不在乎。”   无论夏寒再怎么不想承认,他就是心虚了,在清醒的左尘面前,他被赤|裸裸地看个透彻。他低下头,喏喏地说道:“左尘,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人性使然,我理解。而且,我也是这样的人。”左尘捧起夏寒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温柔地说道:“夏寒,别误会,我不是要拆穿你,我只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会讨厌我。”   夏寒看着左尘,他的嘴角噙着一丝苦涩的微笑,似难堪,似不安,似无奈,他是那么卑微,卑微到将施暴者当作救命稻草,不能憎恶一丝伤害。   夏寒相信,左尘心中一定有恨,只是他不敢。   于是夏寒想到了自己,同是苦命的不堪之人,弱者何必互相为难。   “左尘,去我家吧。”再一次,夏寒深思熟虑之后,恳求道,“如你所说,我就是那样的人。我什么都不能保证,也不能给你承诺,但在我厌恶你之前,我会照顾你,你愿意么?”   意外于夏寒的坦诚,左尘吃了一惊,他用手捂住脸,低声笑了出来,夏寒安静地等着他的回答,过了许久,左尘终于从那青筋暴起的手掌中缓缓抬起头,扶住夏寒的肩膀,撑起身子,冲他淡淡一笑,“走吧,去你家,好好照顾我。”   承诺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意义的废话,但正因为你不给我承诺,所以我愿意相信你的真诚。 第9章 嘘寒问暖   夏寒住在会馆附近的一栋公寓里,客厅和卧室都很小,约莫四十平米,除了生活的必需品,没什么多余的家具,简单而干净。   夏寒掏出钥匙进了门,放下了趴在自己背上的左尘,扶着他坐到了沙发上。   “夏寒,谢谢…你背我。”左尘低下头,局促地绞着衣角,战战兢兢地不敢看向面前的男人。   “没事,你没什么重量,感觉还没夏朗上小学的时候沉呢。我过两天得找物业说说,把电梯修一修。”夏寒一边说着,一边给左尘接了一杯热水,“先喝点水暖一暖,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没事,不用…我不饿的。”左尘捧着那杯热水,水汽氤氲,蒸得他脸颊泛了红,“你累一天了,快休息吧。”   “我不累,而且一会儿我还得出去上班。”夏寒的大手轻轻按了按他的头,将外套脱下来披到了他的身上,“暖气欠费了,我明天去交一下,今天晚上你先凑合凑合,多穿一点,别冻着了。”   “不用不用!”左尘连忙将外套还了回去,“夏寒,我不冷的,已经很…很麻烦你了…要不我还是…还是走吧?我…”   “说什么呢!”夏寒无奈地笑了,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左尘啊,到底哪个是正常的你啊?”   “啊?”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有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左尘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啊?”   “看来这不是那个清醒的了。”夏寒摇头叹了口气,看了看手表,“算了,不说这个了。嗯,六点,时间还来得及。” 他拨了拨左尘遮住眼睛的头发,耐心地说道:“左尘,我赶紧给你做点饭,然后帮你擦擦身体,你早点休息,好么?”   “嗯?那你呢?”   “我啊。”夏寒轻声一笑,“我一般晚上不回来睡觉,所以你就睡我的床就行。”   “那夏朗呢?他回来吗?”   夏寒愣了一下,“他不住这,他住我爸妈的房子。”   “那你为什么不住?”左尘见夏寒敛起了笑容,咬了咬嘴唇,“我是不是…不该问啊…”   “没事。”夏寒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跟你说了也无妨,我要回去的话,夏朗就不会回去,他不想见到我,所以我就搬出来了,这房租虽然贵一点,但是离会馆比较近。不过夏朗一般住校,也不爱回家。”   “哦。”左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再追问下去。   夏寒盯着左尘安静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左尘啊,你说,要是那个你,会不会告诉我该怎么做?”   “嗯?什么?”   “别人都是难得糊涂,你倒好,难得清醒。”夏寒淡淡一笑,“不过糊涂也好,看得越清楚,活得越明白,反而越绝望。”   “夏寒,你怎么了?”   “没事。”夏寒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你坐着,我去做饭。”   “嗯。”   左尘看着夏寒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捧起水杯,小心地嘬了一口。   有些烫,却暖了全身。   “小灰,我是不是…有家了…”   “不是你的家,等你康复了,就会被赶走的。”   “没关系。”左尘温柔地凝望着夏寒的背影,满足地笑了笑,“有一秒,也是好的…”   夏寒见左尘呆呆地坐在沙发边上,姿势一动不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嗯?没想什么。”   “来,吃饭吧。”夏寒搀扶起左尘的手臂,轻柔地揽过他的腰,让他靠向自己,“慢点,不疼吧?”   “不疼,没事。”左尘只觉得自己的腰麻酥酥的,他不敢看夏寒那英俊的侧脸,只能羞赧地低着头,任由他将自己扶到了椅子上。   “下午去看你的时候做的骨头汤还剩了一些,就给你热了,冰箱里只有一点酱牛肉和几个西红柿,这牛肉是小林子,哦,就是林警官他妈妈做的,特别香,你尝尝。”夏寒坐在他身旁,一边给他夹了一片牛肉,一边笑着说道:“对不起啊左尘,我没来得及买菜,只能炒个西红柿鸡蛋了,今天先委屈你一下,明天我早上回来多买几个菜,你别介意啊。”   “不会。”左尘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很,很好吃。”   夏寒见他只吃碗里的米饭,都不伸出筷子夹菜,就又给他夹了一块牛肉,调笑道:“你这么爱吃米饭啊?我做的菜是有多难吃,你都不动筷子的。”   “好吃…好吃…”左尘飞快地把碗里的肉扒到嘴里,艰难地咽了下去,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对不起夏寒,我,我习惯了,我会改的…”   “习惯?习惯什么?只吃米饭么?”   左尘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不守规矩的话…会被罚的…”   “规矩?”   “老实吃饭,不能东张西望,不能交头接耳,不能浪费。”   “这什么破规矩啊!这能治精神病?”   左尘神色一滞,“我不知道。”   夏寒盯着左尘的侧脸,云淡风轻,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讲述的不是自己的故事。他能感受到左尘内心的痛苦,只是压抑得太久了,没有人在乎,他也就不说,伤口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逐渐麻木成了无动于衷。   “左尘啊,你住院的这段时间,我没有去看你,你怎么吃的饭啊?”   “有护士,她们…对我挺好的。”   “她们给你打的饭?”   “嗯。”   “每顿都帮你?”   左尘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吃得好么?”   “嗯,很好。”   大概是因为憎恶自己不负责任的无耻而产生的愧疚,夏寒的心莫名一疼,他揽过左尘的肩膀,轻轻将头靠了上去,“左尘,对不起。”   左尘端着碗的手一抖,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竟有些心悸,他只好将头埋得更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应了一句,不过说的不是没关系,而是那句对夏寒说了无数遍的:“夏寒,谢谢你。”   夏寒听清楚了,却什么都没有多说。左尘不是至纯至善感念苍生的人,谁也无法想象他的生命里到底经历过什么,夏寒知道,自己或许正好支撑住了左尘的某根软肋,弥补了他的某些缺失,才让他可以完全无视自己对他的伤害,这样全心全意地,真诚地感激自己,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不过不重要,各取所需,左尘莫名其妙的宽宥,到底让夏寒的良心解脱了些。   吃完饭,夏寒将一桌子碗筷往水池里一扔便从厨房走了出来,径自进了浴室。左尘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来,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进了厨房。   “你干嘛呢?”   左尘吓了一跳,回过头怯生生地看向夏寒,“我,我洗碗。”   “洗…”夏寒叹了口气,“您老人家的腿都成这样了,就别这么勤快了,快放下。”   “已经洗好了。”   夏寒故作生气地说道:“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洗我家的碗,知道么?”   左尘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碗,恳求道:“我知道了,夏寒,你别生气好不好?”   见他委屈的样子,夏寒暗骂自己的恶劣,他拉了拉左尘的胳膊,轻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不生气,你记着就好了。来。”   左尘被他揽着,乖乖跟他进了浴室。   浴室的面积不大,但有一个小尺寸的浴缸可以泡澡,被收拾得明净整洁。夏寒搬了把椅子放在水池前面,“来,坐这。”   左尘不明就里地坐了过去,“干什么啊?”   夏寒笑了笑,“给你洗头啊。你看看你这头发都打结了,过两天我休息,给你剪剪头发。”   “你会剪头发?”   “嗯,多新鲜啊,干我这行的,卖的就是一张脸,不会捯饬自己怎么行?”   “陪人聊天也要打扮吗?”   夏寒愣了愣,哈哈一笑,“当然啦!脸不好看就没人找我聊天了。”   “我找你!”左尘从镜子里偷偷看了一眼夏寒,喏喏地说道:“你不好看,我也找你…聊天…”   夏寒的心莫名一暖,柔声说道:“行,等我人老珠黄了,就找你聊天。来,低头。”   左尘羞怯地笑了笑,听话地低下了头。   夏寒的手指轻柔地按压着左尘的头皮,常年被电击的痛苦让他知觉迟钝,甚至对皮肉伤都近乎无感,可当暖流缓缓从发间流过,左尘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夏寒的温柔,他不仅感受到了,还被戳到了心口里去,甜蜜得开出了花来。   “夏寒,我很脏吧?”   夏寒一边给左尘擦着头发,一边说道:“没有啊,夏朗小时候比你脏多了,他太皮了,总往泥地里滚。”   “我和他不一样啊。”   “哪不一样?”   “谁会嫌亲人脏啊?”   夏寒的手僵了一瞬,哑声说道:“夏朗就嫌我脏。”   “为什么?”   夏寒苦笑,“没有为什么,我也嫌自己脏。”   左尘看到,夏寒的眼睛红了。他不知该怎样安慰夏寒,只能笨拙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夏寒,除了妈妈,你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人。”   夏寒看着镜子中的左尘,不夸张,不诈伪,不敷衍,不奉承,换做是谁他都不会相信,可那是左尘,坦荡而真诚的左尘。那一瞬间,夏寒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住了,多年铸就的坚实壁垒在这个人面前总是形同虚设,痴傻的,木讷的,清冷的,通透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左尘,都能轻易将自己看穿,只不过他不说罢了。   鬼使神差地,夏寒躬下身,轻轻勾住了左尘的脖子,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面颊,烧得他耳根通红。   “夏寒?”   “左尘,谢谢你。”   左尘的眼中漾着波光,淡淡地笑了笑,“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同居生活开始啦~ 第10章 情愫暗生   夏寒给左尘吹干头发,放下吹风机,看了看他身上穿的破旧秋衣,衣服早就起球了,膝盖和手肘的位置都被磨出了洞,穿在皮包骨的左尘身上,宽大得格格不入。   “你这衣服,暖和么?”   “暖和。”   夏寒轻笑一声,“你知道什么是冷么?”   “知道,饿得时候就会冷,不饿的时候就…还好。”   “这衣服是谁给你的啊,看着好大。”   “妈妈给我的。”左尘提到母亲,眼中浮现出一丝悲伤,他低下头,哑声说道:“后来瘦了些,就,就大了。”   “瘦了这么多?那你以前什么样啊?”   左尘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不记得了…”   夏寒轻轻拨了拨左尘耳边的碎发,柔声说道:“没事,多吃点就好了。”   “嗯。”左尘看向他,冲他恬然一笑,“夏寒,你真好。”   “别再说我好了,全世界也就你一个傻子天天说我好。”   “我不是傻子。”   “好,你不是。”夏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左尘这双认真的眼睛,似乎再急躁的心也能安静下来。他本以为自己会对左尘的到来心生不耐,却不成想还没有几个小时,就出乎意料地习惯了他的存在。从不欺瞒的左尘是那样纯粹,即便他是一个神经病,在他身边,反倒比在那些正常人面前左右逢源要轻松些。   “左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厌倦了照顾你,把你赶走怎么办?”   左尘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夏寒。你对我好是你的选择,我没有任何资格要求你一直对我好,你…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厌倦一个人很正常,离开一个人也很正常,人活着,本就是狼狈不堪地凭借那一丁点零星的温暖支撑前路漫漫。左尘是个惜福的人,幸福对于他来说就像那个五块钱的汉堡一样,他绝不会因为饥肠辘辘而忘记当时的满足。夏寒给他的一切,美好得本就像是一梦幻境,如果有一天真的失去了,他也只会把这南柯一梦捧在手心里温存,又怎么可能舍得施以一丝一毫的怨恨?   夏寒愣了愣,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又正常了啊,说变就变,不动声色,毫无契机。”   “这是正常么?”左尘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是我么?头脑清醒的人,未必认识自己…”   “没事,我认识你。”夏寒双手按住左尘的肩膀,对着镜子中的他明朗地笑了笑,“来吧,脱衣服,你洗澡不方便,我给你擦擦。”   左尘清冷的表情一秒破功,“我,我自己擦就好。”   “都是男人你害羞什么啊!你全身上下我不是早就见过了?”   “那也…不用…”   “别废话了啊。”夏寒二话不说,直接就去脱左尘的秋衣,毫无反抗之力的左尘就这样被脱个精光。夏寒将那身破衣服往衣架上一扔,“这个以后别穿了。”   左尘急道:“不要扔!”   “放心,不扔,宝贝似的给你留着,行不行?”   左尘赧然一笑,“谢谢你,夏寒。”   “求你了左尘,别再谢谢我了。”   “为什么?”   “算了算了。”夏寒无奈地叹了口气,“来吧,我给你擦擦。”   “哦。”   左尘乖乖地站着,任由夏寒摆布。毛巾沾着微烫的水擦遍全身,左尘的身体上遍布着粗暴的痕迹,他早就不记得,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被这样温柔对待过了。   “疼么?”   “嗯?不疼啊,很舒服。”   “我是问你身上的这些伤。”   “哦,早就不疼了。”   “你们这群傻子,都不知道反抗吗?”   左尘苦笑,“正是因为反抗,所以才会被打啊。”   夏寒顿了顿,动作更加轻柔,“无处申诉,很痛苦吧?”   “还好。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左尘淡淡一笑,“最痛苦的,不是这些伤害,而是被抛弃的感觉。就算我再傻,也永远不会忘记孙岳把我送进去的那天,那个如释重负的眼神,没有一丝愧疚,没有一丝不忍,没有一丝犹豫,就像丢弃一个垃圾一样…迫不及待地,把我送进了地狱…”   左尘的声音越来越低,积蓄着无尽的恨意,夏寒赶紧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脸,“左尘,不想了,不想了啊,过去了,都过去了啊…”   “到最后,都快把爱忘光了,只能靠恨意消磨残存的时光…”左尘凝视着他,眼中弥漫着悲伤的薄雾,“夏寒,别让夏朗成为和我一样的人,就算他再气你,也别放弃他,不然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夏寒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会的。”   “那就好。又吓到你了?”   “没有,我习惯了。”夏寒对他笑了笑,又蹲了下去,继续给他擦拭身体。   “这里…”夏寒指了指左尘那尴尬的部位,换了一条毛巾给他,“你自己来吧。”   左尘红着脸接过毛巾,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声“好,你,你转过去。”   “我都看了这么半天了,你现在让我转过去,有点晚了吧!”   “就是…就是别…”   “好好好,不逗你了。”夏寒轻笑一声,转了个身,却听见左尘的一声低吟。   “怎么了?”   “没,没事。”   夏寒忙转了回来,一拍脑门,“我操|我这个记性,忘了你弯不了腰了,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我可以的,你,你别看。”   “脸皮怎么这么薄啊?”夏寒抢过他手中的毛巾,“还是我来吧。”   “别…”   “听话。”   左尘被夏寒握住,窘迫得不知该如何自处,他只觉得浑身被烧得火热,一股暖流情不自禁地直冲下腹,夏寒感觉到了左尘的身体变化,眼睁睁地看着他苍白的身体竟泛上了一层粉红,尴尬地揉了揉鼻子,“那个,你….”   “对不起对不起…”左尘急得就要哭了出来,他未经过人事,但好歹已经二十五岁了,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也正因为知道,他才更加恐惧。   他喜欢夏寒,很喜欢,无论什么样的自己都喜欢。他打算让这个秘密烂到心里,永远不见天日。因为他太害怕,害怕夏寒会讨厌他,收回那些施舍给他的温暖。   “对不起…”左尘不住道着歉,不敢看夏寒一眼。   “对不起什么?”夏寒笑了笑,“可能是我弄得太舒服了,这是正常反应,没事。”   左尘惊喜地抬起头,“你不介意我…”   “介意什么?我技术好,金手指,经常爽得女人不要不要的,弄不硬你岂不是砸了招牌?”夏寒拍了拍左尘的肩膀,笑着安慰道:“倒是你,别往心里去。”   “没,没有。”   夏寒看着他红得通透的脸,忍不住调笑道:“还脸红呢?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   “我…”   左尘低着头不说话,夏寒心里一惊,叹了口气,“左尘啊,我不是那样的人,你知道吧?”   “哪样的人?”   “喜欢男人的男人。我不是那样的人,你懂么?”   “我懂。”左尘突然低声笑了笑,“夏寒,我保证,绝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你要是介意,我可以马上走,只要你不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你啊?”夏寒给他披上浴巾,“今天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翻篇吧?”   左尘看着他,微微一笑,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这样就足够了,反正左尘不贪心,更不会傻到翘首以盼,去奢望什么所谓的幸福。   左尘光着身子,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看着夏寒翻箱倒柜。   “我的衣服都太大了,你穿不了,不过当睡衣还凑合。”夏寒捧着几件衣服走了过来,坐在了床边,“过两天等我闲了,给你买几件合身的衣服。”   “不…”   “不许说不用。”夏寒戳了戳他的脸,“我虽然吝啬,但几身衣服我还是买得起的,真的,至少比林警官有钱。”   “真的不用了,夏寒,你已经…”   “已经对你很好了,是不是?又要说谢谢?嗯?”   左尘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左尘,你记住,你是受害者,你可以原谅我,但决不能感激我,这很危险,你懂么?”   “我懂。”   “自己能穿衣服吧?”   “能。”   “那好。你好好休息,睡不着就闭着眼睛,早上起床把衣服穿上。”夏寒看了一眼表,“坏了,九点出台,我得走了。”   “去...去上班么?”   “嗯。”   “不回来了?”   夏寒狡黠地笑了笑,“干的可是体力活,太累了。做完我就直接在会馆睡了,应该不回来了。”   “那么辛苦?”   “嗯。不过我会休息的,天天做我也受不了。”   “夏寒,你一个晚上能赚多少钱啊?”   夏寒一边穿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不一定,有时候日进斗金,有时候一个月都要吃糠咽菜。”   “你很缺钱吗?”   夏寒面对左尘就会莫名其妙地卸下心防,难得坦诚,憋在心里太久的话也会不由自主地倾诉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神奇。他笑了笑,“我吃的是青春饭,老了就没钱了,当然得趁现在多赚一点。”   左尘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没别的选择吗?”   “有很多选择,但我没文化,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来钱最快。”   “你很急么?”   “嗯,夏朗马上就要高考了,以他的成绩上不了什么好大学,但我又想让他有出息,所以想送他出国留学。”夏寒自嘲一笑,“总不能夏家两个儿子,一个是卖肉的鸭子,一个成了地痞无赖吧?这样怎么对得起父母啊?”   左尘沉默地将头埋进被子里,夏寒在他露出的头发上揉了一把,“我走了啊,你别拘束,就当自己的家。”   “夏寒。”   夏寒刚走到卧室门口,左尘突然叫住了他。   “还有事?”   “我有钱。”   夏寒一愣,“什么?”   “我有钱。”   夏寒哂笑,“嗯,几块钱啊?”   “一百万。” 第11章 心乱如麻   夏寒惊得半晌说不出话,过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没毛病吧?”   “我让孙岳卖了房子,给我一百万。”左尘目光笃定地看着他,“够不够送夏朗去读书?够不够让你不这么辛苦?”   “卖…”夏寒无言以对,揉了揉额角,叹息道:“左尘啊,你凭什么觉得,孙岳一定会把房子卖了呢?”   “你不用知道,他欠我的,他必须还。”   “好好好,不说这个。”夏寒咽了咽口水,“那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把这个钱…给我?”   “嗯。”   “不是,我凭什么啊?”   “不凭什么,我愿意。”   “不行不行…太乱了,容我缓缓…”夏寒只觉得心乱如麻,又有些哭笑不得,他何德何能去占左尘这么大的便宜,他再贪财,也绝不会去做这样龌龊的事,况且,他好歹还有一丝低劣的尊严和残存的道德,容不得他不择手段。   “我先去上班,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啊。”夏寒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   一番云雨过后,蒋婷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夏寒说道:“今天怎么了?感觉你力不从心的。难道这么年轻,小马达就没油了?”   “是么?”夏寒抱歉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家里有点事,不好意思啊蒋小姐。”   “算了,我是开玩笑的,比起我那个碰都不碰我的老公,你可强多了。”   “谢谢,下次一定让您满意。”   “嗯,好,我等着。”蒋婷拿起床头的钱包,从里面抽了两千块钱放到桌子上,“给你的,天天耗这么多体力,买点补品吃。”   “不用了,您都结过账了。”   “这是小费,不用跟会馆分成的。”   夏寒笑了笑,“那好,那我就谢谢您了。这就要走了么?”   “嗯,死人老公的宝贝闺女,就是我那个继女,明天带着女婿一家子过来。谢天谢地,这姑奶奶可算要嫁人了,我可终于熬出来了。不过今天晚上我要是不回去,明天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蒋婷斜着眼瞥了他一眼,“怎么,舍不得我?”   “当然了。”   蒋婷轻笑一声,“夏寒,我知道你在床上说的所有情话都是虚情假意的,但我就是爱听,也就是想听。女人有的时候根本不在乎什么真实,可我那老公,连一个还在乎我的假象都懒得给我。”   夏寒舔了舔嘴唇,小心地问道:“蒋小姐,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嗯,你说。”   “您对您那个继女好么?”   “我倒想不对她好,可我老公在那,当然得对她和颜悦色的。不过…”蒋婷叹了口气,“我这人,你就算真给我机会做那恶毒的后妈,我也做不来。干嘛问我这个?”   左寒摇了摇头,“没事,就只是单纯的好奇,问问而已。那您爱沈先生吗?”   “嗯?这个…说爱也不爱,说不爱也爱。”蒋婷苦笑,“我啊,是个现实的女人,哪个男人能给我好的生活,我就嫁给谁。可我到底是女人,是女人就会贪心,有了钱,就会渴望爱,其实都是不甘心,说不定我老公对我好了,我还嫌他丑呢!人呐,都是这样,永远欲求不满。”蒋婷看向夏寒,眼睛里竟有些湿润,“夏寒你说,我这样花他的钱玩男人,算不算报复他?”   “嗯,要是沈先生知道了,一定气死了。”   “哈哈哈…”蒋婷大笑着,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是啊,到那时候,我应该会很快乐吧?”   “蒋小姐,您后悔么?”   “后悔什么?”蒋婷冷笑一声,“怎么样都会后悔的,得到了爱情,就会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嫁给有钱人,嫁了有钱人,又会后悔自己为什么没选一个爱自己的人,人就是这么贱。懂得珍惜的人不多,无论怎么选择,胸口都有那么一枚朱砂痣,床前又都有那么一片明月光。满足,真的是最高贵的品格。”   蒋婷冲他甜甜一笑,“不过夏寒,你能活着,却也正是得益于我的不满足,不是么?”   夏寒沉默不语,蒋婷也不再多说,“哎呀哎呀,跟你说太多了,我得走了,别送了。”   “嗯,好的,您慢走。”   蒋婷走后,夏寒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他今夜的确提不起兴致,不知怎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左尘那小鹿似的眼睛,深邃,漆黑,懵懂却又洞彻。夏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干什么都想到左尘,甚至当他压到蒋婷身上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有些抗拒。夏寒想不明白,一定是最近与左尘接触太久,绝不是因为什么,只是习惯了罢了。   “珍惜…满足…”夏寒下意识地重复着蒋婷刚才说的话,左尘那干净的笑容又闪现了出来,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我操,真他妈中了邪了!”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林乐的电话,“喂?”   “皇上,您不忙啊?现在都几点了?”   “才十二点。”   “才…您是夜猫子,小的好不容易不用上夜班,您就让我睡下吧!”   “别废话,我现在去找你,你给我溜出来,别把叔叔阿姨吵醒了。”   “不…”   夏寒没等林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起身穿好衣服,离开了会馆。   林乐见夏寒的车来了,瑟缩地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跑了过去。   “可冻死我了。”   夏寒将一杯热奶茶递给了他,“给,便利店买的,暖暖手。”   “这么贴心啊。”林乐笑呵呵地接过,“说吧,大晚上的把我吵醒,什么事?”   “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那老子不陪你在这熬干灯了,我走了啊。”   “滚回来!”夏寒连忙把他拽了回来,叹了口气,“那个,我问你,左尘的爸…你知道多少?”   “左尘?怎么又是左尘?”林乐拧着眉头,惊诧地看着他,“我说你最近不太正常啊?”   “怎么不正常?”   “你对那个小疯子,是不是太关心了点?”   “你才疯子呢!”   “我去!”林乐刚吸进嘴里的那口奶茶差点喷了出来,“这他妈还是夏寒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左尘给你洗脑了?”   “滚蛋!我问你话呢。”   “嗯…左尘的爸,我想想啊,那是个王八蛋。”   “怎么了?”   “把亲生儿子送进精神病院,十年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你说是不是王八蛋?”   “真有这样的父亲啊?”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想到孙岳,林乐鄙夷地哼了一声,“那哥们婚外情,和左尘的妈离婚了,后来左尘的妈妈去世了,就把儿子托付给他,可人家有了自己的亲儿子,早就就嫌左尘不顺眼了,左尘那会儿又叛逆不听话,天天给他惹事,两口子一拍即合,就说他有狂躁症,给他送进精神病医院,一了百了。好死不死的,那医院还是个假医院,也没给左尘做什么检查,拿了钱就接收了,可怜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没病也给折磨成有病了。”   “怎么折磨?”   “电击,吃各种各样的药,不听话就打,还不听话就关禁闭,好几天没饭吃,像狗一样被拴在柱子上,逼着不老实的孩子吃|屎,有的小女孩还遭受了性侵犯,还有…”   “别说了!”左尘身上的疤痕历历在目,夏寒实在听不下去,冲林乐挥了挥手,“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查的这案子啊,就那个医院的负责人,杨德凯,还是我抓的呢!这些是那几个神志清醒的刚进去不久的受害人告诉我的,至于左尘经历过的遭遇,恐怕更不能想象吧。”林乐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好多小孩在里面自杀了。”   “自杀?”   “嗯,生不如死,就受不了了呗。”   “你刚才说…左尘叛逆?”   林乐咽下一口奶茶,叼着吸管点了点头,“是不是特别想不到?我在查受害人的入院记录的时候,看到了左尘当年的照片,完全认不出来,现在都瘦脱形了。在那种地方受折磨,再叛逆的人也老实了吧。”   夏寒简直想象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近乎绝望的孤独。他有些窒息,强行转移了话题,“左尘他爸的房子,你知道多少?”   “房子?这个我不清楚。”   夏寒白了林乐一眼,使劲戳了戳他的额头,“你怎么当警察的?这个都不知道!”   “天地良心啊寒哥,我又不是户籍处的,这又跟案子没半毛钱关系,我没事查它干嘛啊?”   “要你何用!”   林乐噎了一口闷气,从小到大吃亏惯了,也懒得跟他计较,他冲夏寒嘿嘿笑了笑,“寒哥,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该告诉我了吧?”   “告诉你什么?”   “你干嘛突然对左尘那么好奇啊?”   “我也不知道,生活太无聊了,一时兴起吧。”   “敷衍。”   “我是真不知道,小林子,你等我想明白了,肯定告诉你,行不行?”   “行行行!”林乐太了解夏寒,也不再多问,“那个,没事我就回家了,你怎么着?回会馆还是回你那个冰窟窿的家?”   夏寒想了想,“去你家吧。”   “不是…怎么就来我家了?那咱这半天在楼底下是干嘛呢?早知道你直接上来不就得了,还他妈让我下来!”   “别逼逼,你哪那么多废话啊?就你这大嗓门,去你家说还不得把你爸妈都吵醒了?”   “不是,那你回家不就得了?”   “你这离商场近,明天上午我给他买点衣服,省得跑来跑去了。”   “不是,夏朗一个每天穿校服的主,你天天给他买那么多衣服当抹布啊?他都不穿你给他买的衣服,你干嘛老拿热脸贴那冷屁股?”   “打住!”夏寒不耐地堵了堵耳朵,“谁说是给夏朗买的啊?给左尘买。”   “左…”   “他现在住我家。”   “不是…”林乐仿佛听见了什么奇闻轶事,反应了半天才把张大的嘴合上:“你们现在…都到这一步了啊?寒哥,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林乐弯着四根手指,“这样了啊?”   “滚蛋!想什么呢你?老子直得日月可鉴!”夏寒一把扇下林乐的手,“夏朗把人家打成那样,医院又不愿意让他住,我照顾他怎么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换谁都不奇怪,放你身上格外奇怪。”林乐轻哼了一声,“谁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过河拆桥啊。”   “你再说一遍?皮痒了是吧!”   “袭警啊袭警!”   “我说你能不能换一套?”夏寒推了他一把,轻叹一声,正色道:“你就当我良心发现了吧。”   林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行吧,你自己明白就行,我不掺和。不管你信不信,夏寒,我挺高兴的。”   “嗯?为什么?”   林乐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叔叔阿姨出事之后,你就不是你了。我真的…真的很难过,但如果左尘能…能让你稍微变回来一点,我也挺欣慰的。”   夏寒看着身旁的好兄弟,心里一暖,他轻轻锤了锤林乐的肩膀,安慰道:“行了,又哭鼻子了?”   “滚!”   “滚去你家?”   林乐破涕为笑,“行,今晚上小爷我就勉为其难地收留你了。”   夏寒笑了笑,勾过林乐的脖子,低声说了一句,“好兄弟,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过渡章啦,小林子是直直直男,是好好好基友啦~ 第12章 人心不古   林乐房间的床是上下铺,本来林爸爸和林妈妈是为了再要一个孩子而准备的,奈何林妈妈的身体不太好,林乐小时候又太调皮,二胎计划便作罢了。其实林乐真的很冤枉,老师向父母告的状有一半以上是替夏寒背的锅,但挨揍的却总是他。而夏寒呢,因为天生长了一张乖巧的脸和讨喜的嘴,加上学习好,长辈们对他一向宽容和蔼,包括林乐的父母。那给弟弟妹妹留的下铺,自从认识了夏寒之后,便成了夏寒的临时床铺,林爸林妈对夏寒宠爱有加,对林乐倒是嫌弃得很。夏寒的父母去世之后,林妈妈对夏寒心疼得就差收养他了。林乐有时候觉得,其实夏寒才是父母亲生的那个。   神奇的是,林乐从不嫉妒夏寒,而是崇拜他。夏寒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都是和夏寒一起度过的。对于林乐来说,最宝贵的,除了父母的亲情以外,莫过于和夏寒的友情了。   夏寒一大早就醒了,他穿好衣服,站了起来。他的个子够高,也不用踩梯子,直接桶醒了上铺的林乐,“小林子,我走了啊。”   林乐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几点了?”   “七点。”   “这么早就走?”   “嗯,先去你家旁边的菜市场买点菜。”   林乐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终于不吃残羹冷炙了啊。”   “滚蛋!一起床就没好话。”   “吃了早饭再走呗。”   “不了,别让叔叔阿姨看见我,你妈每次见我都哭,还是算了吧。”   “行吧。那你等等我,我穿个衣服送送你。”   “不用了。”夏寒把他按回了被窝,又给他掖了掖被角,“你再多睡会儿吧,警察同志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别被我搅和了。”   “你他妈昨天晚上怎么没这个觉悟?”   “我这不是接受了警察叔叔的教育,反省了一个晚上嘛!”   林乐撇撇嘴,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那行,你走吧,拜拜。”   “行,你接着睡吧。”夏寒笑着推了推他,穿上外套,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夏寒本想等商场开门,给左尘买完衣服再回去。可买完菜才想到家里没有早饭,左尘估计又要饿肚子。他想了想,买了几个包子和两杯豆浆,决定还是先回趟家,等左尘吃完早饭再出来。   “左尘,我回来了。”   夏寒放下手中的东西,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却只见被子被叠得方方正正,房间里空无一人。夏寒心里一慌,连忙喊道:“左尘,你在么?”   没有人回答。   心中涌出不祥的预感,左尘虽然不正常,但说的每一句话都格外认真,该不会是…   夏寒不敢继续想下去,他拿起手机,再一次,打通了林乐的电话。   “夏寒,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正做着美梦呢!”   夏寒心急如焚,没时间和林乐打嘴仗,开门见山地说道:“林乐,帮我查一下孙岳家的住址。”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你别管那么多了,帮我查一下吧。”   “好,你别急,我让同事查一下,一会儿给你发短信。”   “嗯。”   林乐干脆地挂了电话,夏寒无力地坐到床头,手中无意识地转着手机,他有些烦躁,烦躁自己为什么要去关心左尘,更烦躁竟然控制不住自己。但他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比起这些,他更担心左尘会出事。   “操,真不让人省心!”   手机震了一下,林乐的效率很高,夏寒看完短信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孙岳看着倚在门口的左尘,心中的那一丝侥幸瞬间灰飞烟灭。   “小尘,你…这么早就来了?”   “嗯。”左尘尽力不让孙岳看出自己的跛足,强忍着骨头的疼痛,故作漫不经心地走了进去,“田秀芬呢?”   “你阿姨她出去了。”   “是怕我了吧。”左尘冷哼了一声,“可惜了,还想多踹她几脚呢。呦,这还有人呢。”   “哦,这是…”   “我认识,孙鹏飞么,你儿子。”左尘的目光瞥到孙鹏飞身旁的女人身上,“他媳妇?”   “您好,哥,我叫沈嫣。”漂亮又优雅的女人站了起来,礼貌地冲左尘点了点头,目光中却难掩那一丝嫌恶。   “你好。”左尘笑了笑,似乎对这份鄙夷视而不见,“你放心,我和这个家没什么关系。”   沈嫣也不在乎,坐了回去,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又看向左尘,“哥,我们说点正事吧。”   “嗯。”   “你来,是为了要爸妈的房子?”   “是我妈的房子,左菲的房子。”左尘不卑不亢地笑了笑,“不过房子被玷污了,我也不想住了,我要钱。”   “恕我直言,左先生,这房子如今在我公公名下,他有权对这套房子不进行买卖。”   “所以呢?”   “左先生,你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沈嫣平淡地说道:“你想以你的病史来威胁我丈夫,是不是?”   “不能说是威胁吧,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一丝迟疑在沈嫣眼中一闪而过,她挽了挽耳边的长发,正色道:“我带我丈夫做了体检,你的情况我公公婆婆也跟我说明了,左先生,我可以肯定地跟你说,我丈夫孙鹏飞一切健康,没有任何精神问题。至于你…”她笑了笑,“对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当时送你去那家医院,也是为了能让你康复,这么多年没去看你,也是听说你病情恶化,不想打扰你的治疗。你不要怪爸妈,他们也是受害者,不如果他们真的对你毫不在乎,就不会去警察局接你了,何必自找麻烦,你说对么?”   左尘阴冷的目光射向孙岳,嗤笑一声,“孙岳啊,你们可以啊,一个屁都不敢放,倒让个女人替你们扛刀子,厉害厉害,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左先生,请注意你的措辞。”沈嫣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继续说道:“至于你威胁我公婆的话,说什么要到他们单位去闹,我也告诉你,你尽管去闹,他们也到了该退休的年龄了,我们做子女的,自然会赡养他们,丢了工作也无妨。”   “那脸面呢?” 左尘顿了一下,突然冷笑一声,自问自答地说道:“也对,要脸就不会是这样了,是我想多了…”   “但我可以给你一笔精神损失费,作为你在精神病院这几年的赔偿。”沈嫣从身旁的皮包中拿出一个白色信封,又掏出一张小纸片,一起放到了桌子上,“这里是五万元。这是我的名片,我是一名律师,以后,如果你对这套房产有疑问,都可以和我沟通,就不要再来打扰老人了。”   左尘盯着那个信封看了一会儿,“我妈的遗物呢?”   “那些…”孙岳在旁边站了半天,这会儿终于敢开口说话,“我给你收拾好了,马上给你拿过来,就,就几件衣服,还有几张照片。”   “是啊,其他的都卖了。”左尘怨毒地说道,“谁让你这个做丈夫的,连老婆死了的丧葬费都不愿意掏呢…”   “小尘…”   “别这么叫我。”左尘冷冷地打断了他,“去把东西拿来,我现在就走。”   “哦,好,你等着。”孙岳如蒙大赦,动作飞快地进了里屋,拿出了一个小布包,“给,就是这些。”   “嗯。”左尘强忍着屈辱的泪,抄起桌子上的钱扔进了小布包里,“沈小姐,我最后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行么?”   “你说,我听着。”   “升米恩,斗米仇。我妈就是对这些人太好,良善才会被践踏得猪狗不如,你呢?这个家的人就是吸血鬼,我给你一个机会摆脱他们,你既然自己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左尘的嘴角抽了抽,“你看这么半天,你身边的男人敢说一句话么?懦弱成这样的人,值得爱么?”   “这用不着你操心。”   “行,反正你有钱,你输得起。”左尘说完,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孙岳,我走了,你赢了。”   “小尘,我…”   “既然对我做了那种事,就永远别后悔,当了婊|子,就别再立牌坊,我恶心。”   左尘淡漠地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人心不古,唯有恶意永存。   左尘抱着母亲的小布包,怔怔地坐在桥洞下面,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心中恨意难平,腿也就没那么疼了。   “小灰,我又搞砸了。”   “是你太笨。”   “是啊,我太低估人的贪婪了,为了一己之私,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得的?”   “怎么办?”   “我不知道。小灰,我好恨啊…”   “你恨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你自己倒跟个垃圾一样。”   “是啊。可我错了么?”   “没有,但这世界上,总要有人活得不好。”   “哈,哈哈…”   左尘埋着头笑着,泪水浸湿了膝盖,“小灰,我把夏寒的衣服弄脏了…”   “左尘。”   温暖的手掌轻轻覆到了肩膀上,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左尘微微抬起头,“夏寒?”   夏寒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和布满泪痕的脸,心中隐隐作痛,他微微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是我。”   “你怎么…”   “我去孙岳家找你,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我就瞎找,不知怎么回事,就找到这了。”   “夏寒…”左尘低下头,眼泪断了线似的滴落到手背上,泣不成声地说道:“对…对不起…对不起…”   “左尘啊,你怎么又和我说对不起啊?”   “钱没了…都没了…我真的不想让你那么辛苦…我…对不起…”   “傻子。”夏寒眼眶一酸,情不自禁地将左尘拥入怀中,温柔地顺抚着他的后背,“我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别哭了啊…”   左尘僵了一瞬,便哭得更厉害了,他死死拽着夏寒的衣服,无助得宛如十年前那个被抛弃的孩子,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哭,一直哭。十年,从不曾被任何人善待过的左尘,被命运弃之如敝履的左尘,在这一刻,终于让满心的委屈,满心的不甘,满心的愤怒通通暴发了出来,哭得声嘶力竭。   “我拼了命地想长大…我…我逼着自己长大…可怎么办…我还是…”   还是太幼稚,还是太天真,还是太痴心妄想。   被扼杀在阴暗角落里的幼苗,就算姑且活了下来,也不可能茁成长了啊。   夏寒跪在地上,静静地拥着他,任由他发泄,直到过了许久,怀中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   左尘哼了一声,从他身前离开,默默地低着头,啜泣着。   夏寒捧起他的脸,用袖口拭去他脸上的泪,对他淡淡一笑,“左尘,我们回家吧?”   左尘似水的眸子凝视着他,半晌,哑声哀求道:“夏寒,我…想去看看妈妈。”   夏寒温柔地笑了笑,再次将他拥入怀中。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时候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要不到钱比较现实,因为小尘很无助,他又缺失了社会上的十年,不可能斗得过又不要脸又视财如命的老油条,所以这里就让小尘伤心一下,顺便给他和夏寒的感情助个攻哈哈ㄟ( ▔, ▔ )ㄏ   林乐是我的恶趣味,兄弟情什么的最萌了,家人和挚友最重要了说(*/ω\*) 第13章 睹物思人   市郊外有一片小墓园,左菲就葬在这。   十二年了,时过境迁,城市发展得今非昔比,夏寒开着车,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   夏寒扶着左尘下了车,左尘冲他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走吧,让妈妈看见我受伤了,她会心疼的。”   夏寒笑了笑,却并不松手,“你妈妈要是看见有人陪着你,应该会开心的吧?”   左尘沉默,轻轻点了点头。   夏寒一手揽过左尘的腰,让他靠着自己,“来,慢慢走。”   “嗯,谢…”   “知道了,不客气。”   两个人走到了墓园的角落,左尘指了指前方,“这个应该就是了,太久了,墓碑上的字都看不清了。”   夏寒看了过去,许是很久无人问津,地上长满了杂草,左尘慢慢弯下腰,伸手轻轻拂去了墓碑上的灰尘,露出了一个漂亮女人的照片,看起来温婉娴静,左尘的那双眼睛,和女人的一模一样。   “像么?”   夏寒在他身旁蹲下,放下了手中的雏菊,“嗯,一看就是你妈妈。”   “是么?”左尘看着母亲的照片,目光中尽是怀念,声音里却是无尽的痛苦:“妈妈身体不舒服,她也不告诉我,就一直忍着,终于有一天,她吐了一大口血,就在我面前晕倒了。已经是晚期了,我…我没钱,我就管孙岳借钱,然后被田秀芬赶了出来…妈妈临终前,孙岳突然跑去关心她,对她百般体贴,说我是他的儿子,他将来愿意照顾我…”   左尘跪在地上,哽咽得说不出话,夏寒捏了捏他的肩膀,“左尘,要是难过的话,就别说了。”   左尘摇摇头,使劲吸了一口气,哑声说道:“我要说,夏寒,我想说。”   “好,你慢慢说,我听着。”   “妈妈念着我将来没人照顾,就原谅了孙岳,还被他骗得把房子过给了他。可妈妈去世之后,孙岳连一笔丧葬费都不愿意拿出来,我就…就把妈妈的遗物都卖了,只留了她手上的金镯和这个小布包里的东西。我和孙岳一起生活了两年,我知道,他们只希望我消失。然后他和田秀芬就把我…就把我…”   左尘的声音越来越低,似哀鸣的小兽,夏寒拥住他,安慰道:“左尘,没事了,都过去了啊。”   左尘缓缓看向他,“过得去么?”   夏寒语塞,低下了头,“对不起。”   “夏寒,在那里面的十年,我忘了一切,却唯独割舍不掉对妈妈的记忆,更逼我自己不能忘了这份恨,我不想解脱,一点都不想…你知道么?这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的意义。”   “左尘,你这样,永远都不会快乐的。”   “快乐?我从不贪图快乐。”左尘怔怔地盯着母亲的名字,喃喃地说道:“人性就是这样,被套上了华美的包装,让你以为那是一个礼物,其实都是虚无。那里面,只有自私阴暗,和无休止的惶恐…”他突然轻笑一声,神色哀戚却异常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狠辣,仿佛在说:   既然你们想看我扑腾,那我便遂了你们的愿。   至死方休。   左尘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夏寒看着他,竟也红了眼眶,却没再劝慰什么。   他知道,左尘太苦了,苦到把疼当成了甜,任何人都不可能感同身受,以至于谁也没有半分资格,劝他与过去和解,放过那个被桎梏住的自己。   左尘哭够了,突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夏寒的衣袖,“夏寒,对不起。”   “嗯?”   “你会不会…讨厌我?”   夏寒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不会。”   左尘抿着嘴唇,小声说道:“夏寒,你真好。”   “嗯,你天天夸我,我都骄傲了。”夏寒勾过他的腰,“左尘,别跪着了,站起来吧?”   “嗯,好。”   夏寒见他呆呆的样子,心里倒是舒了一口气,打趣道:“你看看你这么轻,比我还大四岁呢,怎么跟个小孩似的,以后得多喂你吃点了。”   “你比我还小?”   夏寒笑了,“可不是么?”   “那我要多吃一点。”   “嗯?怎么这么听话?”   “长点力气,可以照顾你。”   “你照顾我?”   左尘看着他,眼中阴霾散尽,目光明亮且诚恳,“嗯,哥哥都要照顾弟弟的。”   夏寒的心被轻轻挠了一下,有些酥酥的麻痒,他紧了紧揽着左尘的手臂,柔声说道:“好,等你身上的伤养好了,就让你照顾我。左尘,我们回家吧?”   “嗯。”   两个人路过当铺,将左尘母亲的金镯赎了回来,回到家已经下午了。   左尘手捧着母亲的镯子,坐在沙发上,看着夏寒将买的菜放进厨房,“夏寒,让你陪我到现在,饿了吧?”   “我吃过早饭,所以还好,倒是你,真是铁打的啊,饿不饿?”   “不饿。你,你休息一下吧。”   “没事,我做饭很快的。”夏寒从厨房探出头来,冲左尘笑了笑,“你稍等一会啊。”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嗯,今天没客人。晚上去会馆走个过场就行,说不定我今晚能很早就回来。”   “很早?”左尘的眼中映出一丝喜悦,“有多早啊?”   “嗯…九十点吧。”   “嘿嘿…”   夏寒走过来,戳了戳他的额头,“傻笑什么啊?”   “没,没事。”左尘垂下眼皮,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快把你妈妈的镯子收好,别弄丢了。”   “放哪?”   “你随便啊。坏了,菜该糊了!”夏寒一边往厨房跑去,一边说道,“你看着放吧,我做饭了。”   “哦。”   左尘站了起来,慢吞吞地向着卧室挪去,那里有一个小衣柜,左尘将金镯放在唇边吻了吻,和小布兜里的衣服放在一起,轻轻拉开了衣柜。   衣柜里面有一个小木盒,镂空的雕花古色古香,做工精美,左尘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拿了出来。   “小灰,我可以…可以打开它吗?”   “好漂亮啊。”   “那我可以…”   “这是夏寒的东西,你不能打开它。”   “哦,那我,那我放回去…放回去…”   “左尘,吃饭…”夏寒一进卧室,就看见左尘拿着那个小木盒,正心虚地看着自己。   “夏寒,我不是…”   “谁让你碰这个的!”   左尘吓了一跳,急忙将盒子放了回去,他太着急,腿上一个踉跄,直直地栽倒在夏寒面前,他顾不上腿上的疼痛,抱起夏寒的腿哀求道:“夏寒,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我不是故意的…”   夏寒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一软,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对不起啊,左尘,我…你别怪我…那盒子对我真的很重要…唉,反正都是我的错,你别自责,都是我不好…”   “没有,是我的错…”左尘咬着嘴唇,低声说道:“你的东西,我不该动的。”   “是我没说清楚。”   “不…”   “哎呀好了好了,都有错,都有错,行不行?咱俩不争了啊。”   左尘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嗯。”   “来。”夏寒扶着他坐到床上,“腿疼不疼?”   “不疼。”   “疼你也不说。”   “真的不疼。”   “我给你揉揉。”   “不用了。”   夏寒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将左尘的腿放到了自己的腿上,轻轻转着他的脚腕,两个人静默不语。   “那里面,是我爸妈的照片。”过了许久,夏寒突然开了口,“那个木盒,是我爸在结婚纪念日送我妈妈的礼物,我妈妈就喜欢这些东西,很漂亮吧?”   “嗯。”   “他们走了之后,夏朗不想再看见这些东西,我就给拿来了。结果发现,我好像也不是很想看见。”   “夏寒,你想爸爸妈妈吗?”   夏寒偏过头,抹了抹眼睛,“想啊,但我没有资格。”   “为什么?”   “我爸爸妈妈,是我害死的。”   “啊?”   “所以夏朗才会那么恨我。”夏寒苦笑着摇了摇头,“小朗以前可粘我了,自从这事之后,一切都变了,他恨我,恨死我了…”   “夏寒。”左尘试探地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夏寒的手,“你错了。”   “嗯?”   “夏朗他,比起恨你,他更爱你。”   夏寒愣了一瞬,“你骗我。”   “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那他为什么…”   “因为你不理解他,因为你想推开他,因为你为他不停付出,因为你一个人抗下了这一切,他无力报答更无力承受,所以只能恨你。”   夏寒盯着左尘看了半天,“真的?”   “嗯,真的。” 左尘笑了笑,“夏朗他又不是傻子。”   “你又不了解我弟弟。”   “嗯,我不了解。但是…”左尘低下头,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我也喜欢你啊。   夏寒隐约知道左尘要说什么,但看破不戳破,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平衡。   “哦,对了,你把你的小布包放哪了?”   “嗯?放到了你的小木盒旁边,可,可以吗?”   夏寒见他一瞬间又恢复了那懵懂的样子,忍俊不禁,“你还真是无缝切换啊。”   “啊?换什么?”   “算了。”夏寒无奈地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脸颊,“就放那吧,我的小木盒太孤单了,你妈妈也太孤单了,大家做个伴,挺好的。”   “嗯!”左尘情不自禁地挽起夏寒的手臂,“夏寒,你真好!”   “好好好,全天下就我最好行了吧。”夏寒就势将他扶了起来,“我饿死了,咱们吃饭去吧?”   左尘眯起那双小鹿眼睛,甜甜一笑,“嗯!”   作者有话要说:   左尘和夏寒其实都是满心伤痛的人,但我想写的就是两个伤痕累累的人互相爱抚,互相温暖,相互扶持不离不弃携手相伴的故事,无论再怎么样他们两个的感情都不会虐的,夏寒会很宠小尘的,小尘也会很爱夏寒的,放心放心~~(づ ̄ 3 ̄)づ 第14章 小鹿乱撞(双更一)   吃完饭,夏寒看了看表,“现在才五点多,左尘,想不想出去转转?”   “去哪?”   “嗯…去商场,给你买几件衣服穿。”   “不用了,夏寒,你不用为我付出这么多的。”   “这算哪门子付出啊?”夏寒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你不起诉夏朗,知道给我省了多少钱吗?”   “那也…不用了,反正…反正…”   “反正什么?”   反正等我好了,就会离开这里了。   “没什么。”左尘笑了笑,“那就用我自己的钱吧。”   “你的钱?”夏寒反应过来,轻笑一声,“那不到四万五的钱吗?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今天用不着。”   “夏寒,真的…”   “别说了啊,再说我生气了。”   左尘果然立马闭上了嘴,乖巧地点了点头。   夏寒见他乖巧听话的样子,忍不住感叹道:“哎,养你可比养夏朗顺心多了。”   “家长都这么说别的小孩,可心里都只喜欢自己的小孩。”   夏寒愣了一下,哈哈一笑,“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小林子他妈以前也老跟我这么说,‘小寒啊,养你可比养林乐省心多了!’哈哈…哈哈哈…”   左尘见他笑得开心,也咧开嘴傻乐了起来,夏寒捏了捏他的脸,“你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看你开心,我就高兴。”   夏寒愣了愣,一股暖流淌入心间,英俊的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左尘,你能笑,我也高兴。”   左尘的脸骤然红了,他绞着衣角,轻轻点了点头。   “换身衣服,我们走吧?”   “嗯!”   夏寒的家很小,只有一间卧室和一个客厅,夏寒站在衣柜前换好衣服,扭头见左尘仍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自己,一动不动。   “怎么了?怎么不换衣服?”夏寒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脑门,“发什么呆呢?还是等我给你换呢?”   “啊?”左尘这才回过神来,他绝不会告诉夏寒,自己是看他那健硕有力的后背看得痴了。   “夏寒,你长得真好看。”   夏寒一阵错愕,“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事。”左尘低下头,“那个,我换衣服,你能不能…”   “好好好,我出去,行了吧。”夏寒笑了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都看过那么多次了,也不知道在害羞什么。”   夏寒出去后,左尘慢慢解开衬衣的扣子,看着自己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身体,内心不禁涌起一阵自卑,“小灰,我好难看啊。”   “嗯。”   “配不上夏寒对不对?”   “你想什么呢!”   左尘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心思吓了一跳,罪恶感涌上心头,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忏悔地说道:“我错了…是我错了…对不起….”   他不敢多想,匆忙换好衣服,离开了房间。   车子在商场门前停了下来,夜幕降临,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衣着光鲜的男女游走在繁华的街头,熙熙攘攘。   左尘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不安地张望着窗外陌生的世界,紧张地说道:“夏寒,我,我们还是回去吧?”   “怎么了?”   “这么多人,我怕…”   夏寒的手掌轻轻覆到他紧握的拳头上,柔声说道:“左尘啊,你早晚都要迈出这一步,你好不容易重新见到光明,别再把自己关到笼子里,勇敢一点,好不好?”   “可这些人…”   “他们又不认识你,也不认识我,没关系的。”   见左尘死命攥着自己的衣角,夏寒捏了捏他的肩膀,“左尘,你不是说要照顾我么?你这样,将来怎么照顾我啊?”   左尘猛地抬起头,温润的眸子中泛着晶莹,似乎下定极大的决心似的点了点头,伸手拉开了车门。   “夏寒,走吧。”   夏寒笑了笑,“嗯,别怕,我陪着你呢。”   夏寒的身高和长相都太耀眼,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他两眼。但见他旁边跟着一个瘦小佝偻的人,又难免指指点点起来。   左尘一进商场就怯了,他使劲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不敢看过往匆匆的人流。夏寒扶着他的手臂,小声说道:“左尘,把腰挺起来,抬头,好好走路。”   左尘难为情地直了直腰,轻轻推了推夏寒的胳膊,“夏寒,你不要扶着我了,我跟着你就行。”   “为什么?”   “他们...他们都在看你呢。”   “那又怎么了?”   “我会给你丢人的。”   “左尘。”夏寒突然停住脚步,双手按住他的肩,认真地看着他:“我不许你再说这种话,听见没有?”   夏寒的声音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威严,左尘的肩膀瑟缩了一下,怯生生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夏寒,对不起,我不会了。”   “也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   “我知道了。”   夏寒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也怕自己真的吓到他,连忙揽过他的肩膀,指了指面前的店铺,“左尘,咱们到了,你陪我进去,好不好?”   “嗯。”左尘冲他笑了笑,“没关系的夏寒,我不怕你。”   夏寒愣了一下,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呀,傻的时候真傻,聪明的时候又真聪明。”   “嗯?”   “你看,又傻了吧。”   夏寒见他天真的样子,也不忍再打趣他,轻轻推着他的后背进了店铺,店员明显是认识夏寒,笑脸迎了过来,“夏先生,您又给弟弟买衣服来了?”   “这次不是弟弟,哎,也算是…跟弟弟差不多吧。”他将身旁的左尘往店员面前一推,“帮我给他找几件合身的衣服,还有鞋子。”   店员对着左尘上下打量了一番,礼貌地笑了笑,“这位先生看起来很瘦,最小号应该就可以,您们稍坐,我去给您拿几件衣服。”   “好。”夏寒捏了捏左尘僵硬的肩膀,“左尘,别害怕,你是顾客,他们要照顾你的,来,咱们先坐一会儿。”   “嗯。”   左尘拘谨地坐在夏寒身边,看着他熟稔地和店员小姑娘们谈笑风生,小女孩被他逗得开怀大笑,左尘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明星八卦,但也没觉得失落,因为夏寒的手一直搭在他的肩膀上,时不时还将他往自己身边揽一揽,左尘渴望的不多,这样就足够了。   “夏先生,您看看这几件衣服可以么?”   夏寒瞥了一眼,夸赞道:“真不愧是陈姐,眼光就是好。”   店员被他这么一夸,羞赧一笑,“您这张嘴就是甜,那请您朋友试试去?”   “好。”夏寒接过衣服,塞到左尘的手中,“左尘,那边是试衣间,你去试试?”   “我…”   夏寒伏到左尘的耳边,悄声说道:“就是那个小房子,你进去,把门关上,换衣服,然后出来就可以了。”   “小房子?”左尘的眼中突然浮现出一丝惊恐,“夏寒,我求求你了,我不进去,不进去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夏寒见他眼中含泪,害怕得就要哭了出来,林乐说过的话在脑中一闪而过,左尘在黑心精神病院里被关了那么久,关禁闭一定成了他抹不去的心理阴影,夏寒暗骂了一句无良的混蛋医生,连忙拍了拍左尘的手背,柔声安抚道:“不去就不去,没事的啊。”   “那个,我这朋友前两天把肋骨摔了,换衣服有点费劲,我比比大小,差不多就不用试了,陈姐还能给我拿错号么,是不?”   店员疑惑地看了面前的两人一眼,“朋友的关系还真好呢。”   “那是必须的。”   “那行,那您看看,合不合适?”   夏寒点点头,拿起衣服看了看,“行,没问题,就这几件吧,都要了。”   “夏寒,不用…”   “又让我生气?”   左尘咬着嘴唇,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憋了回去,低下了头。   “不用比一比吗?”店员见夏寒这么干脆,心中乐开了花,但还是问了一句,“这样直接看,没问题么?”   “不用,不会有问题的。”   “好的。哦,对了,还有鞋子是吧?”   “嗯。”   “请问尺码是多少?”   夏寒往左尘的脚上瞥了一眼,直截了当地说道:“40码。”   “那,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看要哪款?”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简单干净,就那个吧,还有一双里面加了绒的皮靴,那个也拿一双。”   “好的,请稍等。”   夏寒瞅了瞅身旁一言不发的左尘,捅了捅他的脸颊,“怎么了?不跟我说话了?”   “没有。”左尘小心地拉住他的小拇指,小声嘟囔道:“我怕我说了,你要生气。”   “嗯,你要是劝我别买了,我就会生气。”   “那我就不说了。”   夏寒侧过脸望着他,叹了口气,“左尘,这些都是应该的,你懂么?”   “嗯?”   “我不能因为你原谅了我,就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人的善良是用来感恩的,不是用来索取和利用的,你明白么?”   “嗯。”   夏寒笑了笑,“不说了,鞋拿来了,快试一试。”   夏寒那个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蝇营狗苟的人竟可笑地讲起了道德,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也只有在左尘面前,才显得不那么道貌岸然。   左尘一弯腰,腹部便隐隐作痛,即便他忍着不说,夏寒还是察觉到了。   “哎,对不起,我怎么又忘了。”夏寒将他扶起,自己却蹲了下来,从鞋盒中拿出那运动鞋,“来,伸脚。”   左尘吃了一惊,“夏寒,你别…”   “伸脚。”   左尘抿着嘴唇,将脚伸了进去,夏寒的眼光果然精准,鞋子不大不小,合适地套在了脚上。夏寒躬身给左尘系好鞋带,拍了拍手,“来,站起来走…你怎么了?”   抬起头,正对上左尘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   夏寒心里一慌,捧起他的脸,“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左尘双手捂着脸,却难掩突如其来的泪如泉涌,“夏寒…你对我太…太好了…”   “好好好,不哭了行不行?这里这么多人,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嗯…嗯…”   左尘啜泣着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夏寒,谢谢你。”   “傻子。”   夏寒望着他,纤长的睫毛上还凝着泪珠,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泛着微红的血丝,楚楚可怜得就像是一只小兔子,看起来竟有些…诱人。不知怎的,夏寒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他偏过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再试一下另一双。”   “不用了。”左尘微微一笑,“你选的,肯定合适。”   “好…好吧。”   夏寒腾地站了起来,对着自己扇了扇,尴尬地笑了笑:“这里暖气挺足啊,好热。”   他冷静了一下,想着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便扭头对店员说道,“就这些,开票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什么内容,所以今天双更,再发一章,把这段逛商场的事讲完,嘿嘿   良心商家有木有ㄟ( ▔, ▔ )ㄏ 第15章 辗转反侧(双更二)   夏寒走到收银台前,冲着身后的左尘招了招手,“左尘,来。”   左尘乖巧地点了点头,朝他身边走了过去,“做什么?”   夏寒笑了笑,从钱包中拿出一张银|行卡,“给,去交钱。”   “我么?”左尘吃惊地瞪大眼睛,不敢去接那张卡,“我…我不会。”   “我教你,来。”夏寒不由分说地将卡和小票塞到他手里,将他拽到了收银台前,“别怕,我在旁边陪着你。”   左尘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嗯。”   “您好,我要…交钱。”   “小票给我。”   “啊?”左尘看了看夏寒,夏寒冲他的手努了努嘴,左尘这才反应过来,“哦,给,给您。”   收银员动作飞快地接过小票,“刷卡还是付现?”   “刷卡。”   一只手伸出了窗口,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先生,请把卡给我。”   “哦…哦…对不起。”左尘紧张得额头都渗出了汗,他将卡递给收银员,还没松口气,就听里面的人说,“在外面输入密码。”   “密码?”左尘看了看夏寒,“夏寒,密,密码。”   夏寒走了过来,左尘立马躲到一边,“你来,我不看。”   夏寒一把拽住他,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别躲啊,都到这步了,629831,按吧。”   “啊?”   “没记住?”   “不是。”   “那就按啊,别让人家等急了。收银员的脾气可都不好。”   “哦。”左尘在卡机上按下了那六个数字,夏寒帮他按了一下旁边的确定键,“这个也要按的。记住了?”   “记住了。”   “乖。”夏寒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接过收银员递出来的收据和银|行卡,在左尘面前晃了晃,笑着说道:“看,左尘,你真厉害!”   左尘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小声说道:“夏寒,谢谢你。”   “不客气。”夏寒又揽过他的肩膀,“左尘啊,你这个高度,我搭着真舒服。”   “你喜欢就一直搭着,我也…喜欢。”   左尘的声音轻如蚊蝇,夏寒并没有听清楚,但也不再多问,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去取东西。”   “嗯。”   营业员有基本的职业素养,当着夏寒的面自然不会说什么,但二人离开后却难免议论起来。夏寒没有意识到,他对左尘的亲昵和呵护已经不像是朋友了,更像是一对…同性恋人。   但左尘何其敏感,夏寒当局者迷,那些指指点点,那些疑惑的,洋洋得意的甚至是带有些恶意的眼神,他却察觉到了。   “夏寒。”   “嗯?”   “他们…他们好像在说我们。”   “有么?”夏寒回头望了一眼,几个店员马上将目光收了回去,夏寒没看见似的,勾唇一笑,“他们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左尘啊,我这个人,还真没什么好名声可以被人诋毁了,所以,你别介意。”   “我没介意!”左尘连忙解释道:“我是怕…怕你介意。”   “我不介意。”夏寒笑了笑,在一辆小推车前面停了下来,“左尘,想吃冰激凌吗?”   左尘愣了一下,“不用了,不吃。”   “可我想吃,你陪我好不好?”   左尘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嗯。”   “老板,拿两个甜筒,一个香草的,一个巧克力的。”   夏寒交过钱,将香草的递给左尘,“给,我爱吃巧克力的,所以香草的给你。”   “好。”   “谢谢你,左尘。”   “嗯?为什么?”   “没什么。”夏寒笑了笑,“我们两个大冬天吃冰激凌,是不是很像神经病?”   “我本来就是神经病啊。”   “哈哈哈…”夏寒见他说得认真,不带半分戏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左尘,你真可爱。”   “可爱?”   “嗯。可爱。”   左尘低下头,小声嘟囔道:“小孩子才可爱,我不是小孩子。”   “当小孩子多不容易啊,我想当还没机会了呢。”   “夏寒…你怎么了?”   “没事。干杯!”夏寒拿手中的甜筒和左尘的碰了碰,兀自乐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回家吧?”   “嗯,好。”   夏寒开着车,一言不发,左尘沉默地低着头,想要开口说什么,却鼓不起勇气。   终于,夏寒轻笑一声,“左尘,你想说什么啊?”   “啊?”左尘惊了一下,几根瘦削的手指来回纠缠着,“夏寒,你把密码告诉我了啊。”   “嗯,还记得住么?”   “嗯。不过,我会努力忘掉的。”   夏寒哂笑,“傻子,可以改的。”   “哦。那,那你会改么?”   “应该不会吧,我懒得改。”   “哦。夏寒,是…生日么?”   “嗯?”   “爸爸妈妈的生日。”   夏寒突然一脚刹车,犀利的目光射向左尘,嘴张了张,却欲言又止。直到车后的鸣笛声响起,他回过头去,又接着开起车,一路无话。   进了家门,左尘怯生生地拽了拽夏寒的衣服,“夏寒,你生气了啊?”   “没有。”   “那你怎么不理我啊?”   夏寒深吸了一口气,“左尘,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么?”   左尘松开手,“好。”   夏寒冲他淡淡一笑,不再看他,径自走进了卧室。   锁门声响起,左尘怔怔地望着卧室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眼中酸涩,却没有眼泪。   “小灰,我是不是错了?”   这次,左尘等了很久,小灰也没有回答他。   夏寒横躺在床上,烦躁地用被子蒙住了头。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父母出事之后,他开始厌恶往昔的一切,那童年记忆中最爱吃的冰激凌,也被他束之高阁,连看一眼都不敢。可今天和左尘在一起,就是莫名其妙地想要怀念那个味道。他不得不承认,他惶恐了,不仅仅因为那多年浸淫内心的自责突然如洪水猛兽般袭来,更是因为,左尘看出来了,什么都看出来了。在单纯的左尘面前,他赤|裸得宛若一丝|不挂,所有的伪装都是徒劳。   最可怖的事,夏寒终于意识到,一切都脱轨了。   他想对左尘好,由逢场作戏变为真心实意,那么顺其自然,那么情不自禁。   左尘就像是一片落入平静湖泊的落叶,无足轻重,却激起了层层涟漪。它就那么静悄悄地漂泊在水面上,赶不走也沉不下,彼此依附,成了一生的归宿。   “我对他好,是因为我同情他,是因为我亏欠他,对吧?是吧?”   夏寒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问谁,他就自问自答,给出了自己肯定的答案。不欲多想,掀开被子下了床,拉开了柜门,拿出了那个小木盒。   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过了,夏寒轻轻抚摸着木盒上的雕花,眼泪不知不觉滴到了手背上,“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啊…”   美好的回忆太沉重,一旦失去,拥有过的人便会不堪重负。夏寒抱着木盒,终究还是没有打开的勇气。   他将木盒放回,抬眼便瞥见了左尘的小布包。夏寒想了想,暗骂了自己一句,还是将它拿了下来。   里面的东西很简单,两件洗得发白的女士衬衫,还有几张带着折痕的老照片。   夏寒拿起照片,认真地看了起来,恬静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身旁的男人是孙岳,一家三口,笑得那么幸福。这也是唯一一张有孙岳的照片。   “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啊。”   夏寒忍不住在照片里那个粉嘟嘟的小脸蛋上戳了戳,“真可爱。”   接着看下去,每一张都是左尘和母亲的合影,照片背后,左菲都用隽秀的字写下小小的记录。   背着小书包的男孩,摄于六岁,我们小尘上学啦!   拿着奖状的男孩,摄于十岁,我们小尘最棒了!   穿着中学校服的男孩,摄于十三岁,从今天起,我们小尘就是初中生了,都比妈妈高了!   最后一张,是男孩依偎在躺在病床上的虚弱女人的怀中,脸上充满了悲伤,两个人对着镜头,强颜微笑着——   摄于十三岁,小尘啊,妈妈爱你,对不起。   看着照片中阳光俊朗的少年,夏寒的心中一阵酸楚,他好像终于理解了林乐说过的话——瘦脱了形的左尘。   除了那双黑洞般的眼睛,一切都派若两人。   左尘不想打开自己的小布袋子去回忆母亲,大概和自己一样吧,不,一定比自己更痛苦。   不堪回首,徒增伤痛。   夏寒打开了门,和门口的左尘撞个正着。   “左尘?”   左尘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夏寒,我…我没想打扰你的。”   “我知道。”夏寒温柔一笑,“那你站在这做什么呢?”   “我,我想陪着你。”   “陪着我?”   “嗯。”左尘缓缓抬起颤抖的手,小心地触碰了一下夏寒的脸颊,“夏寒,你很难过吧?”   夏寒站在那里,没有躲避,“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我就是有感觉。”左尘含泪笑了笑,“夏寒,我就想站在这里,等你出来,陪你…陪你…”   “不用说了,我懂。”   “你不怪我吧?”   “不怪。”   “那你现在好点了么?”   “嗯,好了。”   “那就好。”左尘抿了抿嘴唇,“那个,夏寒,你饿不饿?”   “嗯?你饿了?”   “不是,你晚上不是要去上班吗?我给你煮了一点粥,你要不要…”   左尘的话被夏寒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他错愕地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夏,夏寒…”   “别说话。”   夏寒紧了紧手臂,将骨瘦如柴的左尘揉进自己的胸膛,太久了,左尘没有被温暖过,他又何尝不是?   “左尘,你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夏寒马上就会明确自己对小尘的心意,不会等太久啦~ 第16章 温情脉脉   夏寒舀了一勺小米粥,咂了咂嘴,“这是你煮的?”   “嗯。”   “你不喝么?”   “我不饿。”左尘双手托着腮,大眼睛期待着盯着他,“好喝么?”   “好喝,你怎么会煮粥的?”   左尘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以前妈妈住院,什么都吃不下,医生就告诉我,煮点粥或许可以,小米粥是养胃的。”   夏寒举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左尘,我能问问,你妈妈是什么病么?”   “胃癌。”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惹你难过的。”   “没关系,我没有难过。”   “真的?”   “嗯。”左尘笑了笑,“十二年前就已经承受过了,现在这种程度,算不上难过。”   夏寒看着他,许久,捧起碗,将一碗粥呼噜呼噜地吃完,抹了抹嘴,“左尘,谢谢你,我现在胃里暖暖的。”   “不客气。”左尘羞涩地低下了头,“夏寒,你要去上班了么?”   “嗯,现在差不多该走了。”   “那你…会早回来的吧?”   “大概吧。也不一定,说不定会有客人。”夏寒站起身,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你先休息,不要洗碗,不用等我。”   “嗯。”   “那我走了?”   “嗯。”   夏寒冲他笑了笑,穿好了外套,直接出了门。   会所里果然没什么事,大多数是男人来找小姐的,当然也有要找男孩子的男人,也确实有不少男人曾经要重金买夏寒一个晚上,但是夏寒再贪财,也受不了这种“特殊癖好”,断然拒绝了。他打了一个照面,在里面转悠了一会儿,没有客人的消息,正准备离开,就被面前的人拦住了。   “这不是小夏嘛!还记得我吗?”   “金链子,花衬衫,除了钱哥,我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夏寒礼貌地笑了笑,“钱哥,我现在要回家,麻烦您让条路。”   钱鸣哈哈一笑,却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帅哥还记得我就好,怎么,今晚不忙?”   “嗯,今晚要回家休息。”   “休息啊?”钱鸣的手指轻轻在夏寒的领口挑了挑,“陪我休息也行啊。”   夏寒侧身一闪,冷冷地说道:“我没兴趣。”   “很多钱呦。”   “我没兴趣。”   “每次都拒绝我,我好伤心啊。”   “有么?”夏寒扬了扬下巴,勾唇一笑,“我怎么觉得,您每次都很开心呢。”   “比起你,那些小崽子算个屁啊。”钱鸣突然贴到夏寒身上,两只手不安分地勾勒着他的腰线,挑逗地说道:“夏寒,只要你陪我一个晚上,什么价我都答应,好不好?”   “对不起。”夏寒冷漠地推开他,“钱先生,我不伺候男人。”   “好,好…”钱鸣失望地叹了口气,“夏寒,我这个人不喜欢强人所难,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逼你。不过…”他戏谑似地勾了勾夏寒的下巴,笑道:“你想通了一定来找我,我的钱包和双腿,随时都为你敞开。”   他说完,吹了一声口哨,也不再纠缠夏寒,笑着离开了。   夏寒的好心情被钱鸣的无理取闹搅得乱七八糟,要是以往,他对钱鸣说这番话时必然理直气壮,可是今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挥之不去的,竟全是左尘的样子。他心乱如麻,只能用力甩甩头,让自己不要多想,疾步匆匆地离开了会馆,开车回家了。   夏寒在楼下向上望去,十点,家里的灯果然还亮着。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欢喜的,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对回家有了期待,不用面对亲弟弟的明嘲暗讽,不用面对空房的冰冷无味,而是久违的,实实在在的,被人等待着,等待着他回家。   夏寒打开家门,就看见左尘抱着膝埋头坐在沙发上,怔怔地念叨着什么,对家里回来了一个人全然没有察觉。   “又是在和小灰说话?”   夏寒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近了他的身边,俯下身侧耳倾听,   “七千零一,七千零二,七千零三…”   “左尘!”   夏寒在耳边的大叫声实打实地将左尘吓了一跳,他猛地抬起头,呆愣愣地盯着夏寒看了好几秒,才惊喜地笑了出来,“夏寒,你回来了?”   “嗯,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啊,坐着呢。”   “我是说,你数什么呢?”   “啊!”左尘难为情地笑了笑,“我想看看数多少下你会回来。”   “那我要是明天早上还不回来呢?你不是得数到好几万?”   “那就数到好几万呗。”左尘不以为意地小声说道,“反正也睡不着。”   “那多无聊啊。”   “没有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左尘红着脸,小声说道,“等你…挺有意思的…”   夏寒的心被暖个通透,他揽过左尘的肩膀,笑着问道:“那你今天数到几了?”   “嗯…七千。”   “那好。”夏寒伸出手,“来,左尘,咱们击个掌。”   左尘一脸疑惑,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在夏寒的掌心拍了拍,“干什么?”   “我跟你保证,以后你数到一万之前,我肯定回来,好不好?”   “真的?”左尘咧开嘴,开心地傻乐了一会儿,突然抓住夏寒的手臂,“可是夏寒,你晚上不用工作的吗?”   “嗯…不过夜就好。”   “可以么?”   “可以。”   “太好了!”左尘竟然叫了起来,连腰也不自觉地挺直了,夏寒倒是愣了愣,他从没见过这么快乐的左尘,而这份快乐,竟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个无足轻重的承诺。   “左尘。”   “嗯?”   “要是我骗了你,怎么办?”   “你不会的。”左尘笃定地说。   “你说过的,你不相信承诺。”   “我不信啊。”左尘笑了笑,“可我相信你。”   夏寒不知怎么了,那一瞬间,竟然红了眼眶。   他拨了拨左尘额前就要遮住眼睛的刘海,柔声说道:“我说过要给你剪头发的,正好今天有时间,来吧。”   夏寒家里剪头发的装备齐全,他将椅子推到卧室的全身镜前,俨然一副专业理发师的架势。   “左尘,来,坐这。”   “哦。”   夏寒在左尘的脖子上围上一层毛巾,往他的头上喷了点水,细心地将他的头发梳通顺。左尘的头发柔软得如同细腻的茸毛,夏寒贪婪地享受着这份触觉,从指间到心灵,不知不觉便平静了下来。   夏寒耐心地剪着,左尘乖巧地坐在那里,任由他摆布,一句话也不说。温热的手掌轻轻蹭过他的耳垂,红成一粒小葡萄,熟了个透彻。   夏寒笑了笑,“左尘。”   “什么?”   “怎么不说话?”   “我…说什么?”   “随便啊。”   “嗯…夏寒,我的伤已经快好了。”   夏寒的手一僵,“所以呢?”   “所以,谢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我…”   “想走了?讨厌我?”   “没有!”左尘急得站了起来,夏寒一手将他按了下去,“小心剪子!”   “对…对不起。”   夏寒不说话,铁着脸将左尘的头发剪好,放下了剪子,在他面前蹲了下去,“左尘,你想走么?”   “我…”左尘不会说谎,只能难堪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夏寒,我真的太无耻了,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知道这样不对,我知道这样会给你造成负担,但我…”   “那就不要走了。”   “嗯?”   夏寒又重复了一遍,望着他,用那溺死人的温柔,“那就不要走了。”   “夏寒,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只能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夏寒握住左尘紧攥着裤子的手,垂下眼眸,柔声说道:“左尘啊,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多少快乐?”   “真…真的?”   “嗯。”夏寒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的这些天,我才觉得,这个冷冰冰的地方,算是一个家了。”   “夏寒…”   夏寒捧起左尘的双手,泛红的双眼诚恳地看着他,“左尘,在我赶你走之前,可不可以不要走?”   左尘怔怔地望着他,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下,许久,他用力点了点头,“嗯!”   夏寒明朗地笑了,起身拥住他,“左尘,谢谢你。”   左尘的头在夏寒的肚子上蹭了蹭,心中千言万语,却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说不出,只能鼓足勇气,抬起双臂,小心地回拥住了身前的人。   “洗一下吧?”   “哦,好。”左尘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站了起来,“我自己来吧。”   “可以么?”   “嗯,可以的。”   “那好,要是不舒服了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夏寒。”左尘凝视着他,轻声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说是因为同情你,你会难过么?”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不是真的。”   夏寒愣了一下,“那什么是真的?”   “那要问你自己。”左尘笑了笑,“我去洗澡了。”   “哦。”夏寒侧开身让左尘出去,呆呆地望着他进了浴室。   左尘洗完澡,夏寒拿出吹风机,“来,自己吹头发。”   “哦。”左尘接过,有点手足无措,“这个…”   “没事,很简单的,我教你。”夏寒笑了笑,指着吹风机上面的按钮说道,“这个调节风速,这个,调节温度,你按一按。”   “哦。”   “嗡”的一声,热风突然吹了出来,左尘不知所措地看向夏寒,眼神就像是个好奇的孩子。   夏寒忍不住轻笑一声,握住他拿着吹风机的手,笑道,“别吹脸啊,不嫌热啊?来。”他一手握住左尘的手,举起吹风机,另一只手扒拉着他的头发,“像这样,不要离太近,也不要离太远,不用吹太干,记住了么?”   左尘此时心脏如同万马奔腾,夏寒的身体几乎贴着他,让他连呼吸都是紊乱的,还好有吹风机的嗡鸣声,让他不至于太窘迫。   “记住了么?问你呢?”   “啊?哦,记,记住了。”   “呆头呆脑的。”夏寒给他梳了梳头发,“行了,我有点困了,睡觉吧?”   “嗯,那,那我出去。”   夏寒拉住要溜出门的左尘,“出去干嘛啊?”   “这是你的卧室,我…出去。”   “谁让你出去了?和我躺一张床上,你介意啊?”   “不是的!”左尘连忙摆摆手,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我,我睡不着,你不是说…我看着你,你害怕么?”   “现在不怕了。反正你得躺床上,你这肋骨刚好一点,沙发上多硬啊,不行。”见左尘仍是一脸局促,夏寒揉了揉鼻子,“这样吧,你要是尴尬的话,我去睡沙发。”   “不,我不尴尬…”左尘慢慢蹭回夏寒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那,夏寒,谢谢你了。”   夏寒笑了笑,“不客气,睡吧,我好困。”   “嗯。”   躺在床上的左尘如同在会馆的那晚一样,贴着墙壁,一动不动,夏寒的心中一阵自责,又是一阵心痛,轻轻叫了一声,“左尘。”   “嗯?”   “往我这边躺一点。”   “哦。”左尘向他身边挪了挪,“可以了么?”   “转过来。”   “我…还是不要了吧?”   “我说了,我现在不怕你了,转过来,别让我生气。”   左尘翻了个身,却仍是垂着眼睛,不敢看向夏寒。   “哎,让我怎么说你啊。”夏寒叹了口气,直接将他往自己身前一揽,箍在了怀中,左尘僵着的身体一震,“夏寒?”   “不能抱你?”   “没有…”   “那就老实躺着。”夏寒说得严厉,声音却出奇得温柔,他一边顺着左尘的后背,一边在他耳畔柔声说道:“左尘啊,当时是我混蛋,说了伤你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   “我没有…”   “你闭上眼睛,不要多想,不要害怕,慢慢就会睡着了。”   “嗯。”左尘听话地闭上了双目,神志却愈发清醒,但他不敢轻举妄动,夏寒温暖的怀抱将他包围,心跳声近在咫尺,那是,幸福的声音。   直到夏寒沉稳的呼吸声传来,左尘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昏暗的月光下,他悄悄地凝望着夏寒精致的睡颜,却不敢冒犯半分。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又缩回被子中,他满足地笑了笑,再一次,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左尘竟难得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钱鸣日后还会出场的,他不是坏人哦~ 第17章 弃贱从良   夏寒出去上班的时候,左尘就一个人在家打扫卫生,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就坐到沙发上,默默地数着数,呆呆地等着夏寒回家。好几天皆是如此,夏寒竟真的不再在外面过夜,每天都会回来,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吃一顿夜宵,再聊一会儿天,然后同床共枕。左尘心里美滋滋的,他不敢奢望太多,只要能每天见到夏寒,陪他说说话,再看着他沉沉睡去,他就很知足了。   夏寒这天晚上又去上班了,左尘就像是送主人出门的小狗,失落地在门口呆站了许久,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个人的脚步声,才缓缓扭头离开。他拿起扫把,准备打扫房间。   客厅和卧室都打扫干净,左尘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打算洗手,熟悉的音乐声却响了起来。   “夏寒没带手机吗?”左尘顺着声音寻去,在枕头下找到了夏寒震动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王扒皮”,左尘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   “喂?”   “夏寒!”   左尘被这一声满是怒气的吼叫吓得一震,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是夏寒…”   “啊?”那人顿了一会儿,“夏寒换手机了?”   “没有,他,他忘记带手机了。”   “那你是谁啊?”   “我是,我是他朋友。”   “哦,那你知道,他来上班了么?”   “你是谁啊?”   “我是他老板!”   “哦,他去了。”   “行,那我自己找他去,谢了。”   还不及左尘说话,电话里便传来了挂断的嘟嘟声。他拿着手机,回想着对方恶劣的语气,心中愈发惴惴不安。   “小灰,我不会…”   “那个人是坏人么?”   “我不知道,但他说话好凶啊。”   “你会害了夏寒的!”   “我不要…不要…”   左尘越想越急,连外套都忘了穿,拿着手机便跑出了门。   夏寒住的地方离会馆并不远,左尘鼓起勇气问了几个路人,又凭着零星的记忆,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走到了会馆门前。还没进门,就与刚送完客人的周俊撞了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左尘连声道着歉,抬头一看,才认出来面前是那晚接待自己的人。“你是那个…那个…”   左尘的变化太大,周俊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认了出来,“左先生?”   “嗯。”   周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左先生现在发达了,精神了好多啊,我差点就没认出来呢。”   左尘并不会和他寒暄,只是直接问道:“请问一下,夏寒在吗?”   周俊挑了挑眉,“你找夏寒?”   “嗯。”   “回头客啊。”   “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周俊笑了笑,“你找夏寒有事?”   “嗯。他把手机忘到家里了,我拿过来还给他。”   “家里?你住夏寒家?”   左尘愣了一下,心里暗骂自己愚蠢,他笨嘴拙舌,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不,不是,我就是…是我缠着他的…”   “没事,缠着夏寒的人可不止你一个,谁让人家长得帅呢。”周俊只觉得左尘是个傻子,对他说的话不疑有他,他伸出手,“你把手机给我,我给他。”   “不行。”左尘摇了摇头,护食似地将手机捧在怀里,“我要给他。先生,您就让我见他一面,我马上走。”   “还是个痴情种啊。”周俊轻蔑一笑,“夏寒现在忙着呢,不然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   “不用了,他要是忙的话,我就在这等他就好。”   “别啊,你在这堵着门,影响我们生意。放心,我又不会害你。”   “那夏寒他,他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啊?吃好喝好睡好,只有让别人嫉妒的份。”   左尘一听这个,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那好吧。”   “这就对了,跟我来吧。”   周俊给左尘倒了一杯水,坐回到自己的老板椅上,打趣地说道:“左先生,不瞒您说,像您一样想睡夏寒的男人多得是,但就连一个晚上出十几万的他都没答应,听我一句劝,别动这个心思了,他不好那口。”   “什么心思?”左尘眨了眨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能是什么意思?我是说,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喜欢他的都很多,他也挺贵的,那天您是赶上他缺钱了,再加上我帮您,才能捡个大便宜。但我提醒您,都说婊|子无情,这话真心不假,您啊,还是趁早收了对他的心思比较好。”   “他不是婊…什么的,夏寒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左尘真的生气了,他不能容许任何人诋毁夏寒,哪怕是玩笑也不行。   “行行行,跟您说不通。那我问您,您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   “工作?我没有工作。”   周俊故作惊讶地张了张嘴,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追他总得有钱吧,我们会馆的头牌鸭子,你穷得叮当响,还想睡他?”   “我没想睡…睡他。”   “想被他睡也一样,都得有钱。”   “我…我没钱。”   “那我没办法了。”   见左尘低下头,周俊眼珠子一转,肚子里的坏水又翻了出来,他笃定了夏寒厌恶一切喜欢他的男人,又坚信左尘对夏寒穷追不舍,死缠烂打,如果这么个苍蝇天天在夏寒面前出现,时刻在他耳边嗡嗡,也不失为一件能恶心死他的低级趣味。   “我们会馆最近在招聘,你要不要试试?”   “招聘?”左尘眼睛一亮,但很快便又黯淡了下去,“我…我不行的。”   “怎么不行?你什么学历?”   “我初中没有毕业。”   “是有点困难啊…”周俊假模假式地敲打着桌面,心中却早已有了计较,“那个,有个工作倒是可以,就是苦了一点,你做不做?”   “真的吗?什么工作?”   “清洁工,就是打扫会馆的厕所,楼层,房间什么的。”   左尘回答地毫不犹豫,“我可以的!”   “可这个工作很累的。”   “没关系,我不怕累!”   只要不再成为夏寒的负担,做什么都可以。   “那…好吧。”周俊笑了笑,“我现在带你去负责清洁的主管那里说一声,你明天就能来上班了。”   “好,谢谢你。”   周俊玩味地舔了舔嘴唇,“不客气。”   “夏寒,你最近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已经有好几位客人投诉你了!”   夏寒站在王瑞的办公室中,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王总,夸张了吧?我的客人都挺理解我的,也没说不满意啊。”   “那你说,最近几天,你为什么不收过夜费了?”   “不为什么。”夏寒撇了撇嘴,“因为我不过夜了啊。”   “为什么?”   “男人嘛,总有被榨干的时候,我需要养精蓄锐。”   “好啊,养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可能一直都这样吧。”   “夏寒!”   “王总。”夏寒拉了拉衣服,正色道:“我正想跟您说这事呢,我想…转到前面做接待,陪酒都可以,这消耗身体的事,我不想再做了。”   王瑞脸色一寒,“你这是…要从良啊?”   “差不多吧。”   “谈恋爱了?”   夏寒愣了一下,眼中竟立时浮现出左尘的身影,他笑了笑,“差不多吧。”   “那孩子知道你是干这行的吗?”   “嗯…差不多吧。”   “少他妈给我说什么狗屁差不多!”王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夏寒的脸说道:“夏寒,你知不知道,你这一退出,我得损失多少客人!”   “不会的,我相信,她们还是愿意买我一杯酒的。”   “那他妈能比么?那个多少钱这个多少钱啊?”   “可以的,多卖点酒就可以了。”   王瑞气得干笑两声,“我是不是应该歌颂一下伟大的爱情啊?”   “可以啊,您要是愿意,我也不拦着。”   王瑞叹了口气,“夏寒啊,那孩子要是知道你睡过这么多女人,不跟你分手才怪!干过这行的,趟过这趟浑水的,哪还能指望拥有什么真爱?你也太天真了吧!”   夏寒丝毫不为所动,“怎么办王总?我还真就觉得,他不会介意。”   “幼稚!”   “王总,您不同意也没用,我可以辞职离开,不过让我去别的地方,对您真的好吗?”   王瑞瞪着他,夏寒这张脸的确是会所的招牌,他也确实相信,就算夏寒只是去卖酒,凭他这幅比肩大明星的皮相和那游刃有余的情商,也一定会带来可观的收入,他只是气不过,自己是老板,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卖酒的钱如果少于你现在的收入,你就给我滚!天下帅哥有的是,老子不缺你一个!听懂了吗?”   “嗯,您放心。”   “到时候被甩了,别再跪着求我!”   “不会的。”   “这么自信?”   “嗯。”   王瑞无奈,摆了摆手,“滚!”   “好嘞。”夏寒笑了笑,转身走出了经理办公室。   夏寒吹着小曲儿下了楼,如释重负的心情没保持多久,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还和周俊在一起。   “左尘!”   左尘听见心心念念的声音,连忙扭头看了过来,“夏寒,你忙完了?”   “你别管我,你怎么在这?”   “我给你送手机。”   “送…”夏寒无言以对,“你等我回家就好了,干嘛自己跑过来?迷路了怎么办?”   “没有,我问了好多人呢。”左尘抿了抿嘴唇,小声说道,“夏寒,你别生气了,我接了你的电话,是一个很凶的男人打来的,还说要去找你,我担心你,才…才找过来的。”   夏寒想起王瑞找到自己时那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声音也轻柔了许多,“下次别自己乱跑了,知道了吗?”   “嗯。”   周俊站在一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不是傻子,绝不会欺骗自己去自圆其说。夏寒眼中流露出的温柔,打从他认识这个人起,就从来没有见过,就连对那些女客户的虚与委蛇里都不曾有过。所以这一刻,他震惊了。   “左尘,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左尘看了看周俊,感激地说道:“周先生刚才给了我一份工作。”   “工作?什么工作?”   “清洁工啊,打扫卫生的。”   “打扫卫生?”夏寒才压下去的火气一瞬间又冒了出来,“谁让你干这个的?我同意了吗?”   “夏寒…我只是…只是…”左尘委屈地低下头,他越害怕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说不出话,于是他咬着嘴唇,干脆不再去说。   “丑俊!你他妈安的什么心?”   周俊这才回过神来,双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夏寒啊,是他自己愿意的,干我什么事?我以为你们关系好才成全他的,你这下倒好,整的我里外不是人了。不过…”周俊坏笑道,“你们什么关系啊?”   “关你屁事!”   “你以为我想知道啊!”照这个架势,就算两个人关系好,左尘干这份工作,一样能让夏寒心里堵上一块大石头,这样也不错。周俊无所谓地笑了笑,“那随便你们了,我还有事,不打扰了。左尘,明天见喽。”   周俊说完便溜走了,看着左尘像犯了错的小孩似的低着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夏寒的心一软,牵起了他的手臂,“走吧,先回家,回家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呃...我知道这一章标题有点雷...唉,以后再也不用四个字当标题了,强迫症想死我( _ _)ノ|   夏寒不再做原来的工作了,左尘也有工作了,开始会生活得有点辛苦,不过未来会过上好日子哒!   两个人的感情会越来越好,明天那一章一定要看哦~ 第18章 情有独钟   进了家门,夏寒将钥匙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对默默跟在身后的左尘笑了笑,“左尘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口跟我说话?”   “我…”左尘抬起头,怯生生地说道:“夏寒,我错了,对不起。”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   “嗯…”   “那你为什么还说?”   “我…夏寒,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夏寒将他按到沙发上,自己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一坐,“左尘,你不要对我道歉,把你心里的话告诉我就好,懂么?”   “心里的话?”   “嗯,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对我说,慢慢说,我保证不发脾气,好不好?”   左尘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嗯。”   “那好,我问你,那个工作…真的是你自己愿意的?”   “嗯。”   “为什么?”   “我想…我想离你近一点,我不想拖累你。”   “你怎么会觉得是在拖累我?”   左尘涣散的目光逐渐凝聚起来,摇着头笑了笑,“夏寒,十年了,我看不懂这个世界,但我知道,社会变了,可人心却不会变。”   “什么意思?”   “没有能力,寄人篱下的结局,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你说了不发脾气的。”   夏寒叹了口气,“行,我好好说话。左尘,我跟孙岳不一样,你懂么?”   “当然不一样。”左尘哀戚一笑:“那个时候,我活得如履薄冰,没有一天快乐,所以我想离开,却悲哀自己并没有离开的能力。可是现在,你知道么夏寒,我每一天都特别幸福,因为能见到你,因为能和你说话,因为你会对我笑…可正是因为我感到幸福,所以我也惶恐,我害怕…怕哪一天,当你不堪重负,会不得不让我离开…”   “左尘…”   “趁着我清醒,听我说完。”左尘艰难地动了动喉结,“我想有份工作,不是因为不相信你,而是我真的很珍惜,珍惜我能留在你身边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夏寒,你就当给我一个心安,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个蛀虫废物,好么?”   夏寒眼中一热,连喉咙都有些酸涩,他想对左尘真挚地剖白内心,却没想到,左尘比他更加坦诚。   左尘轻轻一声叹息,“夏寒,我是不是让你困扰了?”   “是。”   “困扰什么?”   夏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左尘,我好像…好像…喜欢上你了。”   左尘愣了愣,“好像?”   “你喜欢我么?”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夏寒,你一直都知道,不是么?”   “可我想让你告诉我。”   “那好。”左尘莞尔一笑,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炽热。   “夏寒,我喜欢你,喜欢得快要死了,我无数次想阻止自己,可我就是忍不住贪心,还是想要喜欢你…夏寒…”   泪水滑进嘴角,左尘苦涩地笑了笑,“这个答案,可以么?”   夏寒的眼中闪着水光,他勾过左尘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破涕一笑,“左尘,你真是个傻子。”   “还是好像么?”   “不是。”夏寒突然捧起左尘的脸,对着他的唇便压了上去。左尘的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反抗,不会迎合,呆滞而生涩。在床上翻云覆雨的夏寒,竟然第一次,害羞了。   这是夏寒截止到目前的人生中,吻得最浅尝辄止的一次,却也是唯一,动情的一次。   左尘连眼睛都没有闭,他讷讷地看着夏寒,一副惊慌又惊喜的样子。   “夏寒,你…”   夏寒拥住他,下巴在他肩膀上垫了垫,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   “左尘,我喜欢你。”   左尘呆愣了许久,也没有肯定这一切不是梦境,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不敢相信。   夏寒放开他,拇指划过他的脸颊,“怎么了?又傻回来了?”   “夏寒,你刚才是不是说了…说你…”   “说我喜欢你。”   眼泪汹涌而出,左尘扑进了夏寒的怀中,第一次,主动拥抱了他。   夏寒拍了拍怀中啜泣不止的人,笑道:“好啦,别哭了,你还比我大呢。”   “嗯…嗯…”左尘点了点头,可眼泪却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抑制不住地往外流。   “夏,夏寒…对不起我…我太高兴了…”左尘像个小孩子一样抹着眼泪,呜咽地说道,“你真的…真的喜欢我吗?”   “真的。”   “为什么啊…我,我又不好看,又没本事,又胆小...只会给你…给你添麻烦…我…”   “左尘。”夏寒打断了他,温柔地笑了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夏寒在他耳边吻了吻,低声说道:“瘦的跟皮包骨一样,全身都是难看的疤,什么都不会,整天跟一只死老鼠说个没完,是个男人,还是个神经病,动不动就傻兮兮的。我夏寒除非疯了,否则绝不会喜欢这样的人。但是左尘…”他无奈地笑了,“我左右不了自己的心,我也没有办法啊,就当我…当我是真的疯了吧。”   “夏寒…”   左尘泣不成声,十二年了,人世间所有的欢笑都与他渐行渐远,他在地狱中挣扎,在冷漠与凌|辱下卑微地苟活,他早就不敢去期待,哪怕一点点微薄的幸福。   可当他陷入绝境,夏寒在他干涸的内心中不经意地播下了一粒种子,就靠这要命的友善,让冻土里开出了花,只为那一人绽放。   “好了,不哭了啊。”夏寒抚了抚他的后背,柔声问道:“左尘,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毫不犹豫地,“愿意,我愿意。”   “可是…”夏寒轻轻推开他,凝望着他澄澈的眸子,“左尘,我们的事…暂时见不得光,你知道的,夏朗和我的关系…而且,客人如果知道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的工作肯定就没了…”   “没关系,我都懂,我不在乎的。”   “左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别难过,好不好?”   “我不难过,我开心。”左尘释然地笑了笑,“你身上背负了那么多责任,却还是愿意喜欢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夏寒,我不需要见什么光,你就是我的光。”   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委屈,满满都是真挚的感激和脉脉温情,他抬起手,轻柔地顺了顺夏寒微蹙的眉头,淡淡一笑:“夏寒,你的辛苦,我都知道。”   这声音如同春风的喁喁私语,安抚了夏寒内心的愧疚和不安,他倾身在左尘那红肿的眼睛上吻了吻,紧紧拥住了他。   “左尘,你说过的,不相信承诺但相信我,是不是?”   “嗯。”   “那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们两个会幸福的。”   左尘在他怀中蹭了蹭,笑着点了点头,“好。”   凌晨五点。   林乐跑下了楼,一把拽开夏寒的车门钻了进去,“干嘛啊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   “我跟你说件事。”   “重要么?”   “重要。”   “也是,不重要的话也犯不着大半夜给我打五六个电话把我吵醒了。”   “左尘这个点才会睡着,所以我只能这时候出来。”   “关左尘什么事啊?”   夏寒笑了笑,不回答他,“小林子,我以后不接客了。”   “怎么了?”   “我对我的客人,没欲望了。”   “噗…”林乐实在忍不住,哈哈笑了半天,才幸灾乐祸地说道:“我靠,我当年说什么来着?让你别干这个营生,和夏朗一起过继给我妈给我当弟弟多好,你看怎么着,年纪轻轻,不行了吧?”   “滚你大爷,小爷我金枪匹马,厉害着呢!”   “那你跟我说什么呢?”   “我谈恋爱了。”   林乐如同卡壳了一般,明显顿了好几拍,“你你你你说谁,谁恋爱了?”   “我。”   “不…”林乐扭过身体,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不可思议地盯着夏寒,“你大半夜就是为了耍我?”   “我没耍你。”夏寒白了他一眼, “我长得这么英俊潇洒,谈恋爱很正常吧?你怎么就跟看怪物似的?”   “不是,和谁啊?”   夏寒笑了笑,“你猜。”   “我他妈哪猜得…”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林乐猛地闭上了嘴,那个人名如鲠在喉,他使劲咽了咽口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难以置信地瞪着夏寒。   “就是他。”   “不是,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你是gay啊?”   “我不是。”夏寒目视着前方,平静地说道,“我从没喜欢过男人,甚至想到和男人做,我就恶心。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左尘。”   林乐舔了舔嘴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大概是从我意识到,我只要和女人在床上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然后就再也做不下去了。”夏寒低下头,无奈地笑了笑,“我就想,每天早点回家见到他,只要看着他那双眼睛,就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他那么瘦,我就想给他做好多好吃的,把他喂胖一点。看见他身上的伤,看见他哭,我就心疼,就想抱抱他…小林子,我也挣扎过,我甚至还想过把他赶走,可一想到他不在了,我就…就喘不过来气…我知道这样对不起父母,可是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他啊…”   林乐脸上的笑容逐渐沉了下去,安静地倾听着夏寒的诉说,不动容是假的,夏寒已经很久没有向谁倾诉过了,他把所有心事都闷在心里锁起来,左尘莫名其妙地闯入,却歪打正着地撞上了他的软肋,竟奇迹般的,成了打开桎梏那人心门的钥匙,让他重新拥有了真正的笑容。   林乐叹了口气,转身在座位上坐好,“夏朗知道么?”   “不知道,我还不想告诉他,他讨厌我倒是没什么,但我不想让他恨左尘。”   “嗯,我明白。”林乐突然轻笑一声,“夏寒,谢谢你。”   “嗯?为什么?”   “谢谢你把我当兄弟。”   “那你呢?我喜欢男人,你还把我当兄弟吗?”   林乐看着他,坚定地说道:“夏寒,我是我大哥,永远都是,绝不会改变。”   “好兄弟。”夏寒伸出一只拳头,笑道:“帮我保守秘密,好么?”   林乐握拳使劲和夏寒的碰了碰,“放心吧。”   “你会对左尘好的,是吧?”   “嫂子嘛 ,当然得对他好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林乐嘿嘿一笑,“不过寒哥,你怎么就喜欢上他了?”   “是啊,左尘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夏寒想到家里的人,脸上洋溢出温暖的笑意,“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好像又重新拥有了一个家。左尘纯粹又干净,只有在他面前,我才可以安心地变得透明,看清我自己,就像…家人一样。”   “寒哥,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能幸福。”   “嗯,我会的。”   林乐开怀一笑,深呼了一口气,使劲一拍大腿,“行了,我赶紧回去接着睡觉去了,得把我梦里没吃完的鸡腿啃干净。”   “嗯,回去吧。”   “那我走了啊。”   林乐下了车,在楼门口冲夏寒挥了挥手,夏寒的车灯对着他闪了两下,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啦嘿嘿o(* ̄︶ ̄*)o   然后就酱酱酿酿甜甜甜啦~ 第19章 柔情蜜意   夏寒回来的时候,左尘还在卧室里安静地躺着,他松了一口气,脱下外套换上睡衣,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   左尘轻哼了一声,微微睁开了眼睛,“夏寒,你回来了?”   夏寒一惊,“你知道我出去了?”   “嗯,你走的时候我就知道。”   夏寒钻进被子里躺好,将左尘揽进怀中,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又没睡着?”   左尘摸了摸自己被亲的地方,“睡了…一会儿。”   “这样不行啊,你神经太衰弱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我,我不喜欢去医院…”左尘在夏寒的胸口上蹭了蹭,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夏寒,我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慢慢就会好起来的,你别担心了。”   “不行。你就会让我别担心。”   “是真的!”左尘拽了拽夏寒的衣领,恳求道:“夏寒,我不想去医院,求求你了…”   夏寒知道左尘内心的恐惧,他叹了口气,紧了紧手臂,“好,不去,我再想办法吧。”   左尘抿着嘴笑了笑,“你这样就…就好,不用想办法。”   夏寒挑起他的下巴,“哪样?”   左尘的脸颊通红,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就是…抱着我…就好…”   夏寒笑了笑,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那这样呢?”   左尘羞得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夏寒把他拽了出来,“哎,左尘,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夏寒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左尘,喜欢我亲你吗?”   “嗯。”   “那你躲进被子里做什么?”   “我…那…下次不躲了…”   “真的?”   “嗯。”   夏寒捧起他的脸,对着他的唇便又吻了上去。左尘睁大眼睛,那个人的气息和俊俏的面庞近在咫尺,他不敢呼吸,又呼吸不过来,心脏似乎不受控制,就快要从身体里冲了出来。夏寒勾唇一笑,又在他嘴角亲了亲,“左尘,你还真是什么都不会。”   “啊?”左尘意识恍惚,痴痴地盯着夏寒,“我…会什么?”   “没事,我慢慢教你。”夏寒拨了拨他的头发,柔声说道:“下一次我亲你的时候,把眼睛闭上,别把嘴抿得那么紧,知道了么?”   “嗯。”   “真乖。”   夏寒的身体有了反应,但左尘在这方面太稚嫩,就算他再甘愿,现在也不是时候。夏寒将自己那边的被子往下拽了拽,喘了几口气,让自己身上的燥热冷静了下来,小声嘀咕了一句,“一步步来,再等等吧。”   “等什么?”   “嗯?没什么。”夏寒捏了捏他的鼻子,“左尘,你知道我干什么去了么?”   “不知道。”   “那怎么不叫住我?”   左尘笑了笑,又把夏寒的被子拉了回去,给他盖好,低声说道:“你想等我睡着再出门,就是不想让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住你?”   “那你生气吗?”   “不会。”   “为什么?”   左尘垂下眼睛,淡淡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苦衷,没有必要刨根问底。你愿意对我说,我就听,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去问。夏寒,我只在乎你快不快乐。”   这轻柔的绵言细语如春日里平静的山溪,缓缓淌入夏寒的心里,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温暖包裹缠绕。他在左尘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吻,将他紧紧压入自己的胸膛。   “左尘,你是礼物,上天给我的礼物。”   左尘低吟了一声,手慢慢探上了夏寒的腰,轻轻回拥住了他。   “左尘,其实我是去找小林子了。”夏寒担心左尘喘不过气,还是松了松手臂,“我想告诉他,是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你。我想着,如果他不接受,那就当我没找过他,省得你又胡思乱想。”   左尘从夏寒怀中钻出自己的小脑袋,期待地眨了眨眼睛,“那林警官怎么说的啊?”   “他说,祝福我们,还说会对你好。”   “真的?”   “你高兴么?”   “嗯!”左尘腼腆地笑了笑,“如果他不能接受,那你一定会很难过的…林警官…他真是好人。”   “那万一他不同意,我为了这个最好的兄弟不要你了,怎么办?”   左尘的神色明显一凛,随即又意识到只是虚惊一场,轻呼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他同意了…”   “你不会生气?”   “啊?生气?”   “唉,左尘啊…”夏寒无奈地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在他手心吻了一下,柔声说道,“你相信我,我夏寒既然敢承认喜欢你,那么除非我自己变心,否则谁拦都没用。”   “嗯。”左尘点了点头,“我信。”   “怎么不问我会不会变心?”   “不问。”   “为什么?”   “你不会就是不会,你会,答案无论是非,都没用意义。”   夏寒笑了笑,“左尘啊,你现在傻的时候越来越短了,我都快哄不住你了。”   “嗯?夏寒,你什么意思啊?”   “真不禁夸。真想找找你脑袋里的开关在哪。”夏寒戳了戳他的脑门,笑道:“好了,我没什么意思,再睡会吧?”   “不睡了,我要上班。”   “上…大早上的上什么班?”   “昨天和你说过的,你忘了吗?”   “不是,我是说,会馆晚上才开门,你一大早就要去么?”   “嗯。”左尘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早上有客人要走,包厢里都要打扫的。”   “那一天要做多久?”   “本来是到晚上七点的,但我想…”左尘咬了咬嘴唇,冲夏寒赧然一笑,“我想和你一起回来,就…就答应多做几个小时,到十一点,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下班,我就在门口等着你…”   “周俊这个王八蛋!”夏寒骂了一句,一把将左尘拽了回来,给他掖好被子,“给我躺好了,我去打个电话,要是让我回来看见你起来,我会生气,知道么?”   “可是会迟到…”   “没有可是,不会迟到!”夏寒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闭眼睛,躺好。”   “哦。”   见左尘乖乖闭上了眼睛,夏寒才拿起手机,起身下了床。   左尘规规矩矩地躺着,没过多久,夏寒就回来了。他钻进了被子里,习惯性地将左尘拥入怀中,“我刚才给你们主管打了一个电话,你以后上晚班就行,和我一起走,再和我一起回来。”   “可以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   “会扣工钱的吧?”   “不会。”见左尘仍老实地闭着眼睛,夏寒轻声一笑,“好了,小傻子,把眼睛睁开吧。”   左尘笑了笑,又往夏寒怀中蹭了蹭,“我少做了那么多,真的不会扣工钱么?”   夏寒叹了口气,“左尘啊,你以后别再相信周俊了,行不行?”   “嗯?为什么?”   “清洁部的工作是三班倒的,上午,下午,晚上,一个人只要去一次就够了,周俊让你拿一份钱做三份工,你说他是不是坏人?”   左尘想了想,憨笑道:“算不上坏吧,他可能也不知道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主管刚才说,昨天周经理带了一个小孩去,让他上全班,不用加班费,他还觉得天上掉馅饼,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左尘难为情地笑了笑,“妈妈常说,傻人有傻福。”   “你倒是会顺坡下驴。”夏寒点了点他的鼻头,“总之,以后别瞎听他的话了,那人一肚子坏水,摆明了就是想欺负你。”   “哦,我只听你的话。”   “这么乖啊?”   “嗯。”左尘用力点了点头,“不过夏寒,为什么我们主管会听你的啊?”   “除了丑俊,全会馆都是我朋友。丑俊是老板的远房亲戚,给他当了一个小经理,但没什么实权,所以他总是想搞点事出来博一下存在感,一般人只是卖他个面子,真要到大事上,谁都不会听他的。”   “你怎么说人家丑啊?   “唉你…”夏寒捏着左尘的脸颊,“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我不管,他就是坏人,就是丑,谁让我长得好看呢!以后不许你理他!理他也要告诉我!知道么?”   “我知道啦。”左尘嗤声一笑,也抬手捏住了夏寒的脸颊,“夏寒,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左尘这个调皮的小动作让夏寒喜出望外,那天真明媚的笑容更撩拨得他心痒难耐,他松开手,缓缓游离到左尘的颈后,揽过他的脖子便将唇压了上去,在他唇瓣上使劲嘬了一口,又不甘心地舔了舔,才放开了他,温柔地笑了笑,“跟你在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小孩子脾气了。”   “没事,我…我喜欢…”左尘摸着自己的嘴唇,夏寒口中淡淡的薄荷香味还停留在上面,他忍不住傻乐了起来。   “美什么呢?”   “没,没有。”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轻轻“哦”了一声,可爱的小鹿眼睛不自觉地睁了睁,他抿着嘴唇,小声说道:“夏寒,我…我又忘了。”   “忘了什么?”   “你说,你亲我的时候,要闭上眼睛,张开嘴的。”   夏寒笑了,“那我再亲一次?”   “好啊。”   “不害臊了啊。”   左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整张脸仿佛都烧了起来,他连忙翻了个身,用双手捂住脸,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夏寒被他害羞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他从背后拥住左尘,在他烧红的耳朵上吻了吻,“好了,不逗你了,我亲你都亲不够,总能学会的。更何况…我还不止想亲你呢。”   “嗯?”   “没什么,来,转过来。”夏寒不由分说,又把他翻了回来,“别捂着脸了,不打算见人了?”   左尘就像个寻窝的小奶猫,慢慢蹭到了夏寒的胸口,找到了那个熟悉的位置,这才把手放了下去,又习惯性地拽住了他的衣服,“夏寒…”   “嗯?”   “没事,我就是想叫叫你。”   夏寒宠溺地笑了笑,伏到他的耳边,“左尘。”   “嗯。”   “我比昨天更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会上床哒,不急不急慢慢来哈(*/ω\*) 第20章 强颜欢笑   夏寒陪左尘来到清洁部的办公室门口,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左尘,你今天先试一次,要是累,或者不喜欢的话,咱们明天就不来了。”   “我不累的,能陪着你…我就喜欢。”   夏寒向四周看了看,飞快地在左尘的脸颊上啄了一口,冲他笑了笑,“要自己进去了,怕不怕?”   “有…有点儿…”   “没事,我在门口等着你。”   “真的?”   “嗯,等你出来。”   左尘满足地笑了笑,“那,我进去了?”   “等等。”夏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左尘,要是谁问起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就说是我朋友,借住在我家,好么?”   “好啊。”   “对不起,委屈你了。”   左尘摇了摇头,轻轻握住了夏寒的小拇指,低声说道:“夏寒,我不委屈,我都明白的,你别放在心上。”   夏寒鼻子一酸,轻笑一声,“好了,不把你放在心上还把谁放在心上?”他拍了拍左尘握住自己的手,“快进去吧,好好听主管的话。”   “好。”左尘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进了办公室。   没等多久,左尘就出来了,手中还捧着一个袋子。夏寒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左尘对他笑了笑,“主管人很好,也不逼我说话,把工作服给了我之后,交待了一下工作就让我出来了。”   “他让你打扫哪里?”   “嗯…主管说,前面的娱|乐城太乱了,我胆子小,就让我打扫客房了。”   夏寒听完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快去换衣服吧,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过去了。”   “夏寒。”左尘舔了舔嘴唇,“谢谢你。”   “嗯?”   “是你跟主管说的吧?让我做一些轻松的工作。”   夏寒愣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别想太多了,打扫客房也不轻松啊。”   “嗯。”左尘轻轻点了点头,“夏寒,你真好。”   “你还真容易满足。”夏寒笑了笑,看了一眼手表,“不行,我真得走了,知道更衣室在哪吧?”   “嗯,主管对我说了。”   “好,你自己…可以吗?”   “嗯。是一间大的更衣室…没,没关系的。”   夏寒这才放下心,“那就好,我走喽?”   “嗯,好。”   清洁部的员工陆陆续续地来了,夏寒只能忍住再亲左尘一口的冲动,捏了捏他的脸颊,离开了。   大酒寨是全城最大的娱|乐城,酒吧就在地下一层,夏寒换上一身笔挺的制服,用发蜡捋了捋头发,对着镜子摆出了一副招牌式的笑容,这幅面具要带一个晚上,直到夜场打烊。   不停地笑,不停地喝,夏寒从这个工作走出来,现在又走了回去,轻车熟路。   “夏寒。”吴斌在门口叫了叫他,“快到时间了。”   “嗯,我知道了,这就出去。”夏寒脚步一顿,“那个,吴斌,我有点急事,十分钟之后就回来,要是主管问了,就说我上厕所去了。”   “这马上就要开工了,你干什么去啊?”   “别管了,帮我个忙。”   “好吧,那你快点啊。”   “谢谢啦。”夏寒拍了拍吴斌的肩膀,急匆匆地走了。   左尘换好制服,从工具间推出了清洁用的小推车,正要开始干活,却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左尘!”   左尘惊喜地顺着声音寻过去,果然看见夏寒站在楼梯口的门后面,正向他招手,“来,快过来。”   左尘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路小跑了过去,“夏寒,你怎么来了?”   夏寒一把将他拽到门后,搂着他的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小声说道:“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我只有十分钟,来,这个给你。”   左尘看着夏寒放到自己手里的小纸盒,“这是什么?”   “下面后厨师傅做的小点心,可好吃了,你们不管饭,饿了就把这个吃了。把它藏到小推车下面,别人发现不了。”   “那你呢?你吃什么?”   夏寒笑了笑,“我就在下面,想吃什么吃不到啊?”   “真的?”   “当然啦。”夏寒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每次都能吃撑。”   左尘捧着那盒点心,开心地笑了,“夏寒,你对我真好。”   “好啦好啦,一句话每天说八百遍,不嫌累啊?”夏寒给左尘挽了挽衣袖,“你的这套制服怎么这么大?”   “这是最小号的了。”   “你要是能再胖点就好了。”   “我…我努力。”   “好。”夏寒见左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竟有些羞涩,“那个,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啊?”左尘连忙低下头,难为情地说道:“夏寒,你…你长得真好看…”   “嗯?”夏寒愣了愣,调笑道:“是么?把你迷住了?”   “嗯。”左尘用力点了点头,“我从来没见过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人。”   “行了,你才见过几个人啊!”夏寒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哎呀,我得走了,下班之后就在你们的休息室里等我,别乱跑,知道么?”   “嗯。”   “乖。”夏寒挠了挠左尘的鼻尖,又在他脸颊上使劲亲了一口,听见门外有动静,才一步三回头地跑下了楼。   左尘捧着点心盒子,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小灰,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夏寒走到吧台前,喘了口气,“乔尼,五杯伏特加,加冰加苏打。”   “夏寒,你可真牛逼,一晚上赚了多少了?女客人都点你。”   “没几个钱,会馆抽多少你不知道么?”   “也是。”乔尼把调好的酒放到托盘上给他递了过来,“我说你也别太拼了,这都第几回了?啤的白的混着喝,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   “嗨,没事,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么?再坚持坚持,没多久就到点了。”夏寒笑了笑,拿起托盘,离开了吧台。   夏寒把酒端到那一桌浓妆艳抹的女孩面前,露出俊朗的微笑,“您的酒来了,女孩子敢喝这么烈的酒,真是了不起。”   “帅哥…”一个女孩明显已经醉了,上来就扑到了夏寒身上,勾住他的脖子就是不松手,“亲一个…”   “小姐,您喝醉了。”   夏寒用力推开她,脸上依然不失礼貌,“我给您们叫车吧?”   “叫什么车啊!”那女孩尖叫起来,“我又没喝醉,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啊?”女孩看向自己的同伴,“你们说,我误会了么?”   一旁的另一个女孩起身凑过来,勾过夏寒的肩膀,醉醺醺地说道:“我可…奉劝你啊…你别…别得罪她,你知道她是谁吧?你们这的钻石vip,她有的是钱…”   “我当然不敢得罪。”夏寒胃中一阵绞痛,只想赶紧离开,他勉力笑了笑,“我给您赔罪,是我说错话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这种人一般见识。”   “赔罪?好啊…”女孩拿起桌上的酒杯,递到夏寒嘴边,“我请你的,喝了它。”   夏寒一咬牙,“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可,可以了么?”   女孩看了看自己的大姐,那尊贵的客户拍了拍手,“好啊,帅哥,厉害,把剩下这四杯也喝了,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我只买你的单…”   “我今天真的不行了…”   “给脸不要脸是不是!”女孩的手掌一挥,“啪”得一声,在夏寒的脸上落下了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你他妈不就是个卖酒的吗?我找你们经理投诉你!”   “别别别…”夏寒理都不理脸上的疼痛,他知道大酒寨的原则,越有钱的顾客越接近上帝,钻石vip基本就意味着为所欲为,没有人会为了他的尊严买单。   “好,我喝了就是了,您别生气。”   夏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四杯酒强灌下肚的,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却还强撑着基本的笑意,“能原谅我了吗?”   “嗯,不错不错…”那女孩对着他被扇过的面颊吹了一口酒气,哈哈笑了笑,“滚吧。”   “是。”   夏寒转身一个踉跄,一旁的吴斌看见了,连忙扶住了他,“夏寒,你还好吧。”   夏寒甩了甩头,“操,喝太猛了,麻烦你,扶我去一趟洗手间。”   “好,来。”   左尘全都收拾好,正准备换衣服下班,就见领班急匆匆地赶来,“左尘,今天客人多,下面忙不过来,你去帮一下忙。”   “下面?”   “就是酒吧那里,你不用进去,就去把卫生间打扫一下,把里面的纸换一下,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左尘看了看时间,夏寒还没有下班,应该来得及,他点了点头,“嗯,好的。”   “夏寒…你,你还好吧?”   夏寒吐得说不出话,摆了摆手,又哇地吐了出来。   吴斌连忙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好点了么?”   “嗯,好点了。”夏寒虚弱地说,“谢谢你啊。”   “没事。要不要去医院啊?你脸色很不好。”   “不用,喝点水就好了。”   “那好吧,我说你啊,赚钱也得量力而行啊,一晚上一口饭都没吃,空腹还敢这么喝,你玩命呢?”   “谁知道莫名其妙地惹上那么几个祖宗。”   “你长记性就行了,那几个小姑娘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在这夜夜笙歌,喝醉了脾气还不好,谁赶上谁倒霉。”   “好了,客人不就是祖宗吗?咱们能说什么?”   “嗯,等我攒点钱,就不干这个了。夏寒,你要干到什么时候啊?”   “等夏朗大学毕业吧,没几年了。”   “那不就还得四年?照你这么喝,能活到那时候么?”   “说什么呢?”夏寒抹了抹嘴,按下了马桶抽水,“以后少喝点,太久没干了,真是不行了。”   “就是说啊,你自己注意点吧,你弟弟知道你这样,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啊。”   “嗯,放心吧,我有分寸。”夏寒笑了笑,“对了,别告诉别人我吐了,有损我形象。”   “知道了,大帅哥。”   “出去吧,我也该下班了。”   “好,你真没事了吧?”   “嗯,都吐出来了,就好多了。”   夏寒走到水池前,漱了漱口,扶着吴斌的肩膀离开了,没有看见躲在一旁的隔间中,心疼得就要哭成泪人的左尘。   夏寒走到清洁部的休息室,人都走光了,只有左尘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寒走了进去,轻轻叫了一声,“左尘。”   “夏寒…”左尘缓缓回过头,站起来朝他走了过来,“你来啦。”   “嗯,等急了吧?”   “没有。”左尘贴近他,“你喝了好多酒吗?”   “没有啊,就喝了一点啤酒,跟喝水似的。”夏寒举着自己的袖子闻了闻,“酒味很大吗?那种地方就会这样啦,我回去把衣服洗一洗就好了。点心吃了么?”   “嗯,全吃光了。”左尘淡淡地笑了笑,“夏寒,你吃饭了么?”   “当然了。”   “吃的什么?”   “嗯…后厨做了好多菜,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什么都有。”夏寒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都快消化不良了。”   “那就好。”   “左尘,我们回家吧?我没法开车,咱们走回去吧?”   “好。”   夏寒给他围上围巾,将他小半张脸都裹了起来,拉起他的手揣到了自己的兜里,“外面冷,走吧。”   “…嗯。” 第21章 轻怜痛惜   夏寒一回家就把衣服脱光扔进洗衣机,冲进了浴室,左尘默默地叹了口气,走进了厨房。   夏寒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一碗热汤面放在桌上,左尘走过来,冲他笑了笑,“你把面吃了,我去洗澡。”   夏寒也没解释,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谢谢你,左尘。”   “没什么的。”左尘抿了抿嘴唇,话都到了嘴边,仍是一句都说不出口,转身进了浴室。   两人相拥而眠,夏寒太累了,左尘也不吵他,安静地窝在他的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他只想让身前的人快点睡着,好摆脱这一天的困乏。   夏寒是个大睡虫,又喝了那么多酒,补的这一觉一睡就到了中午。左尘被他抱着,虽然睡不着,却也不想起床。他喜欢夏寒身体的温度,喜欢他均匀平稳的呼吸,喜欢他衣服上干净的橘子香,所有的一切,无论是美好的还是不堪的,他都喜欢。   左尘闭目安静地等待着,直到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动,他才偷偷睁开眼睛,正对上夏寒那带笑的目光。   “夏寒,你醒了?”   “嗯。”夏寒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早安吻,“我睡了这么久,你等无聊了吧?”   “没有…”左尘笑了笑,“我喜欢看你睡觉。”   “睡觉有什么可看的?”   “你睡觉的时候,就像一个小婴儿,乖乖的,很可爱。有的时候笑了,我就知道你在做美梦,有的时候舔舔嘴唇,我就知道你梦见好吃的了,有的时候皱眉头,那就是在梦里遇见什么难过的事了…”   “真的?可我怎么都不记得我做过梦。”   “没关系,我记的。”   夏寒心里一暖,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紧紧将他搂入了怀中,“左尘啊,我的小傻子…”   左尘却轻轻推了推他,“夏寒,你能不能…”   “怎么了?不让我抱你了?”   “不是,我…我想上厕所,快要憋不住了…”   夏寒一愣,笑着放开了他,“快去吧。”   “哦。”   左尘洗漱完,夏寒已经不在房间了,刚关上家门,手中还拿着一个盒子,边朝他走来边调笑道:“都憋成那样了,怎么还不起床上厕所?”   “那样的话,我就得从你身上爬过去,你会被吵醒的。”   “所以你就憋着,憋到尿裤子?”   左尘讪讪地笑了笑,小声说道:“这不是…没尿裤子么?”   “小呆子。”夏寒点了点他的鼻头,“以后不许这样了啊,我睡觉雷打不动,你吵不醒我的。”   “哦。”左尘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朝着门口好奇地看了一眼,“夏寒,刚才是不是有人来了?我听见门铃声了。”   “嗯,是快递员。”   “快递员?”   “就是我在网上买了东西,送过来的人。”   夏寒笑了笑,揽过他的肩膀,晃了晃手中的盒子,“以后一点点都教给你,很简单的,来,先坐下,送你个礼物。”   “礼物?”   “嗯。”夏寒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崭新的手机,比他自己用的都要高级。   “看,送给你的。”   “手…手机?”左尘吃惊地看着他,“这是…给我的?”   “嗯。”   “不行啊,我不能收的,你自己用吧,我用不着的…”   “怎么用不着?我找不着你怎么办?你找不着我了又怎么办?”   “可是,可是这个…很贵的…”   “不贵,现在人人都有手机,很便宜,跟白菜一个价。”   “白菜?这么便宜么?”   夏寒轻笑了一声,搂住他亲了亲,“嗯…好多斤白菜。”   “哦。”左尘抿着嘴唇,看了看夏寒塞到自己手中的手机,越想越不安,连忙推拒道:“那也不行的,夏寒,你对我已经很好了,要是非要有一个手机的话,等我发了这个月的工钱,拿自己的钱买就好了,我不能用你的钱的,你要交房租,还要给夏朗交学费,将来还要送他出国,那么多地方要用钱,就别…别在我身上乱花钱了…”   夏寒没有打断他,安静地听完了这一通推辞,心中愈发抽痛,他不明白,这么善良又这么懂事的左尘,为什么会有人忍心伤害他。   “左尘。”夏寒握住左尘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不用担心,我有钱。”   “那也不可以的。”左尘低着头,微弱的声音有些颤抖,“夏寒,你知道么,妈妈以前每天三点就起床,擀面,出摊,推着小车卖早点,夏天热得中暑了都不舍得去医院,冬天满手都是冻疮…那时候我每天穿着旧衣服和一双别人扔的球鞋,被同学嘲笑,妈妈…就花了好多钱,给我买了一双特别漂亮的鞋子,她也说…她有钱买,可我知道,妈妈有多不容易…夏寒…”左尘将头慢慢靠到夏寒的肩膀上,柔声说道:“你赚钱有多辛苦,我都知道,你为了我才换了工作,把那一杯杯烈酒喝进了胃里,你吐的时候那么难受,我都看见了…”   夏寒的眼中涌出一股热流,他凝望着左尘,嘴长了半晌,却哽咽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将他紧拥,再紧拥,顺抚着他柔软清香的发,想把这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父母去世已经三年了,内心寒冬料峭,在无尽的自责中再无温暖可言,他惩罚自己,从未想过再被谁放在心尖上去疼惜,除了弟弟,也再也不想去疼惜谁。直到遇到了左尘。   满目疮痍,伤痕累累,可那双小鹿眼睛,却如同一缕和煦的暖阳,直接在他心中炙烤出一道裂缝,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从此在这里安了家,再也不愿意出来。   融化了,全都融化了。   “夏寒…你怎么哭了?”左尘感到脖子上的湿热,轻轻回拥住了夏寒。   “尘…”   左尘愣了愣,微微一笑,“嗯?”   “别忘了闭上眼睛,张开嘴。”   一切都在恍惚之中,夏寒的唇覆了上来,左尘猛地闭上眼睛,染着泪珠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附和着自己没有章法的紊乱心跳。   口中钻进了温暖的舌,挑逗着,追寻着,左尘不想躲避,乖巧地将自己的舌迎了上去,缱绻,痴缠,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笨拙地回应着夏寒热烈的吻。   夏寒体内一阵燥热,身体越压越低,不知不觉,已经将左尘整个人压倒在了沙发上,发烫的手掌情不自禁地探入左尘的睡衣,抚摸过那清瘦的身体,停留在胸前的小粒上。   左尘一个激灵,闷哼一声,双手不知所措地胡乱挥舞,不小心碰到了茶几上的玻璃杯,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夏寒明显顿了顿,一猛子坐了起来。   “夏寒…”   夏寒连忙将左尘拉起,为他整理好被自己揉乱的衣服,又将他拥入怀中,轻声说道:“对不起,左尘,对不起,我…”   “没关系的。”左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次,我做对了吧?”   “嗯。”夏寒笑了笑,在他眼角吻了吻,“学得真快,就是咬到我的舌头了。”   “啊?疼不疼?”   夏寒摇摇头,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左尘,我刚才那样,你害不害怕?”   左尘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对不起...”   左尘双手握住夏寒的手,在他手心蹭了蹭,轻声说道:“夏寒,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真的?”   “嗯。”   夏寒笑了笑,“等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等你身上的伤痊愈了,我可就不会管这么多了。”   左尘眨了眨大眼睛,“你要做什么?”   夏寒把他抱到自己的腿上,从背后紧紧搂住他,“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   “至于这个手机...”夏寒把掉到沙发上的手机拿过来,重新塞到左尘手中,“你必须收下。”   “可是…”   “我赚钱没那么不容易,昨天是个意外,真的。”夏寒头抵着左尘的后背,轻轻拱了拱,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般的嗔怒,“我给我喜欢的人买了东西,他居然不要,我也太没面子了!扔了算了!”   “别…”   “那你收下。”   “那你以后别乱花钱了。”   夏寒在他腰上捏了捏,“你还会跟我讨价还价了?”   左尘低着头,憨憨地笑了笑,“你答不答应嘛?”   夏寒敷衍地嗯了一声,左尘听不出来,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我就…就收下了。”   “宝贝真乖!”夏寒在他背上使劲亲了一口,迫不及待地拿过手机,点开通讯录,对他说道:“你看,这个号是我的,这个是林警官的,我和他打过招呼了,他那里有你的号,我要是没接电话,你就打给他,那小子总有办法找到我的。剩下的功能我以后慢慢教给你。”夏寒握住左尘的手,像教小孩子识字一样,在屏幕上点了点,“找我的时候就按这个,你试试。”   “嗯。”左尘照做,夏寒的手机铃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看,成功啦!左尘,你真棒!”   左尘羞涩地笑了,“夏寒,谢谢你。”   夏寒在他腰上摸了摸,“别光说啊。”   “那,那你要我怎么谢谢你?”   夏寒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能开窍啊?小呆子。”   “什么?”   夏寒托着他的腰,往自己身前拉了拉,将他箍在了怀中,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喏,亲我一下。”   左尘的脸瞬间染上一片酡红,他抿着嘴唇转过头去,飞快地在夏寒的唇上啄了一口,便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羞得不肯抬头。   夏寒哭笑不得,揉了揉怀中人的头发,调笑道:“不愿意就算了,不要这么勉强自己。”   “我没有不愿意…”左尘埋着头,嚅嚅地解释着,“我…我可愿意了…”   夏寒轻笑一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好了,不逗你了,饿不饿?”   左尘点了点头,起身站了起来,“我给你煮点粥吧,暖胃。”   “我帮你。”夏寒也站了起来,揽过左尘的肩膀,两人一同进了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   会吃到的会吃到的... 第22章 节节败退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夏寒虽然搪塞过去了,但左尘何等敏感又何等透彻,心事重重全都写在了脸上。   “左尘,怎么了?”   左尘咬着嘴唇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筷子。   “夏寒,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些,但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做这个了?我不想看你喝那么多酒。”   夏寒顿了顿,又夹了一块肉放到左尘的碗里,“那我做什么?”   “你不是说你以前的工作挺赚钱的么,还不用喝酒…”左尘怕夏寒会气自己管得太宽,心虚地低着头,声音越来越轻,“是我太不懂事了,我…我不需要你早回家了,你多晚回来都行,我只想…只想你能健健康康的…”   夏寒心中抽痛,左尘无条件的退让和包容让他又感动又吃味,他起身,缓缓走到左尘的身旁坐下,抬手在他僵硬的肩膀上捏了捏,柔声说道:“左尘,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左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陪别人…睡觉么?”   “嗯,就像陪你睡觉一样,哦,不对,比和你睡觉更亲密。”   左尘的手紧紧攥着裤子,指甲白得毫无血色,他肩膀颤抖着,却强忍着眼泪,紧闭着双唇,不发一言。   夏寒扶着他的头,逼迫他看着自己,“我会亲她们,抱她们,会搂着她们睡觉,还会抚摸她们的身体,这样,你也不介意?”   眼泪夺眶而出,左尘拼命摇着头,死死拽着夏寒的衣襟,“可我…我真的不想你再…再这么喝酒了…夏寒,我只想你…想你好好的…别再…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了…我好怕…好怕你会和妈妈一样…离开我…我求你了…就算你去抱她们亲她们…也别…再喝这么酒了…”   夏寒看着他,一股酸涩从心底拥入鼻尖,瞬间红了眼睛,他紧紧将左尘拥入怀中,在他耳畔哽咽地说道:“左尘,可我没办法了。”   怀中的人轻轻颤抖了一下,夏寒在他额角吻了吻,柔声说道:“有一天我发现,我再也不想抱她们了,更再也不想亲她们了,我只想对你做这些事,你说,我怎么办?”   左尘哭得更厉害了,不住地啜泣着,“对不起…对不起…”   “说什么呢?”夏寒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为他拭去脸颊上的眼泪,对他宠溺地笑了笑,“左尘,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嗯。”左尘用力地点了点头。”   “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好,要特别特别好,比对自己都好,就像…你对我一样。”   “嗯?”左尘抬起头,眨了眨满是雾气的眼睛。   夏寒温柔地拂了拂他的头发,“我喜欢你,就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对别人,就算是虚情假意也不行,就算我想,我也做不到了,因为这里面…”夏寒指着自己的胸口,“全都是你,懂么?”   左尘轻轻嗯了一声,“可是…”   “我保证,以后尽量不喝了,好不好?”   “真的么?”   “不信啊?不信你就随时下楼来监督我。”   “没有,我信。可是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赚不到钱了?”   “怎么?我赚的少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左尘急得从夏寒的怀中挣了出来,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最喜欢你了,我不是那样的…我…”   “我知道,逗你玩呢,小傻子。”夏寒又把他拽到胸前抱好,顺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嗯…”夏寒知道,要是不告诉左尘的话,他肯定又要多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白天不是没事么?那就多打一份工就行。”   左尘惊道,“那你会很累的!”   “不会的。”夏寒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安慰道:“绝对比现在轻松,喝酒赔笑最累了,而且就在办公室坐着,能有多累啊。”   “那我去,你别去,行么?”   夏寒轻笑一声,“就你这小身板,我可舍不得,况且你都这么多年没有接触过社会了,再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左尘咬了咬嘴唇,“夏寒,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夏寒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道:“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早就不想干了,这伤身体的活计总不能做一辈子,你说是不是?”   见左尘还是一副不安的样子,夏寒叹了口气,握住了他的手,柔声说道:“左尘啊,我向你保证,肯定不会让自己累到,好不好?”   “真的么?”   “嗯,真的。”   左尘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夏寒戳了戳他的脸颊,笑道:“好了小哭包,饭都没吃完呢,我喂你?”   “我…我自己来。”左尘抬手抹了抹眼角挂着的泪,冲夏寒笑了笑,“粥都凉了,我给你重新热一下。”   “嗯,好。”   城市的夜华灯初上,霓虹灯泛着醉人的旖旎。管你是空虚的寂寞的亦或是惆怅的快乐的,其实都一样。纸醉金迷的魅力便在于此,不用在乎过去,也不必考虑未来,买过一杯醉,送走一分清醒,那些该记住的或者不该记住的,全都随着酩酊而短暂消逝了,没有人会去探究你内心压抑着的秘密。   但有爱的人不一样。   被珍惜着的人,不会空虚。   王瑞的脸上阴云密布,桌子上的那杯水终于还是向着夏寒泼了出去,“你他妈脑袋被门挤了吧?夏寒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   “王总。”夏寒抹了抹脸,不卑不亢地说道:“对不起,我身体真的不行了,您让我做什么都行,随便给我条活路就好,但这个活,我不想做了。”   王瑞被气笑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这才几天啊,你就来找我推了两次工作!你他妈是大爷,我是孙子!行不行?”   “王总,您别这么说,是我的错。”   “你的错?”王瑞冷笑一声,“夏寒,不是我说你,你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你一个人拉扯弟弟本来就不容易,现在为了一个人就放弃这么赚钱的工作,你确定么?”   “确定。”   “你真的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夏寒了。”   夏寒微微笑了笑,“人总会变的。”   “是啊,你就敢肯定,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会变?”   “嗯。我肯定。”   王瑞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两人静默了半晌,他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大酒寨不养闲人,你学历不高,我也提拔不了你,你去给客人擦车吧,行么?”   夏寒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安排不出意料,“行。”   王瑞的老板椅一转,摆了摆手,“滚吧,不想看见你。”   “好,那王总,我这就出去了。”   夏寒暗自舒了口气,走到门口,王瑞却又突然叫住他,“夏寒。”   “嗯?您还有事?”   “真的值得么?”   “值。”夏寒笑了笑,拉开门离开了。   莫名其妙,节节败退,可我又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喜欢他。   夏寒一出门,左尘便怯生生地从墙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轻轻叫了一声,“夏寒。”   “嗯?”夏寒看见他来了,连忙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我怕领导为难你,不放心。”   “嗯,他是挺生气的。”   “那他怎么说的?”   “他说…”左尘的眼底尽是担忧,看得夏寒心里又麻又痒,忍不住便想逗逗他,他左右看了一下,周围没有人,这里又是监视器的死角,便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亲一下,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左尘抿着嘴笑了笑,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口,“没什么事,对不对?”   “嗯,就是又换了一个工作地点,轻松多了,也不累,这样我就不用喝酒了,以后还可以开车回家。”   “真的?那是换到哪里去了?”   “在地下车库的洗车房里。”   “那累不累?”   “挺轻松的,就擦擦车就行。”   左尘开心地笑了,“那我去那边打扫的时候就可以去找你了。我刚才跟主管说了,她同意我一天做三班,可以给我多开一点工资。”   “什么?”夏寒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不行,我不同意!”   左尘轻轻拽了拽夏寒的袖口,低声说道:“夏寒,你上午也要工作了,我想给你分担一些,而且我…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做,能多赚点钱,挺好的。”   “一天三班有多累,你知不知道?”   左尘淡淡地笑了笑,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但没关系的,主管他们都对我很好,我就是清洁客房的,也不是很累,这里还管午饭,还能给家里省点钱…”   “左尘…”夏寒的心仿佛被抽了一鞭子似的,又难过又自责,他握住左尘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千万别这么说,夏寒,是我拖累了你。”   夏寒在他手心上吻了吻,“跟着我过苦日子,后不后悔?”   左尘使劲摇了摇头,“能跟着你,让我死了,我都愿意。”   “傻子…”夏寒将他拥入怀中,下巴在他额头上蹭了蹭,“左尘,委屈你了,都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   左尘微微一笑,伸出手臂回拥住了他,“我不委屈,夏寒,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日子。” 第23章 有事相求   林乐放下手中的卷宗,终于把这个案子的资料处理完了。他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手机,十点,局里已经没人了。他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关上灯,准备回家。   前脚还没迈出门,一条黑黢黢的身影就闪到他的面前,“哎呦妈呀!”林乐吓了一跳,惊声尖叫起来,引来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还人民警察呢!哈哈…”   一听这个声音,林乐顿时松了口气,恶狠狠地把灯拍开,对着门口骂道:“夏朗,你他妈大晚上不回家,又来给我惹事!”   “我他妈哪有家啊林叔叔。”夏朗一身酒气,迷离的眼神飘到林乐的脸上,颓败地往椅子一坐,冲他勾了勾手指,挑眉一笑,“帮我个忙呗?”   “你他妈才叔叔呢!”林乐白了他一眼,凑过去嗅了嗅,连忙捏住了鼻子,“你还未成年呢,喝屁酒啊!”   “我马上就成年了!”夏琅从裤子兜里掏出身份证,在林乐面前晃了晃,“看看,再过不了几个月我就十八了,四舍五入,也差不了多少 。”   “滚蛋吧你,让你哥知道了,又得揍你!”   夏朗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只鸭子才懒得管我呢。”   “不许这么说你哥!”林乐一巴掌呼过去,气道:“我说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你哥的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拿到手了,说不去就不去了,这都是为了谁啊,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那是他活该!要不是他,我爸妈能…能…”夏朗偏过头去,强忍着倔强的泪水,眼眶憋得通红。   “那是意外,你父母难道不是他的父母吗?他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   “你少他妈教训我!你和他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夏朗急了,腾地站了起来,拔腿朝着门口走去。   “好好好,不说不说…”林乐连忙将他拉了回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对他说道:“小朗啊,你哥没跟你说吧?他已经不干那个了,他现在做的是正经营生,你就别再说那些侮辱他的话了,全世界都瞧不起他,你是他弟弟也那么说他,他嘴上不说,心里得多难受啊?”   夏朗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那他现在做什么去了?”   “你哥不让我告诉你。”   “切,爱说不说。”   “反正你小子要是有点良心就给我好好学习,别天天跟个混子似的花天酒地,穿得光鲜亮丽的,在你那群小弟面前冒充二世祖!你就算想糟蹋你哥的辛苦钱,也要替你父母想想,明不明白?”   夏朗一肚子不服气,但又无力反驳,只能狠狠地哼了一声,还不解气,又伸腿使劲踹了一脚椅子。   “你他娘的别跟我这犯浑啊!”林乐对着夏朗的腿踹了一脚,困意袭来,又是一个哈欠,“不是让我帮忙么?说吧,赶紧放完屁老子好回家睡觉。”   夏朗安静了下来,嘴张了又合上,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拉下面子说道:“那个…明天家长会,要说些高考的事…”   “嗯。行,我这就跟你哥说。”   “谁让你跟他说了?”夏朗急忙按住林乐要掏出手机的手,声音中带有一丝不甘的恳求,“那个,能不能...你去?”   “我去?”林乐指着自己的鼻子,头快摇成了拨浪鼓,“你还记得你高二的时候我瞒着你哥去了一次,回来你哥差点没把我废了!我可不敢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怂啊?别忘了你比他大两岁,怕他干什么?你还是警察呢!”   林乐也不在意夏朗的奚落,没皮没脸地笑了笑,“你哥那么大个,我从小就对他马首是瞻,小弟当习惯了,改不了!”   “我看你他妈就是贱到骨子里去了。”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这个忙,我帮不了。”   夏朗的气性也上来了,拎起书包站了起来,“行,你爱帮不帮,但你别告诉夏寒。”   “这我可做不到。”   “你…行吧,那我不去上学了。夏寒换手机号我没告诉老师,反正她也找不着他。”   林乐知道夏朗和他那个亲哥一样,平时不着调,犯混蛋的时候倒是言出必行,这要是真的不去上学了,夏寒肯定得气得原地爆炸了。林乐一个头两个大,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欠这两个祖宗什么了,让自己在这对兄弟面前这么没脾气。   “行了行了,大爷,我是你孙子行吧?我去,我去还不行嘛!几点?”   夏朗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挑了挑,又坐了回来,得意地晃着椅子,“下午四点。”   “行吧,我就再忤逆犯上一回。”林乐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你到底为什么不让你哥去啊?”   夏朗咬了咬嘴唇,“我这次又是年级倒数后十名,不想让他知道。”   林乐枕着双臂,调笑道:“知道自己丢人了吧?也是,你哥当年天天玩得昏天黑地,照样每次都考第一,唉,你说他这是图什么,早知道你去当鸭子,供你哥上大学多好,是不?”   “林乐!”夏朗把书包往他脸上狠狠砸去,羞愤得满脸通红,昏暗的灯光下,林乐看到,那双和夏寒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点点黯淡的水光。   林乐到底是和夏寒一起疼夏朗长大的,看见夏朗这幅倔强的样子,心一下就软了,也不再那样嬉皮笑脸,他捡起地上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土,又递给夏朗,声音轻了许多,“喏,拿着,不逗你了,我要是被你哥扒皮抽筋了,你记得给我上柱香。”   夏朗嘟着嘴,忍不住偷偷笑了笑,“嗯,还会给你烧点纸钱。”   “行了。”林乐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唉,你自己也努力一点,你哥他…”林乐咬咬牙,死就死吧,“他现在晚上给别人洗车,这大冬天的,满手都是冻疮,都是为了养哪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啊?小朗,你快懂事些吧。”   椅子被夏朗晃得嘎吱嘎吱响,林乐看着面前低着头沉默的少年,知道自己说的话,应该是被他听进心里去了。   许久,夏朗腾地站起,“我走了。”只淡淡地甩了三个字,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夏寒和左尘现在都是每天晚上十点下班,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半了。   一进家门,夏寒就栽倒在床上,难掩疲惫。左尘为他接了一杯热水,“夏寒,你很累吗?”   夏寒也不接,就着左尘的手喝了一口,对他笑了笑,“没事,不累。”   左尘放下水杯,蹲在床边,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护手膏,捧起夏寒的手,小心翼翼地抹了上去,看着那红肿的双手,心里嘶拉拉的疼。   “好像又严重了,疼不疼?”   夏寒的手瑟缩了一下,“没事,不疼,没感觉。”   “夏寒,对不起,都怪我太任性,才害你…”   “说什么呢小傻瓜。”夏寒笑着捏了捏左尘的脸颊,“可别哭啊,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他拍了怕左尘的手背,“别担心,开春就好了。”   “嗯。”左尘勉强点了点头,起身坐到了床头,双手温柔地扶到夏寒的肩膀上,小声说道:“夏寒,来,躺…躺我腿上。”   “好。”夏寒听话地躺了上去,“做什么?”   “你闭上眼睛,我给你揉揉。”   夏寒捉住他的手吻了吻,“这么贤惠啊?”   左尘的脸一逗就红,夏寒看着好玩,傻笑着闭上了眼睛,“谢谢你,左尘。”   “没,没什么的。”左尘的指肚轻轻按摩着夏寒的头皮,夏寒舒服地哼了一声,“左尘,你怎么会这个的?”   “嗯…以前妈妈病了,头总是痛,医生教我的。”   “哦。”夏寒翻了一个身,头抵着左尘的肚子,双手抱住了他的腰,左尘推了推他,“夏寒,你躺好了,这样我没法给你按。”   “不按了,让我抱一会儿。”   “嗯。”左尘笑了笑,像哄小孩的母亲一样,轻柔地抚着他的头发,看着夏寒那瘦削的肩膀,他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夏寒,你瘦了。”   “有么?”   “嗯,瘦了好多。”   “怎么会呢?我最近吃得挺好的啊。”夏寒往左尘肚子上拱了拱脑袋,轻声笑了笑,“可能是最近不喝酒了,就吃的健康了吧。”   “是么?”左尘吸了吸鼻子,轻轻为夏寒揉捏着僵硬的肩膀,“夏寒,你白天的工作,辛不辛苦?”   不假思索,“不辛苦啊。”   “是做什么的?”   “嗯…打打字,给老板复印一点文件,其他时间就喝茶侃大山。”   “真的?”   “嗯。”   左尘没有追问,只是手上一用力,夏寒嘶地一声,“宝贝儿,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劲了?好疼。”   “对不起,我轻一点。”左尘抿住嘴唇,什么都没再说。   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看着腿上禁锢着自己的腰睡得昏沉的人,微蹙着的眉眼下浮现出一层淡淡的乌青,左尘心疼地顺了顺他的眉头,想让那里舒展些,却无济于事。   轻轻拍了拍他,“夏寒,躺好了,我们睡觉。”   “尘…”夏寒习惯性地紧了紧手臂,像往常一眼,迷迷糊糊地安抚着怀中睡不着的人“乖,闭上眼睛…”   左尘的嘴角漾出一抹甜蜜的笑意,他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将死缠着自己的腰不放的人往里面拉了拉,觅到他怀中熟悉的位置,关好灯,安静地躺了下去。   夏寒像感知到什么似的,将左尘往自己胸前塞了塞,又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醒来,一切早已成了习惯。 第24章 蒙混过关   夏寒早上七点半就要上班,左尘很早就悄悄爬起来钻进厨房。他包了十几个包子,蒸好了放进两个保鲜盒中,一个小的给自己,另一个大的给夏寒。   “怎么又起这么早?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多睡一会儿,我在外面随便吃点就行。”   腰被人从身后抱住,左尘笑了笑,“你老是不好好吃饭,还是做给你吧,这样我放心。”   一身的困倦都被这清晨的暖流冲淡了,夏寒在左尘的白皙的脖颈后轻轻吻了吻,“做的什么?”   左尘红着脸腼腆一笑,“包,包子,香菇油菜馅的,行么?”   “嗯,我最爱吃了。”   “真的?那我给你多装点。”左尘说完又把给自己的保鲜盒打开,要拿出几个放到夏寒那里。   “你干什么啊?”   “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多吃一点。”   夏寒指了指自己那个已经被塞得都快要盖不上的保鲜盒,轻声笑了笑,“你自己看看,猪一天也吃不了这么多啊,我够吃了,倒是你,多吃一点,瘦得跟豆芽菜一样。”   左尘低下头,满怀期许地说道:“那你可要都,都吃了啊。”   “嗯,遵命!”   左尘满足地笑了笑,推了推赖在自己身上的大牛皮糖,“你快去洗漱吧,时间不早了。”   夏寒哼哼唧唧地在他背上蹭了蹭,才听话走进洗手间。   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夏寒急匆匆地穿好鞋,在左尘脸颊上亲了一口,“尘,我走了,你到点了就去上班,自己别乱跑,知道坐哪趟公交车么?楼底下的62路坐三站,记得刷卡…”   “知道啦,你每天都说一遍。”   “外面冷,你多穿一点,把围巾围上,帽子和手套都戴好,别冻着。”   “嗯,我知道。”   夏寒捏了捏他的脸,“嫌我烦了?”   左尘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中的保温杯塞进夏寒手中,“热牛奶,路上趁热喝。”   夏寒捧着沉甸甸的保温杯,忍不住将面前瘦弱的人拥入怀中,眷恋这温暖的体温,依依不舍地在他耳边吻了吻,“嗯,那我走了,你到班上了给我打一个电话哦。”   “好。”   家门在眼前关闭,夏寒匆忙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左尘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无论被吻多少次,那心脏跳动得就要呼之欲出的感觉却依然如故。   这大概就是很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吧。   左尘站在门口兀自发着呆,没有理会上楼的陌生脚步声,直到那声音在自家门前戛然而止,他才吓了一跳,警觉起来。   “谁…谁啊?”   外面的人既不敲门也没吱声,直接就拿钥匙打开了门,左尘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直到看清了进门的人,一颗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左尘啊,好久不见,气色好多了嘛,看来夏寒把你养得挺好啊!”   左尘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哦,林警官,夏寒他,他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我在你们家楼下蹲了半天了,就等他走了我才上来找你。”   “找我?”   见左尘一副狐疑的样子,林乐狡黠地笑了笑,也不脱鞋,仿佛这是自己家一样,将钥匙放到茶几上,往沙发上一瘫,才慢悠悠地开口解释道:“那个,夏寒租这房子的时候,给了我一把备用钥匙,你不介意吧?”   “嗯?”左尘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没,没事,这是夏寒的家,他同意就好。林警官,你喝水么,我去给你倒。”   “不忙不忙…”林乐呵呵地冲着左尘傻笑了一会儿,说道:“嫂子,咱就别见外了,叫我林乐就行。”   “嫂…”左尘骤然羞红了脸,局促地站了一会儿,还是跑去给林乐接了一杯水,“林乐,你有事么?”   “嗯,有事要求你。”   “求我?”左尘惊讶地问道。   林乐仰着脖子,将那杯水一饮而尽,“左尘,夏朗的学校今天开家长会,要说些高考的事,关系到考大学,好像还挺重要的。可他不想让夏寒去,就拜托我去,但今天一大早局里突然下了重要任务,我一会儿必须要到外地查案子,实在去不了,我琢磨着,你看你能不能…去一下?”   左尘一脸迷茫地盯着林乐,似乎这段话要消化很久才能理解,林乐也不插嘴,默默地看着仿佛凝固了的左尘,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左尘终于淡淡说了一句,“为什么不对夏寒说?”   林乐无奈地皱了皱眉,抱怨道:“你以为我不想啊?他们哥俩的关系你还不知道么?就夏朗那牛脾气,真要倔起来说不上学就不上学了,他哥都拿他没办法!”   “可是我去的话,夏朗会不会生气啊?”   林乐摸了摸下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一会儿跟他说一声,他就是不想他哥来,其他人应该无所谓吧。”   左尘抿了抿嘴唇,“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不告诉夏寒呢?”   “你告诉他,没事,就是别让夏朗知道就行。”   见左尘还在犹豫,林乐马上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拜佛姿势,哀求道:“嫂子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天天在这哥俩中间受夹板气,你就当帮帮我吧!”   左尘难堪地笑了笑,“林,林乐,我不是你嫂…你还是叫我左尘吧。”   “左尘啊…”林乐挽起左尘的胳膊摇来摇去,左尘被他晃得头晕,轻声叹了口气,“那,那好,我一会儿上班的时候,找领导请一个假吧。”   “太好了!”林乐给了左尘一个大大的拥抱,“下午四点,你打车去英华高中,高三六班就是他的班。”说完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钱塞到左尘手中,“这个钱你用来打车。”   “这个我不能要的,你还是告诉我怎么坐公交车吧?”   林乐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你就拿着吧,我还有急事,这就走了啊。”   他说完拍了拍左尘的手,害怕左尘反悔似的,飞也似地离开了。   左尘拿着那一百块钱,如坐针毡,他觉得应该给夏寒打一个电话,但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直到他满怀心事地到了会馆,习惯性地给夏寒报了平安,那如鲠在喉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左尘请了下午的假,打了车,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校门口,下午三点四十,这里已经乌央乌央来了许多家长,一个个挤作一团聊着天,什么你家儿子的志愿我家女儿的加分,左尘听得恍恍惚惚云里雾里,脚底仿佛被焊在了地上,寸步难行。   在夏寒的呵护宠爱下,左尘已经很久没有犯过病了,此时周围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嘈杂的环境让他的神经久违地再度紧绷,头疼和强烈的不适感袭来,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小灰…我…我好害怕…”   “你怕什么?”   “这里好多人…”   “那你回去?”   “对,回去…可是不行啊,这个家长会对夏朗很重要的…”   “那你就进去。”   “我…我不敢…”   左尘捂着憋闷的胸口,弓着腰倚在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时间快要到了,直到聚在门口的家长都进了教室,看着眼前的人少了许多,他才终于好受了些,亦步亦趋地靠近了校门。   “喂!”被人拦了下来,眼前的少年虽然与自己心爱的人长得几乎一样,可那眼神里的暴戾却让他本能地瑟缩了肩膀,“夏,夏朗…”   “至于这么怕我吗?”夏朗轻笑,“林乐跟我说他有事,找了个朋友来,没想到是你啊,小疯子。”   “嗯。”左尘卑怯地点着头,“对,对不起…”   “你这人可真逗,我揍了你,居然还跟我说对不起。”夏朗毫无顾忌地点了支烟,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你可以啊,现在人模狗样的,不当乞丐了?”   左尘不去计较他的奚落,只想着林乐交待自己的事,“那个,夏朗,你的班级在哪?”   “真要去给我开家长会啊?”夏朗嘬了一口烟,“你和夏寒挺熟?”   “嗯。”   夏朗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盯着左尘的脸看了一会儿,将烟头随手一抛,“跟我来吧。”   左尘喏喏地应了一声,蹲下捡起夏朗扔的烟头,丢进了垃圾桶,才跟着他进了教学楼。   “你进去吧。”   左尘到的时候,家长会已经开始了,教室大门紧闭,里面的家长一片肃穆,仿佛要考试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她们一样。这种气氛让左尘惴惴不安,“夏朗,我这样进去,可以么?”   夏朗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放心,老师根本就懒得管我的家长,反正我也没救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   “本来就是,她摊上我这么个学生,心里指不定觉得多倒霉呢!”   “夏朗,你别这么说,你好好学习,会好起来的。”   “我?”夏朗摇着头苦笑,“谢谢你啊,这么瞧得起我。”   “夏朗你…”   “行了行了快进去吧,早知道你这么鸡婆,当时就应该废了你,把你打成哑巴!”   “你不会的。”到底还是个孩子,左尘冲他微微一笑,又敛起笑容,为自己打了打气,推门进了教室。   老师只是问了一句他是谁的家长,一听是夏朗的,也没有多问,随手指了一个座位。左尘冲老师恭敬地点了点头,走到那个座位上坐好,像个听课的学生一样将腰板挺得笔直。他没有念过高中,被残忍切断的十年让他对高考毫无概念,但从夏寒经常对自己念叨这个词就能感觉到,这一定是对夏朗的人生至关重要的大事。   左尘知道,夏朗是夏寒最在乎的骨肉至亲,就算是为了夏寒,他也丝毫不敢怠慢。他拿出一个小本,一丝不苟地记着,生怕漏掉老师说的一个字。   夏朗隔着窗户看过去,盯着那个认真记笔记的瘦小身影,不屑地嗤声一笑,“这傻逼,挺胸抬头就差手背后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幼儿园争当小标兵呢,真丢人现眼…”   他嘴上这么嘲讽着,却不知为什么,夹着烟的手指竟轻轻颤抖起来,熏得眼睛有些发酸。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以忽略我的标题了...取标题无能星人,下一篇文一定不犯这强迫症了说 _(:3 」∠)_   小朗啊,其实真的是个好孩子~ 第25章 出言相护   家长会开了将近两个小时,夏朗也莫名其妙地在外面站了两个小时,他告诉自己这都是因为书包落在了教室里,他要等着老巫婆啰嗦完了进去拿,可他自己也知道,有没有书包都一样,反正他也不会去写作业。   左尘写字很慢,有些地方没记清楚,想过去问问老师,但看着那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讲台,他在外圈踌躇了许久,越是焦急,越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等什么呢你?”夏朗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正坐在他身后的座位上,一双大长腿旁若无人地翘到桌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有的地方没听清,想…想问问老师。”   夏朗嗤笑,“你可真是狗拿耗子,老师不会理你的。”   “怎么会呢?”左尘难得皱了皱眉头,“老师很有耐心啊。”   “哼,那是对好学生的家长,对你,呵…呵呵…”   左尘低着头,怯生生地说道:“夏朗,你别这样看轻自己,我知道,你和你哥哥一样,都是聪明的孩子…”   “再他妈提夏寒看不我抽死你!”   踹翻桌子的声音和夏朗没有抑制的吼声让讲台上的长辈齐齐安静了下来,家长们用嫌弃的目光看向夏朗,老师本就严肃的脸上更是拂上一层阴沉,“您是夏朗的家长?”   左尘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连忙对着讲台鞠了一躬,“嗯,老师好,我是夏朗哥哥…的朋友。”   “他哥呢?”   “他哥哥工作很忙,我替他来。”   老师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孩,满心疑窦地觉得是夏朗随便找了一个人来糊弄自己,但转念一想,像夏朗这样自甘堕落的学生,估计都懒得费力去敷衍。周围的家长又开始七嘴八舌地问问题,她也无暇再为这样一个学生费心多想,只对左尘轻轻嗯了一声,就继续应付家长了。   左尘尴尬地站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夏朗瞧着可笑,心中的无名火消了大半,他勾过左尘的脖子,指了指讲台,笑着说道:“你看,怎么样,小疯子,我说的没错吧?”   那是用得意的笑容掩饰的落寞和不甘,左尘不明白为什么夏朗会变成这样,只是爱屋及乌,心中也泛起了阵阵酸楚。   “夏朗,老师就是太忙了,我,我再等等吧。”   “你愿意浪费时间就随你便,小爷我打球去了!”夏朗说完,拿起书包,又故意使劲踹了一脚桌子,冲对着他怒目而视的家长比了一个中指,挑衅地勾唇一笑,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室。   左尘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家长终于陆陆续续地走光了,看着老师收拾起在讲台上的资料,他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老师…”   “嗯?”女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礼貌地笑了笑,“您还没走呢?”   “嗯。”高三的老师都带着一身不怒自威的严厉,左尘有些害怕,大着胆子又靠近了一点,“您好,您刚才讲的,我有一点没听清,能再问问您么?”   老师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好啊,不过要快一点,我一会儿还要开年级会。”   “好的。”左尘手忙脚乱地翻开自己的本子,指了指其中一行中间的空白,“这里,这个大学,是什么?”   老师蹙起眉,似乎在回忆自己说过的话,之后发出一声轻笑,“这个您不用在意,与夏朗没有关系。”   “为什么?”   “这个学校对于他来说,不切实际。”   “那是什么学校?”   “北华。”说了这两个字,老师也懒得再说下去,可左尘似乎全然不觉,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写下这两个字,给老师看了看,“是…是这两个字么?”   女老师瞥了一眼,嗯了一声,忍不住说道:“这么有名的大学,您没听说过?”   “我…我没上过高中,也没上过大学…所以不知道,对不起。”   “哦,这样啊。”女老师不耐地清了清嗓子,“您还有事么?”   “哦,还有一个地方…”左尘面对老师压迫的目光有些心慌,可越是慌乱焦急,越是找不到那个空缺的地方,只能一边手忙脚乱地翻着本子,一边连声道着歉,“对不起啊老师,给您添麻烦了,请您再等我…”   “那个,夏朗的家长啊…”老师打断他,推了推眼镜,正色道:“有一件事,我本来想对他哥哥说的,但我也联系不上他哥,既然你们认识,我就对你说,你转达一下吧。”   “啊?好的,请等一下。”左尘拿出笔,一脸诚恳地看着老师,“您请说,我脑子不好,怕记不住。”   老师点了点头,平淡地说道:“离高考只有几个月了,以夏朗的成绩,考大学是有点,哦不,很困难。我们学校也是讲究升学率的地方,刚才有几位家长反映,非常担心夏朗这样的学生和自己的孩子在一个班影响学习,他抽烟喝酒打架斗殴,屡次触犯校规,我们觉得,他不适合再继续读书了,但念及他的家庭情况,学校决定对他网开一面,给他转一个班。”   左尘拿着笔,却一笔都没有记,他听懂了老师在说什么,却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是敏感的内心隐约感觉到了,自暴自弃之后,夏朗终于要被放弃了。   “去哪里?”   “嗯…去F班。”   “那是什么地方?”   老师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那里的环境比较适合他。”   “适合他?”   为什么明明是迫不得已,却让所有人用“适合”这个借口来搪塞?为什么明明就满怀恶意,却要带着一副虚假的面具,道貌岸然地装仁义?左尘永远都能看清人情冷暖,却又永远不会明白里面的诈伪欺骗,他只是想到夏朗,想到夏寒,又想到自己,明明都只是费尽心力想要争一口尊严,到头来,却依然是那么不堪。   他人高高在上,而我们,越哀求,越无助。   左尘冷笑一声,“老师,您放弃夏朗了,是么?”   老师显然是没有从这突然由恭顺转为冰冷的态度中回过神来,明摆着的回答却也说不出口,“也不是,就是我的精力实在有限,顾不上来。”   “那个什么班,其实是把学习不好的孩子放在一起的,任他们自生自灭,对吧?”   “你怎么这么说!”   “是实话吧?”   老师不回答,只是说道:“这是学校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要怪就只能怪夏朗自己不学好,请您谅解。”   “他怎么不学好了?你了解他吗?夏朗是个好孩子!”   老师开了一晚上会,脾气也上来了,不屑地哼了一声,“好孩子会抽烟喝酒?好孩子会自甘堕落交白卷?好孩子会次次倒数第一吗?”   “老师眼中的好孩子还真肤浅啊!”左尘不能忍受任何人说夏寒的不好,哪怕说的是他弟弟也不行,本来因为自卑而弯下去的背直直地挺了起来,语气中是魄人的寒意:“你身为老师,关心过他么?在乎过他么?他要是自甘堕落不愿意上大学,还会找人来开家长会么?你只看重那些好学生,却从来都不知道小朗一个人有多不容易,不知道他有多孤独…”   “砰!”   后门被狠狠地踢开,左尘看着夏朗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二话不说,拉起他就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对着错愕在那里的老师冷冷地说道:“我谢谢学校没有开除我,去F班是吧?放心,我明天就去!”   老师怔怔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夏朗那与年龄不符的咬牙切齿,和那像恶狼一样的眼神里流露出的不甘和恨意让执教这么多年的她也不免胆寒。半晌,才颤颤巍巍地拍了拍胸脯,似扼惋叹息,又似终于摆脱了什么,摇着头说道:“这孩子,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反正桃李满天下,真扔了一个带虫的桃子,也不必觉得可惜。   夏朗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教室里那认真听讲的小身板,就连最爱的打篮球也突然兴致全无。他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教室门口,然后不情不愿地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老师的嘲讽格外刺耳,左尘的维护却意外动听。   可夏朗太骄傲也太固执,他不愿原谅最爱自己的哥哥,更不会接受左尘这个可悲可笑的人馈赠给自己的同情。   左尘被拖着拽着到了校门口,夏朗终于转身,一把丢开他的手,吼道:“谁他妈让你多管闲事的!”   “对…对不起…”左尘缩着脖子,小声道着歉,看着夏朗泛着血丝的眼睛中压抑着的雾光,他嗫嚅地说道:“小朗,你别难过了,去…去那个班,也能学习好的…”   夏朗插着腰,对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出揶揄道:“我说你刚才不是挺有种的么,怎么这会儿又成这样了?就这么怕我?”   左尘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嗯。”   夏朗看他这截然不同的呆样,低声笑了笑,在他面前伸出手,“给我。”   “什么?”   “你记的那个小本,给我。”   左尘抱着小本使劲摇了摇头,“不行的,这个要拿回去给你哥哥看的。”   “你他妈皮痒了是吧!”   左尘紧闭上眼睛,身体紧绷地缩在一起,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夏朗的那一巴掌,他慢慢睁开眼睛,却看见夏朗低着头,地上是不断滴落的血。   左尘心里一慌,连忙扶住他,“小朗,你没事吧?”   “别他妈这么叫我,你是我谁啊?”   左尘也不理他死鸭子嘴硬,身上没有纸,他直接伸出手捏住夏朗的鼻子,用袖子去擦他脸上的血迹,“好点了么?”   “你…你别弄,我自己来。”   “哦。”左尘缩回手,“怎么会流鼻血啊?”   “我怎么知道?大冬天的,天干物燥,很正常吧?”   夏朗不会告诉左尘,他不仅流了鼻血,还一阵恶心晕眩,自尊心不允许他示弱,更不允许他承认,当看到左尘那关怀的眼神时,心里的那道屏障仿佛被突然击碎了一道裂痕,什么凶狠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告诉夏寒。”   “哦。”   左尘那澄澈的眼睛依然盯着自己,夏朗竟有些难为情,“没,没事了。”   “那就好。”   自己一定是流血流傻了,竟然会觉得这个疯子笑起来有些亲切。   “那个,你和夏寒住在一起?”   左尘咬了咬嘴唇,他怕夏朗看出什么,只能点了点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夏寒他,他收留了我。”   “哼,他有这么好心?”   “小…夏朗,你别这么说他,你哥哥是好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难得的,夏朗这次没有生气,只是冲他摆了摆手打断他,“行了别说了,赶紧走吧。”   “哦。”   两人正要分道扬镳,却都因为一个熟悉的声音停住了脚步,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第26章 心如刀割(不虐,放心放心~)   “您好,教学西楼的水,一共三十桶。”   “怎么这么慢啊?都渴死了!”   “上午下了雪,路太滑了,实在对不起啊。”   “行了别说了,能搬一下么?”   “嗯,没问题。”   “…”   夏寒穿得那么单薄,脸冻得通红,肩上扛了一桶水,手里还拎了一桶,赔着笑跟着那人进了教学楼。左尘的胸口堵得厉害,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夏寒会瘦了那么多,为什么他的肩膀会疼,又为什么会瞒着他,说自己的工作很轻松。   明明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从未对他发过一点脾气,明明这么辛苦,却还是天天对着他温柔地微笑,生怕给他的疼爱不够多。   那一刻,左尘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夏…夏寒…”   沙哑的呼唤在喉咙里打转,他好想叫住他,扑到他的怀里,拥抱他,温暖他,像他爱惜自己一样爱惜他。但左尘就那样看着,什么都没有做。凛冽的寒风吹过,眼泪不知是吹干了还是冻在了脸上,生疼。   夏寒…也这么疼么?   “咚!”   一声闷响扰乱了在原地发呆的左尘,他回过头去,只见夏朗跌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出表情,肩膀却在微微颤抖着。   “夏朗…”   左尘走了过去,想要将他扶起来,却被他一巴掌甩开,“不用你管!”   “你还好吧?”   “我说了不用你管!”   左尘叹了口气,蹲到了他面前,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搭到了他的肩上。夏朗的肩膀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他。   “夏朗,你哥哥他…他很辛苦…”   夏朗的头埋得更低,一言不发。   “你原谅他吧。”   夏朗没有问左尘知道些什么,也没有再对左尘发火,只是沉默,漫长的沉默。   左尘安静地等待着,没有再多劝慰什么。他知道夏朗很痛苦,爱一个人和恨一个人都钻了牛角尖,可悲的是,居然还是同一个人。   地上溅落了两滴冰冷的泪,年轻的男孩到底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悲鸣,左尘没有戳穿他,只是跪在了地上,静静地拥住了他,“小朗,我知道,你是爱他的…”   我也爱他。   “真肉麻。”夏朗的手在左尘胸前虚张声势了两下,还是没有推开他。   天太冷了,这个胸膛暖得就像小时候拥我入睡的哥哥一样,让我忍不住去贪恋。   夏朗在左尘的怀中渐渐冷静了下来,一身的硬刺便又重新竖了起来,他一把推开左尘,猛地站起身来,“你别管我了,让我自己安静一下。”   左尘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他,微微一笑,“快回学校吧,冻病了,你哥该心疼了。”   夏朗白了他一眼,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向他伸出了手,“那个,起来吧。”   “好。”左尘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对他笑了笑,“我该去上班了,要给你哥带什么话么?”   “不用,你真烦!”夏朗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进了学校。   左尘摇了摇头,似欣慰,又似无奈,他朝夏寒刚刚进去的方向张望了很久,没有人出来。   大概是已经走了吧,左尘叹了口气,也该回去上班了。   左尘到会馆的时候正好是换班的休息时间,下了中班的人已经走了,上晚班的人还都没有来。通常这个时候,夏寒也结束了白天的工作,会换好衣服来找他,休息室有微波炉,两个人把饭热一热,一起吃个晚饭。   左尘来到休息室,却发现夏寒已经来了,他正坐在那里抽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寒…”左尘忐忑不安地走了过去,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怎么抽起烟了?”   夏寒缓缓转过头,凝重的眸子里藏着黯然,“左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寒,对不起…”   夏寒摇了摇头,想到左尘身上那些被烟头灼伤的疤痕,还是把烟扔了,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到夏朗的学校,听见有老师在说什么家长会,我去找了他的班主任,那老师告诉我有人替我去了,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左尘,是你么?”   左尘低着头,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对不起…夏寒…对不起…”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夏寒自嘲一笑,“我就是好奇,一般夏朗都是去找林乐的,为什么会去找你?后来我问了林乐才知道,是他找的你…你们好啊,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喜欢的人,都瞒着我…都瞒着我…可那是我弟弟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夏寒…”左尘坐到他身边,轻轻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我没想瞒你…”   “我知道。”夏寒抿着嘴唇,他闭上眼睛,任泪顺着眼角滑落,“我只是不明白,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小朗不那么讨厌我…不愿意见我,不愿意和我说话,现在甚至不愿意…不愿意承认,我是他的亲人…我对不起他,可我没办法啊…如果能用我的命换爸爸妈妈回来,我愿意我都愿意啊….可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啊…左尘,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夏寒抱住左尘,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呜咽着,埋怨着,哭得像是一个回不去家的孩子。   左尘没有问也不会去问他为什么会去夏朗的学校,心中坠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但他不想去搬开。他要等夏寒,等他愿意告诉自己的那一天。   “夏寒…”左尘轻抚着他的发丝,温柔地拍着他的肩膀,柔声说道:“我和你说过吧,夏朗他不恨你,只是没有看清自己的心而已。今天见到他,我更确定了。”   夏寒的身体僵了一下,仰头期许地望着他,“真的吗?”   “嗯。”左尘用衣袖为他擦了擦眼泪,“人都有走极端的时候,你给他一点时间,让他自己走出来吧。”   “是我对不起他,是我让他没了家…”   “没错,是你,但你也一样没有家了,不是么?”   “这不一样的。”夏寒又钻进左尘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细瘦的腰,仿佛这是能支撑他的唯一依靠。“小朗什么都没有做错,该受罚的只有我,却害他也失去了幸福。”   左尘的脸颊在他头发上蹭了蹭,“夏寒,我知道你活得辛苦,我不会劝慰你什么,你就算自责一辈子,那也是你应得的惩罚。但人是可以被原谅的,你明白么?”   “小朗会原谅我么?”   “他会的。”左尘低头在夏寒的额头上吻了吻,“我保证。”   夏寒终于笑了,在他胸口上拱了拱,“左尘,你现在倒真像一个大哥哥了。”   “我本来就比你大。”   “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我也是,夏寒,你说什么,我都喜欢。”   夏寒紧了紧手臂,目光突然瞥见了左尘袖子上的血迹,心中一紧,连忙坐了起来,“这怎么弄的?哪流血了?让我看看!”   “没…没有,不是我。”左尘见他紧张的样子,心中滋溢着幸福的甜蜜,他摸了摸夏寒的脸,冲他温柔一笑,“别担心我了,是夏朗他流了鼻血,我给他擦了擦,但他不让我告诉你。”   “小朗他流鼻血了?严不严重?”   “他说天气干,流鼻血很正常,没什么事。”   夏寒点了点头,“他从小就挑食,水果蔬菜都吃得少,自己也不知道买,过两天我买一点让小林子给他送过去。左尘,你说,他不愿意告诉我,也是怕我担心对吧?说明他心里是在乎我这个哥哥的是吧?”   “嗯,是。”   夏寒满足地笑了笑,将左尘拥入怀中,“你说的对,慢慢来,我都等了这么久了,不在乎再多等些时间。”   “嗯。”   “左尘,我们回家吧?”   左尘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上班了吗?”   “我今天想偷懒。”   左尘笑了笑,“好,那我给主管打个电话,陪你回家。”   两个人回了家,左尘不让夏寒进厨房,把他推到沙发上休息,自己炒了几个菜,又煮了一点小米粥,难得吃了一顿现做的热饭。   吃完晚饭,左尘给夏寒放了一浴缸的热水,拖着他去泡了一个澡。夏寒没有泡澡的习惯,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地去了。   “泡个澡好舒服。”夏寒从浴室出来,见左尘正在铺床,便从背后抱住了他,“下次和我一起吧?”   左尘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祛祛寒…解乏,还不,不会生病…”   “嗯,我的左尘真贴心。”夏寒咬了咬他发烫的耳垂,“可你还没回答我呢?下次和我一起,好不好?”   左尘攥着被子的手颤了一下,夏寒的声音低沉魅惑,仿佛有种魔力,让人不容抗拒。他喉结动了动,轻轻点了点头。   夏寒笑了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握住了他的手,“我来弄吧,你歇会儿。”   “不用,我不累。”左尘转过身,搂着夏寒的腰让他坐在床上,从床头拿过一个小本递给他,“给,今天老师讲的。”左尘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有的地方我也听不太明白,就,就都记下来了,有一个地方没听清,你看看…”   夏寒愣了一下,拉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吻了吻,“谢谢你,左尘。”他接过小本,笑着说道:“让我看看你这个小家长做了什么笔记。”   左尘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爬上床,跪在了夏寒的身后,为他细心地捏着肩膀,夏寒拍了拍他的手背,认真地看了起来。   几乎没有连笔字,一笔一划,全是记笔记的人赤诚的心意。   夏寒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轻笑一声,左尘紧张地从他背后探出了脑袋,“怎么了?是我写错了么?”   “不是。”夏寒指了指本子,“怎么还有拼音啊?”   左尘羞赧一笑,“对不起啊夏寒,我太久没读书了,这些字,我不记得怎么写了。”   夏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知道左尘有多不容易,而正因为知道,这份傻乎乎的付出便更弥足珍贵,这个人,更值得他用一生去珍惜。   “没事,我看着挺好。”夏寒拿起笔,在那些拼音上工工整整地写上汉字,“看,左尘,这几个字这么写,以后再想不起来,我教你。不过这个笔记我可要收藏起来。”   “真的?”那空出来的那个地方…”   “那个是艺术特长生,和小朗没关系,你记得特别清楚,可比我去认真多了。”   左尘一直生怕自己没记全耽误了夏朗,听夏寒这么说,才终于舒了一口气,一边给夏寒接着捶背,一边说道:“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啊…宝贝你轻一点,好疼。”   左尘手上摸到了一个地方,“是这里么?”   “呃…是…轻,轻点…”   “夏寒,你忍一下,疼过去就好了。”   “嘶…好。”   夏寒忍着疼,任由左尘揉捏着,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直到都快麻木了,左尘才终于停了手,“舒服点了么?”   夏寒扭了扭肩膀,一身的酸痛好像真的舒缓了许多,他转过身,紧紧拥住左尘的腰,“我到底是积了多少福气,捡了你这么一个大宝贝。”   左尘笑了笑,“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捏一捏,好不好?”   “嗯!”夏寒点了点头,抚摸着左尘细瘦的腰身,一股燥热直冲胸膛,他一把将左尘扑倒在了床上,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手探进了他的衣摆,“那我也帮你捏一捏,好不好?”   “夏,夏寒…”   “别怕。”夏寒吻了吻他的耳朵,沉声说道:“今天时间早,我教你点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感觉到了吧,明天诚意上肉肉~~( ̄▽ ̄)\"   小尘终于要被吃了,一起来围观吧(*/ω\*) 第27章 情难自已   左尘紧闭双目,不安的眼睫微微颤抖着,脸颊泛起一片羞涩的绯红。   他已经二十五岁了,知道身体上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对身上的人的感情有多炽烈,如果夏寒想要,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给。只是,一直只和女人欢好的夏寒,真的会喜欢自己这幅遍体鳞伤的残躯么?   他不紧张,只是有些恐慌,他不怕夏寒伤害自己,他只怕自己讨好不了夏寒。   有人的爱飞扬跋扈,热切嚣张,有人的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左尘显然是后者,上天砸下来的幸福让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自卑到自惭形秽。   “尘,别怕…”   似乎感知到了左尘的想法,夏寒低幽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着,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细密轻柔的吻落在微张的双唇上,柔软温润的舌长驱直入,安抚着左尘那颗惶恐不安的心。   睡衣被掀起,那伤痕累累的瘦弱身躯映入夏寒漂亮的棕色眸子,左尘蓦地睁开眼睛,伸手想要挡住夏寒的视线,却被他一只手按住,压过头顶。   “怎么了?为什么不想让我看?”   “我…我怕…”   “怕什么?”   “怕你不喜欢我…”左尘的眼中噙着淡淡的薄雾,没有委屈,满是深情。“我很丑…很难看…”   夏寒在他眼角轻轻一吻,“我知道啊,我又不是没看过,全是伤疤,体无完肤。”   “那你…会讨厌我么?”   夏寒笑了笑,另一只手缓缓抚过那不甚细腻的肌肤,拇指轻轻勾勒着上面的伤痕。第一次,他离得这么近,将左尘的苦痛过往尽收眼底,看得那么仔细而真切,不遗漏一丝罅隙。   眼底没有鄙夷,没有嘲讽,没有嫌恶,只有感同身受的痛。仿佛那非人的摧残虐待,一鞭子又一鞭子,全都抽进了夏寒的心里,只因为左尘会疼,所以他也疼。   夏寒没有回答,但左尘已经知道答案了。   “夏寒,没事了,早就不疼了。”   “那这里呢?”夏寒吻过左尘的心口,舌尖逗留在胸前的樱红上,“还难过么?”   身体一阵酥麻,嗓中溢出一声难耐的轻吟,左尘对夏寒莞尔一笑,“遇见你之后,再没有了。”   夏寒再一次,倾身吻住他的唇瓣,“尘,别拒绝我好么?”   “嗯。”左尘轻轻点了点头,仰起头,主动吻了夏寒。   左尘的吻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撩拨,一股暖流直冲下腹,夏寒只觉得燥热难耐,松开压住左尘的手,三两下便脱了自己的衣服。灼热的目光看向左尘羞怯的脸,呼吸早已紊乱不平,却仍是轻抚上他的面颊,暗哑的声线中带着恳切,“尘,把衣服脱了,好么?”   “嗯。”左尘乖巧地抬起手臂,任由夏寒褪去自己的上衣,他抿了抿嘴唇,小声说道:“夏寒,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不用顾虑我…我…”   “小傻子。”夏寒堵上了他胡言乱语的嘴,十指紧扣,引着他缓缓抚上自己的腰际,“来,抱住我。”   左尘的双手紧紧拥住夏寒的腰,健壮紧致的肌肉散发着火一样的温度,让他忍不住想用自己带着凉意的身体去爱抚。冰凉的指尖缓缓滑过饱含情|欲的躯体,夏寒只觉得被烈火焚身,本能地想与身下的人融合,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好好疼爱他。   夏寒和无数人上过床,各取所需,走肾不走心。唯独这一次,他仿佛一个初尝禁果的少年,谨小慎微,极尽温柔,生怕惊走了身下的爱人。   这也的确是第一次,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第一次,怦然心动。   轻柔的吻如小猫爪子一般覆遍身体上的每一道疤痕,左尘哪还有什么理智,他早已在这温柔乡里深陷沉沦,不可也不想自拔。   从锁骨一路吻到小腹,顺理成章地褪下睡裤,左尘的欲望膨胀着,如此赤诚相见,羞耻和不安让他浑身都染上诱人的酡红。   “夏寒我…”左尘此时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对夏寒的渴望就这样昭然若揭,让他无地自容。   夏寒只是笑了笑,在他那细得不像话的大腿根上亲了一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看看我。”   左尘抬眼看去,只见夏寒的欲望早已高高隆起,他咽了咽口水,“夏寒,你难受么?”   “嗯。”夏寒诚实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呢?”   “我…”左尘涨红着脸,细声细气地嗯了一声。   “那我帮你。”   不等左尘反应,夏寒的头就埋进了他的大腿深处,含住了那早已急不可耐的欲望,温暖湿润的舌尖极富技巧地舔|弄着,刺激着左尘的敏感。伴随着手掌恰到好处的套|弄,未尝人事的左尘就这样节节败退,在他口中尽泄而出。   “夏寒,别…”左尘不知所措地看着夏寒,目光中尽是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夏寒仰起头,性感的喉结动了动,对着泪眼婆娑的左尘舔了舔嘴唇,“没关系,我咽了。”   左尘一惊,连忙爬起来抱住了他,“夏寒,你不用为我这样的,你是男人,你…”   “傻子,难道你不是男人么?”夏寒打断了左尘的自责,温柔地注视着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左尘,我要对你做的事,很过分。”   “什么?”   夏寒又把他压了下去,在他耳畔沉声呢喃,“我忍不了了,我好喜欢你,喜欢到想对你做罪恶的事。”   左尘仿佛有这个意识,他只是微微一笑,双腿勾住了夏寒的腰,柔声说道:“夏寒,我也好喜欢你,喜欢到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句话说得夏寒意乱神迷,他吮吻着左尘的耳垂,低声说着:“别怕…左尘,别怕…”双手缓缓游离向下,抬起了左尘的双腿。   夏寒未曾和男人上过床,但在那种地方工作久了,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没有润滑液,夏寒从床头拿来左尘经常为自己抹的护手霜,挤了一些在手指上,送进了那个小小的穴口。   左尘的双腿颤抖了一下,手指死命抓住床单,异物感带来的难耐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又咬牙忍住了。   “疼?”   左尘摇了摇头,“没,没事。”   夏寒又送进去一根手指,“受不了就告诉我,别忍着。”   “可,可以的…”   三根手指拿出,剧烈的疼痛让左尘猛地瞪大眼睛,“啊!”地惊叫一声,又生怕夏寒担心,连忙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夏寒轻轻动了动,“左尘,可以么?”   “嗯…”   夏寒见他疼得满头虚汗,眼角都溢出点点泪痕,心中不忍,俯身抱住了他,“不做了,我们不做了,对不起…对不起…。”   “别…”   左尘紧紧搂住夏寒的脖子,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身体,他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沙哑,“没关系,我…我喜欢…我情愿…”   左尘软糯的声音如同天雷勾动了地火,让夏寒在他体内的欲望又强烈了些,难耐地抽|送了几次,见他仍是忍着,夏寒亲了亲他泛红的眼角,轻声说道:“喊出来吧,尘,没关系的…”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速度。   “啊…嗯…可以了…夏寒…真的…真的…不行了…”   夏寒一次次地顶进了左尘最隐秘的部位,情|欲让人失去了理智,强烈的刺激如洪水般淹没了他,连疼痛都成了快感。   夏寒只做了一次,见床单上已经染上一丝血痕,即便仍是欲求不满,念及左尘的身体,还是退了出来。他用手又帮左尘释放了一次,去浴室放好了热水,回来将他抱入怀中,在他额头上吻了吻,“左尘,我们去洗一下吧?”   还没从余韵中解脱出来的左尘迷迷糊糊地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在夏寒的怀中蹭了蹭,轻轻嗯了一声。   夏寒笑了笑,抱着他进了浴室。   左尘一直呆呆地看着他,乖巧地任他摆布,夏寒指尖沾上泡沫,在他鼻尖上点了点,“小呆子,想什么呢?”   左尘傻傻地笑了笑,“夏寒,我让你高兴了么?”   夏寒愣了愣,“嗯,特别高兴。”   “那我也高兴。”   水蒸气将左尘的脸蛋熏得粉扑扑的,鼻尖上带着夏寒刚抹上去的泡沫,天真而稚嫩的笑容绽放在小小的鹅蛋脸上,乌黑的双眸干净澄澈,纤长的眼睫毛上凝着清透的水滴。饶是夏寒浸淫声色场多年,看着这明媚无垢的笑容,竟也可耻地小鹿乱撞起来。只觉得倘若再多看一眼,自己怕是又要化身豺狼虎豹,做些禽兽的勾当了。   无法,只能将唇对着那笑容覆了上去,将内心的欲|火全部追加给这个如何都意犹未尽的吻。   仔细为左尘清理干净,夏寒先回房间换了床单,又返回到浴室将左尘用浴巾包好,脚不沾地地抱了回去,盖好了被子,见他那波光潋滟的眸子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夏寒无奈地笑了笑,“宝贝儿,我有那么好看么?你还没看够?”   “嗯。”左尘往杯子里躲了躲,害羞地抿了抿嘴唇,“夏寒,我感觉,我在做梦。”   “为什么?”   “我好幸福。”   夏寒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一般,他趴在床边,在左尘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无关情|欲的吻,“左尘,谢谢你,因为有你,我也幸福。”   左尘只是满足地笑了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夏寒宠溺地看着他,直到平稳的呼吸声传来,知道他竟难得地睡着了,轻叹了一口气,起身进了卫生间,动手解决了自己尚未消歇的欲望,才爬回床上,轻轻拥住左尘的腰。看着怀中人婴儿般安睡的可爱样子,这一次,换他彻夜难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夏寒当然很温油,小尘当然很羞涩喽~   没关系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小尘尘会放飞自我哒哈哈哈~   如果觉得这章太清水请不要打我(*/ω\*)   感谢小可爱的支持,鞠躬(づ ̄ 3 ̄)づ 第28章 无微不至   左尘这一觉睡得何止是好,第二天直接就没有醒过来。   他通常五点就会起床为夏寒把一天的饭准备好,雷打不动,怎么劝都没有用,夏寒见他精神还可以,一般也就依着他了。但现在已经七点了,怀中的人一点睁开眼睛的意思都没有,连呼吸都沉重得不正常,夏寒才意识到出事了。摸了摸左尘的额头,果然烫得可怕。   夏寒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明明说好了在他身体养好之前不做过分的事,却还是敌不过自己一时的精虫上脑。看着左尘难受地蹙着眉,想到他昨晚一定不好受,却连哼都不哼一声,心中更是悔愧交加,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气愤。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为自己想一想?受伤了就喊个疼,生病了就服个软?那么多苦难施加在这幅弱小的身躯上,却只让他学会了逆来顺受。明明命运给了那么生动残忍的教科书,却依然学不会能让自己活下去的蝇营狗苟。   夏寒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罢了,自己心疼的,不恰恰也正是自己喜欢的么?   “左尘…”   夏寒沾湿了一条毛巾,敷在了左尘的额头上,轻轻叫了他一声。   “嗯?”   左尘的眼皮动了动,似乎努力了很久才把眼睛睁开,脑子却仍是烧得糊涂,见夏寒正盯着自己,冲他笑了笑,“夏寒,你醒了?”   见他还能睁眼,夏寒稍稍宽了心,宠溺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嗯。傻子,我早醒了。”   “那我去给你做早饭。”   左尘说着就要起来,却被夏寒一手就按回了床上,“你都烧成这样了,还做什么早饭?我去给你熬点皮蛋瘦肉粥,你再眯一会儿,好了我喂你。”   左尘愣了好久才消化了夏寒这一段话,呆呆地问道:“我…我发烧了?”   “嗯,可不是么?三十九度了,今天要是不退烧,明天我们就要去医院看看了。”   “啊?”左尘的脸上满是焦虑,“那,那上班怎么办?”   “我帮你请假了,我也请假了。没事的,有我在,你就放下心乖乖休息吧。”夏寒坐到床头,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左尘,对不起,我昨天晚上没轻没重的,害你今天生病了。”   提到昨晚,左尘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他往夏寒怀里钻了钻,柔声说道:“不关你的事,夏寒,是我自己身体没出息,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你!”夏寒捏住了他的嘴巴,气道:“再说这种话我可要生气了,今天你生病,原谅你这一次,懂了就点点头。”   左尘乖巧地点了点头,夏寒笑着松开了手,又温柔地拨了拨他的头发,“乖,再睡一会儿,捂捂汗,睡醒了就好了。”   “嗯。”   见那双大眼睛仍是不肯离开自己,他虽不说,夏寒却知道,病着的左尘格外黏人。越是这样,心中却是隐隐作痛,也不知道这十年支离破碎的生活,病了伤了的左尘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夏寒低头在他的眼皮上轻轻一吻,握住他被子里的手,柔声说道,“宝贝儿,睡吧,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等你睡着。”   “真的么?”   “嗯。乖,把眼睛闭上。”   也许是真难受得厉害,夏寒的手又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左尘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   “寒哥!我来啦!”   林乐扯着风风火火的大嗓门直接自己开了门,一进门就四处张望,“人呢?小的给您送吃的来啦!”   “你给我小声点!”夏寒从卧室走了出来,对着林乐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东西呢?”   “这不是么?”林乐晃了晃手里拎的塑料袋,咧开大嘴,邀功似地笑了笑,“喏,青菜,肉,一大堆水果,还有你要的药。”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袋子一个一个放到桌子上,放到药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下,玩味地看向夏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寒哥,你要消炎药作甚啊?呦,还是外敷的呢!”   “你哪那么多废话!”   “啧啧啧,真是禽兽!”   夏寒懒得理他,指使道:“去把这些放冰箱里,水果留一些就好,剩下的一会儿给夏朗送过去。”   林乐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就是别扭,明明互相关心,还成天搁我这飞鸽传书。溜我玩呢!”   “你去不去吧?”   “去,去!谁让你们俩是我祖宗呢!现在加上左尘,仨祖宗!”   夏寒低声笑了笑,拍了拍林乐的肩膀,“钱用手机转给你了。”   “得了,咱俩谁跟谁啊,好兄弟做这些不都是应该的吗?”林乐可能是从小到大为夏寒跑腿惯了,对他的颐指气使没有一点脾气,随手拿了一个苹果,就着衣服擦了擦就啃了起来,一边吧唧嘴一边说道:“寒哥,我觉得,你真的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   “你又变回从前的夏寒了。”   夏寒动作一顿,低声轻笑了一声,“是么?要真能回去的话,也挺好的。”   “那可不是么。”林乐叹了口气,“长大了就是不好,以前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真怀念啊。”   “行了你!别在这给我伤春悲秋了。”夏寒对着林乐的脑袋使劲扇了一巴掌,“你要没事就回吧,不用上班啊?”   “嗯,今天上午没啥事,我在你这吃了早饭再走,来得及。”   “行吧,那你坐着吧,我去给左尘熬点粥。”   “哎呦这贤惠的,你这当完模范哥哥当模范男友,什么时候我能享受享受模范好基友的待遇啊?”   “下辈子!起开,别在这堵着。”夏寒伸腿踹了他一脚,正想进厨房,抬眼就看见站在卧室门口的左尘。   即使生着病,左尘却依然睡得不深,客厅里的动静直接让他醒了过来,睁开眼,手中是空的,身旁是空的,房间也是空的,明明知道他就在外面,却还是莫名心慌意乱。   生了病的人格外矫情,格外敏感,又格外任性。左尘不想躺在床上,他只想呆在那个人身边,静静地陪着他,或是让他陪着自己。   有情未必饮水饱,却一定是可口的良药。   “夏寒…”左尘扒着门框,小猫似地轻轻叫了一声,就见夏寒将东西往林乐手中一塞,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了过来,“怎么起来了?快回去,别冻着了!”   左尘迷迷糊糊的,什么都没听清,也什么都没听懂,只是见夏寒过来了,冲他傻傻地笑了笑,一头钻进了他的怀里,像个小宠物一样软软糯糯地撒着娇,直挠得夏寒心痒。   “我,我起来没看见你…”   “没事的没事的,我不走啊…”夏寒一边好声好气地劝着,一边抱着左尘往卧室里推,想要让他重新躺回去。可左尘搂着他的腰就是不肯松手,任他如何去说,反反复复就是那一句话,“夏寒,我就想看着你…”   这委屈的小萌音让夏寒的心直接就软成了一片棉花地,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在他头顶上亲了一口,“那,我们穿点衣服,到客厅去坐着,好不好?”   “嗯。”左尘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我要看着你。”   “好好好,看着看着,来。”夏寒给左尘裹上自己的厚棉袄,又拿了一床被子,带着这个黏在自己身上的小膏药出了卧室,走到沙发边,“来,坐这。”   左尘终于松开了手,夏寒给他盖好被子,冲林乐招了招手,“小林子,过来。”   林乐的嘴角抽了抽,“呦,您老人家还知道这有个喘气的呐?你看看,看看我这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别废话,过来!”   林乐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对着左尘嘿嘿一笑,声音洪亮地打了声招呼,“嫂子好!”   “别咋呼!”夏寒又是一巴掌,林乐摸着头,对着左尘哭诉,“嫂子,他欺负我!”   左尘好似没听见似的,目光一刻都不离开夏寒,对着他嗤嗤地傻笑。   “得,别是个傻子吧?”   “你才傻子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夏寒扭头瞪了林乐一眼,神色又瞬间变回温柔,他点了点左尘的鼻头,笑着说道:“小傻子,让小林子陪你呆一会儿,我去做早饭,好不好?”   左尘愣愣地点着头,夏寒俯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看了林乐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林乐给左尘递了一杯热水,坐到了他身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别看了,丢不了。”   “嗯?”左尘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一个人,难为情地抿了抿嘴唇,“林乐,我…我好喜欢夏寒。”   “嗯,我看出来了。”林乐托着腮帮子,瞥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夏寒,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也是,很喜欢你。”   “嗯。”左尘满足地笑了笑,“我知道。”   “那个…左尘,你也变了好多啊。”   左尘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么?”   “不是长相,是你看起来有精神多了,跟我第一次见你时完全派若两人。”   “是么…”左尘的眼神不由自主便又飘到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上,不知不觉就翘起了嘴角,“因为夏寒,我有了一个家,所以很幸福。” 他突然轻笑一声,“林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说吧。”   “你为什么对夏寒这么好啊?他总是欺负你。”   这个问题林乐被从小问到大,听得耳朵都起茧。夏寒学习好,长相好,身材好,随便一笑就能让女孩子神魂颠倒,照理说绝对应该是他这种肥宅扎小人的对象。可他偏不,明明比夏寒还年长两岁,却心甘情愿地认他当了大哥,一口一个“寒哥”地叫着。小学当跟屁虫,初中当跟班,高中当死党,夏寒做的每一件坏事都有他掺和,他也没少替夏寒背黑锅,可无论别人怎么挖苦怎么嘲讽怎么挑拨离间,他就是矢志不渝,死心塌地,依然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小时候为了夏寒翘课,长大了就为他翘班,日久天长,简直就是情比金坚。夏朗说过,他就是一个爱犯贱的抖M,夏寒不踹他两脚,他皮痒得连觉都睡不着。   可只有林乐自己知道为什么,夏寒这个人,没道德没修养没节操,可对朋友,对亲人,那一颗心两个肺都不够他掏的。   夏朗是证明,他是,左尘更是。   林乐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喜欢夏寒?”   左尘对他淡淡一笑,也没有回答他。   两人心照不宣,林乐也不再多问,他只是好像有些明白夏寒说的话了,左尘身上就是有一种气质,能让人全身心地放松和信任,毫不犹豫地把心托给他。   “你知道么左尘?我从来没嫉妒过夏寒,我嫉妒夏朗。”   “嗯?”   “要是没有他那个弟弟,我就是夏寒的哥了,唉,亲的和外面捡的就是不一样。”林乐闭上嘴,讪讪地看了一眼左尘,“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不是说你是外面捡的,我是说我…”   “我知道。我也嫉妒夏朗。”左尘顿了顿,又坦然一笑,“但不管是谁,只要是夏寒在乎的人,我就会对他好,因为我想让他开心。小朗是夏寒的弟弟,那我就也把他当亲弟弟。你是夏寒最好的朋友,那我就也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林乐,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哈哈哈…”林乐干笑两声,喝了一口水,掩饰自己被看穿的难堪,他对夏寒的感情是什么?他知道,他是钢铁直男,反正肯定不是爱情。但多年的友情怕是早就炼化成一种亲情。夏寒就像是一棵常青树,毫无保留地庇佑着挚友,兄弟,以及现在的爱人,任他们肆意依赖,也包容他们肆意伤害。   “左尘,我知道夏寒为什么喜欢你了。”林乐收起他的嬉皮笑脸,含笑的目光里尽是真诚,“叔叔阿姨走后,我一直担心他会孤独终老,他能遇见你,真好。”   “你也是。”左尘明亮的眸子凝视着他,“林乐,夏寒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替他高兴。”   “什么高兴?”夏寒放下手中的砂锅,盛了一碗粥端了过来,坐在左尘身旁,冲他宠溺地笑了笑,“来,左尘,慢慢吃,然后咱们吃点药,病就好了。”   林乐的嘴角抽了抽,“寒哥,我的呢?”   夏寒瞪了他一眼,“自己盛去。”   “哦。”   “还有啊,以后别坐得离有夫之夫那么近。”   林乐马上往旁边挪了挪屁股,“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饶我一命吧!”   夏寒哂笑一声,“好啦,就你戏多!快去喝粥吧,冰箱里有咸鸭蛋,你不是最爱吃的么?”   “寒哥你真好!不吃蛋清行么?”   “这臭毛病怎么还没改?”夏寒白了他一眼,“那你就把黄吃了,蛋清一会儿我吃。”   “好嘞!”林乐说完,也不理这边你侬我侬的喂食,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己跑到饭桌旁,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尘还要养养身体的说~   明天11.11   无论你是不是一个人,都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哦o(* ̄▽ ̄*)o   反正我是单身狗,贫穷也限制不了我放荡不羁买买买,要去剁手喽(*/ω\*)   谢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都幸福!鞠躬! 第29章 似曾相识   林乐蹭完饭就走了,夏寒喂左尘吃完,自己把剩下的粥和林乐吃剩的蛋清解决掉,给左尘喂了几片退烧药。左尘乖巧得让张嘴就张嘴,让吃药就吃药,只是眼睛一直巴巴地盯着夏寒,就像小孩子守着一件难得的玩具,似乎只要稍一眨眼,就会被谁抢走一样。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啊?”夏寒被这深情的目光盯得有些难为情,实在忍不住问道。   “啊?”左尘回过神来,羞赧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喜欢看你。”   “有那么好看么?”夏寒捏了捏他的鼻子,得意地说道:“不过也是,从小到大都有人说,我的长相可以当大明星了。”   “那你为什么不当?”   “小傻子,哪那么好当啊?我又不会跳舞不会唱歌不会演戏的,长得帅的人那么多,哪里会有我的份?况且那个圈子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我可不想淌这趟浑水。”夏寒对左尘温柔地笑了笑,将他揽入自己的怀中,一边随手揉着他的头发,一边低声说道,“我呀,原来虽然学习好,但还真没什么理想,后来辍学了,这些东西就更不用多想了。现在我只希望小朗能考上个大学,将来送他出国读书见见世面,他有点出息,我也就对得起父母了。”   左尘知道,夏寒说得云淡风轻,但他得有多辛苦多努力,才能支撑起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他甚至可以想象,当夏寒下定决心放弃那璀璨的未来和似锦的前程时,心中的那份痛苦和不甘,会让他有多煎熬。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拼尽全力去给自己唯一的家人一个美好的明天,哪怕这个明天,可以与他毫不相干。   左尘轻笑,你还说我傻,再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   傻到让人心疼。   “那,等小朗有出息之后呢?”   “之后啊…”夏寒的手指轻轻挠着左尘的脸颊,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很久,终于开口问道:“左尘,你愿意等我到那个时候吗?”   左尘知道,他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之后,郑重地问下了这个问题。   可左尘不用思索什么,他的答案永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愿意。”   “那就好。”即使知道左尘会回答什么,夏寒还是松了口气,他亲了亲左尘的额头,有些羞怯地说道:“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做点小本买卖,和你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好么?”   “好。”   左尘回答得毫不犹豫,他很满足,他会期待,却绝不会贪心。夏寒身上背负着做兄长的责任,左尘绝不会去跟他最在乎的胞弟争夺他心里的分量,这没有意义。夏寒心里有他,眼里有他,遥不可及的未来里也有他,这就足够了。他可以等,等到夏寒终于可以完全为了自己去活的那一天,他就可以牵起那个人的手,两个人,一起,把人生剩下的路走完。   反正只要活着,左尘就等得起。哪怕等到洪荒尽头,他也乐得甘愿。   “左尘,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左尘仰起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夏寒搂住他,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能力给你很好的生活,但我还是不想放开你。”   左尘淡淡地笑了笑,抬起手臂回拥住了夏寒,声音温柔却坚定,“夏寒,那就请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放开我。”   “好。”夏寒紧了紧自己的手臂,用力点了点头。   左尘吃完早饭,又有些困倦,夏寒把他抱回了卧室,躺在了他的身边,为他掖了掖被子,低头在他眼角旁落下一个吻,“我不走,绝对不走,乖,把眼睛闭上。”   药里有些安眠的成分,左尘看着夏寒对自己微笑着的脸,一颗心如同沉入海底,全身上下都安静得昏沉,不久便睡了过去。   夏寒知道左尘面皮薄,趁他睡得正死的时候给他偷偷上了药。脱下左尘裤子的那一刻,看着那修长纤细的双腿,和那腿根深处一点浅浅淡淡的吻痕,夏寒想挪开自己的眼睛,却又情不自禁地一路摸索上去,直达到那个最私密的地方。   有一点红肿,好在没有明显的伤痕,夏寒稍稍放了心,忍着蠢蠢欲动的欲望细心地给左尘抹好了消炎药,手指触摸在那个敏感柔软的部位,热度从指尖涌向全身,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反应,他还是忍不住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沉睡中毫无防备的左尘,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猥琐的变态痴汉。他自嘲一笑,做贼心虚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夏寒,你也有今天。   再看下去怕是要情难自已,夏寒给左尘穿好裤子,自己去洗手间冲了一把凉水,好容易让内心的小火苗偃旗息鼓,才钻回了左尘的被子里,紧紧抱住了他,似乎想让这个拥抱弥补刚才的遗憾。左尘下意识地翻了个身钻进他的怀中,夏寒宠爱地拨了拨他的头发,又意犹未尽地亲了亲他的嘴角,也闭上眼睛,陪着他睡了过去。   喜欢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人怡然自得地演着内心戏,如果对方看懂了,再沾沾自喜。   左尘一觉醒来就退了烧,到了第二天已经完全没有大碍了。他想去上班,却被夏寒直接按回了床上,“哪都不许去,再休息一天。”   “我都好了。”   “我说没好就没好。我给你请了两天假,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家再歇一天。”夏寒本来也想给自己请两天,但最近活多,两边都只允许他请一天,不然就再也不用去了。夏寒没有办法,好在左尘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他也能放心出工了。   夏寒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饭我都做好了,自己热一下。”   左尘从来不会反抗夏寒,只能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夏寒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左尘,对不起,我没法陪你。”   左尘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夏寒捏了捏他的脸颊,“那我走咯?”   “嗯。”   夏寒又给他盖好被子,“乖,再睡会儿。”   手被握住,“夏寒…”   “嗯?”   “早点回来。”   夏寒在他唇上吻了吻,“好。”   左尘满意地松开了手,“路上小心。”   夏寒念着家里的人,担心他的病没好全,又怕他不好好吃饭,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容易熬到了晚上,迎面开来了一辆最新款的豪车,来大酒窖消费的客人一般都非富即贵,夏寒对这些倒也见怪不怪,他只想快点把活干完,跟主管说一声,早点回家。   一双高档皮鞋从车里迈了下来,夏寒也没有仔细看,等人走远了些,便埋头干了起来。   “好久不见。”   那人见夏寒没有反应,于是又走近了些,把这话又重复说了一遍。   夏寒被吓了一跳,他手里拿着水枪,猛一转身,滋了那人一身水。只见那人跳着跑开,夏寒连忙关了水,一边手忙脚乱地拿衣袖给那人擦着,一边连声道歉,“对不起啊,先生,对不起…”   “夏寒,你怎么回事!我看你以后也不用再来了!”主管见客人名贵的西装被夏寒喷了一身水,快步走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   “对不起,主管,对不起,先生。”夏寒知道,这身衣服能合他好几个月的工资,要是计较起来,怕不是赔钱这么简单,可能连工作都会没了。只能不断鞠躬道歉。   “没关系,夏寒。”那人似乎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只听他对主管说道:“他是我的学弟,不碍事的。”   主管虽然讶异,但还是松了一口气,“那你们聊,我找别人给您洗车。”主管说完便识趣地走开了,夏寒却吃惊地抬起头来,盯着那个男人看了半天,“你是…”   “也对,你怎么会记得我。”男人轻笑一声,“张蒙。”   “张…”夏寒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想,突然啊地一声,“哦,是你啊,真的…变了好多,高了,也瘦了,都认不出来了。”   “知道臭美了,减肥了呗。”   “哦。”面对这个高中学长,夏寒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自从高中毕业之后,除了林乐,几乎和所有同学都断了联系,张蒙是谁,他只是依稀记得是个恶霸小胖子,高他们两级,和林乐是同班同学,当时林乐又矮又胖,总是被他嘲笑欺负,除了被自己教训过一顿之外,对这人便再没有多余的印象了。   两个人静默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还是夏寒先开了口,“要不你去接待室里坐着去吧,那里面有暖气,很暖和。”   “夏寒,我是客人,你对我应该用‘您’。”   这冷不丁的冷淡让夏寒有些无措,但他见惯了人情冷暖,既然人家不愿熟络,他也能马上转换了角色。   “是,您说的对,是我的错,还请您看在咱们是校友的份上,高抬贵手,不要向主管投诉我,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   张蒙看着夏寒这幅低眉顺眼的样子,哪还有半点意气风发嚣张跋扈的影子?不禁皱了皱眉头,多年的假想敌就这样在自己面前缴械投降,真是索然无味。可心中却依然涌起一阵风水轮流转的快感,当年人见人爱的万人迷,现在竟沦落到给自己洗车的地步,穿着被水淋湿的破旧工服站在寒风中,脸颊被冻得通红,手上都是皲裂的伤口,落魄,真是太落魄了。   不过,即便看到夏寒如此,优越感依然击溃恻隐之心,占据了制高点。   “你缺钱?”张蒙没有理会夏寒的恳求,昂首问道。   “嗯。”   “我记得你学习特别好,后来回母校老师跟我说你考上了北华大学的啊,怎么现在会在这里?”   夏寒揉了揉冻僵的鼻子,“哪有啊,您肯定记错了,我没考上大学。”   “这样啊。”张蒙也不戳穿,只是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他,“这是我的名片,你以后有事的话,可以联系我,毕竟,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哦,好的,谢谢您。”夏寒双手接过,看着那张名片,“是大公司的经理呢,您可真是年轻有为。”   “是啊。家族企业,所以我一毕业就能到这个位置。但是有钱人也有苦恼,太忙,而且,我更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去堵住那些老家伙的嘴。”张蒙不屑一顾地说道,“不过再怎么说,有钱可比没钱好多了,你看看,这车,这表,这光鲜亮丽的名牌衣服,不都是钱么?起码不用在寒冬腊月冻在冷风里给别人洗车,是不是?”   “是,您说的对。”   “哦,对了,你还记得赵萌萌么?”   “谁?”   “你不记得了?她高中的时候一直追你的!”   夏寒又冷又饿,现在只想回家贴到小傻子暖和的胸口上亲亲抱抱,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回忆往昔。更何况追过他的女生那么多,课桌里的纸条和情书比书本都多,他怎么会记得是哪一个?不过张蒙毕竟是得罪不起的客户,只能点着头寒暄道:“嗯…有点印象,还挺漂亮的啊。”   “我一直喜欢那个学妹,可惜她眼里只有你。”张蒙笑了笑,“不过那都是过去了,现在,她是我女朋友。”他捏了捏夏寒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所以啊,这女人还是上学的时候最可爱,天真单纯,什么都不图,就喜欢长得帅的,可一旦进入社会,就会认清现实,什么都比不上有钱。你说对吧,夏寒。”   夏寒还能说什么,只能配合着他的表演,好早点回家吃饭,自己不回去,那个小傻子肯定不会先吃。   露出一种自卑压抑的悲哀神情,夏寒低声说道:“嗯,您说的对,张先生,我,我祝您和她能够幸福。”   张蒙满意地勾起唇角,“我们会的。”   两个人又沉默了下去,夏寒轻咳了两声,“那个,张先生,您的衣服…真是抱歉。”   “我说了不碍事,反正这件也该扔了。”张蒙会心一笑,“况且我知道,以你的经济条件,应该赔不起。”   不枉吹了这么半天冷风,管他如何奚落,反正夏寒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用赔钱就好了。“谢谢您。”   鞠躬,道谢,万事大吉。   “先生,您的车洗好了。”   同事的声音让夏寒如蒙大赦,等着张蒙放过自己,果然,张蒙盯着他看了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走了,有事找我,都是校友,别怕麻烦。”   “嗯,谢谢您。”   看着那绝尘远去的豪车,夏寒还是叹了口气,他不会自欺欺人地说自己一点也不失落,再卑微的人也总有自尊。但没有办法,人总要活下去,社会是分阶层等级的,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接受,反而会更好受。   好在,他现在有知心的爱人,有坦荡的朋友,上天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之后又给了一个大甜枣,也算是在这冷漠世界里唯一的慰藉了。   昏黄的路灯把一个瘦瘦小小的人照出一道狭长的身影,他就站在那里,光和那个人一样暖。   夏寒胡乱收拾好东西便冲了过去,“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呆着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左尘低下头,解开羽绒服的拉链,从怀里掏出一副厚厚的手套,讪讪地说道:“你没有戴手套,我怕你冻着。你快带上,我都焐热了。”   夏寒看着那副手套,灯光刺得眼睛有些发酸,只想用力抱住他。   “左尘,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左尘摇了摇头,“是我的错。”他轻轻推了推搂着自己不放的人,“夏寒,这里人好多,你别抱着我了。”   夏寒放开他,揉了揉眼睛,又拉起他的手,“那我们回家吧?”   “嗯。好。”   尾号限行,夏寒没有开车,公交车的末班车时间已经过了,路上没什么人,两个人的手在夏寒的衣兜里紧握。   “左尘,你还记得你的同学们么?”夏寒突然问道。   左尘愣了一下,“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后来要照顾妈妈,和同学们都不太熟,太久了,我不太记得他们了,不过估计他们也不会记得我。”   “遗憾么?”   左尘笑了笑,“不遗憾。”   “也是。”夏寒仰起头,看着当头的皓月,攥紧了手中另一个人的手,释然一笑,“没什么可遗憾的。”   一阵碳香袭来,夏寒扭头看向左尘,“想吃糖炒栗子不?”   “栗子?”左尘小的时候吃过,那个味道就一直留在脑海里,可惜家里一直省吃俭用,这普通孩子放学后的零食,对于他来说,倒成了天大的奢侈。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轻轻点了点头,“嗯,想吃。”   夏寒捏了捏他的鼻子,“来。”   “都要收摊了,还剩最后一点,不过都放凉了,你们要是要的话,就便宜给你们吧。”   看着左尘满是期待的眼神,夏寒对老板说道:“要,都给我吧。”   夏寒接过那一小包栗子,剥好了一个,塞进左尘的嘴里,“好吃么?”   “嗯!”左尘使劲点了点头,“真好吃。夏寒,你也吃。”   “这么凉也好吃?”   “好吃啊。”   左尘那一脸满足的样子让夏寒笑不出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可是热的更好吃。”   左尘剥了一个喂给了他,“那就以后再吃热的。”   “好。”夏寒在他手心上吻了吻,许下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承诺:“我肯定给你买热栗子,买好多。”   左尘冲他甜甜地笑着,“好啊。”   夏寒揽过他的肩膀,将他拥入怀中,满心的幸福在满心的酸楚中翻腾着,幻化成无数绚烂又苦涩的泡沫。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就来一章长的吧(*^▽^*) 第30章 如何是好   夏朗曾经也是个好学生,在上初中的时候。   事事以哥哥为榜样的他不允许自己的学习出现任何差错,他要像夏寒一样优秀,一样讨人喜欢,一样把青春活得张扬跋扈。夏寒几乎就是他的镜子,一模一样的脸,映照着一模一样的轨迹。   可是,那年夏天的车祸,让所有的一切,轰然崩塌。   夏朗失去了温馨的家,失去了宠爱自己的父母,那些慈爱的笑容和温暖的拥抱再也不属于他。包围着他的,只有短暂的同情叹惋和那个人无休止的自责悔恨,压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只想逃离出这个憋闷的现状,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碰壁。于是他亲手砸碎了那面镜子,将内心的绝望和压抑不由分说地通通施加给罪魁祸首,自己圈地为牢,让狂放和堕落掩饰内心的空虚,将所有繁杂缭乱的情绪直接简化为恨意。他恨啊,恨这眉宇间的相似,恨对他的依赖,恨他的包容和付出,更恨自己,无论再怎样努力,都依然恨不起来他。   快三年了,夏朗单方面地和夏寒较劲,更和自己较劲,苦不堪言又乐此不疲。   出事的时候,成绩优异的夏朗刚刚考入了这所重点高中,然后便不愿再翻开课本。不久身上便背上了无数处分,夏寒骂过他揍过他也哀求过他,求他不要再惹是生非,求他好好念书,他都听进去了,却宁愿充耳不闻。心绪混乱成一团毛线,他找不出那个出口,于是干脆装聋作哑,全盘否定自己。   夏朗多希望,夏寒带着那份愧疚让自己自生自灭,这样他就能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心安理得地自甘堕落。然而夏寒偏不,那个人只是哭了一夜,第二天就像变了一个人,二话不说当起了家长,退了最好的大学,做了最见不得光的工作,一个人,还清了父母的债务,扛起了一切重担。夏朗永远不会忘记,他隔过校长室的门缝,看见原来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跪在了校长面前,乞求他不要开除自己的弟弟。那一刻,夏朗胃里泛着酸,眼睛莫名其妙就痛了起来。但他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没说抱歉,更不会说谢谢,只是默默接受了这份好意,然后继续怙恶不悛。没错,他不要改变,他最痛恨改变。   夏朗知道,只要夏寒在,他就永远不需要长大,也永远长不大。   也许叛逆,只是为了疯狂地汲取那最后一点宠爱,让他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纵使失去一切,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最在乎他。   可夏朗也知道,这傲慢的伪装不堪一击,他就要撑不住了。   那个人扛着水桶的身影就是徘徊在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自己一直折腾,却从没正眼看过这个亲哥哥一眼。那一天,他终于看清了,看得尤为仔细,夏寒瘦得不像话,脸色也憔悴了许多,从前挺得笔直的腰板也被压得弯了下去。他突然意识到,这再也不是高中那个在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领袖了,也再也不是那个强壮得能把自己扛到肩上去的哥哥了。这些年,夏寒舍弃了什么,又付出了什么,竟全都被自己那执拗的任性抹杀了。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夏朗这几天翻来覆去,夜不能寐,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夏朗换到了差生班,宿舍也搬到了另一间,屋子里一共四个人,有两个人几乎每晚都泡在网吧夜不归宿,还有一个倒是老实,每天认认真真地看书,只是整个人都傻头傻脑的,所以学习不好,自然落到了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班级里。   “你回来了?”   夏朗看了一眼埋头努力做题的许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许铎不明白夏朗为什么总是这么冷漠,对谁都没有笑容,目光中含着凛冽的阴戾,一副生人勿进老子也没有熟人的样子。他是听说过夏朗的黑历史的,知道这个室友不好惹,可每当看到他眼神中那一闪即逝的悲伤,又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接近他,和他多说几句话。   许铎想,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没有朋友吧,孤独的人总是在寻觅着同类的慰藉。至少,夏朗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他会每天按时回宿舍,会去写作业,虽然不会做的时候肯定发脾气,却从未迁怒过他的头上。有时候心情不那么糟糕,还愿意和他说两句话,那声音好听得就像是大海里的温柔的波浪。   相处久了,许铎发现,夏朗就是一只纸老虎,牙尖嘴利,心肠却不坏。   “那个,夏朗,有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给我送东西?谁啊?”   “一个戴眼镜的男的,穿着警服。”   夏朗轻笑一声,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目光中的不屑将内心的失落掩饰得滴水不漏。   明明是自己将他狠狠推开的,他又怎么可能会亲自送过来?自己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   “夏朗,你…没事吧?”   “啊?”夏朗回过神来,“没事,送的什么?”   许铎指了指他的桌子,“一个大袋子,放你桌子上了。”   “嗯。”夏朗点了点头,他不习惯对任何人说谢谢,径自朝着自己的桌子走了过去,打开那个大袋子,里面无非就是一大兜子水果,橘子,梨,苹果,草莓,还有好几个大柚子,几乎快把水果摊上的水果买全了。夏朗撇了撇嘴,刚说了一句“莫名其妙地送什么水果?”,就瞥见了袋子旁边放着的纸条。   “二少爷,天干物燥,容易上火,大少爷让小的给您送点维生素,算是我瞒着他让左尘给你开家长会的赔罪,请您笑纳。——小林子。”   许铎一直盯着夏朗的背影,他不知道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他只听见夏朗小声嘟囔了一句“多管闲事!”,便把那纸条攒成团扔了,可没几秒又捡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把那纸条展平,又叠好,放进了文具盒里。   许铎不会忘记,那一天,夏朗分给自己好多水果,他还第一次,看见了他脸上淡淡的笑容,有一个小酒窝,笑起来格外可爱。   “你看着我干什么?”   “啊?”许铎慌了神,忙不迭地低下了头,“没,没什么。我发呆呢,没看你。”   “哦。”夏朗不疑有他,拿起一个梨啃了起来,“我说,你叫什么来着?”   许铎睁大了眼睛,“都这么长时间了,咱们同班同学还同宿舍,你居然不知道我叫什么?”   “那又怎么了?我懒得记,其他人的我也不记得啊。”   听他这么说,许铎沉下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我叫许铎。”   “许多?许多什么?”   “是铎,不是多!”许铎拿起笔认真地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下一个“铎”字,推给夏朗,“喏,是这个字。”   “好,我记住了。”夏朗抬手弹了他一个脑门,“你好啊,许许多多。”   许铎捂着脑袋,哼了一声,“你爱叫什么都行,只要你能记住就好。”   “嗯,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忘。”   许铎抿嘴笑了笑,“快写作业吧,一会儿该熄灯了。”   夏朗点了点头,从书包中拿出练习册,看了半天,只觉得这些题仿佛是一堆象形文字,一筹莫展。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许铎,发现他也正咬着笔,对着那一页的题干瞪眼。   “许许多多,你会写作业吗?”   许铎抬头看着他,“不会。”   “那怎么办?”   “没办法啊,学校是有补习班的,不过我们不能去,因为咱们班的人太闹腾,去了影响别人学习。再说,就连进度最慢的班,咱们也跟不上。老师也不想带我们,学生家长也不想孩子和我们在一起补习,所以咱们不上晚自习都没人管。” 许铎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本来就是被放弃的人,我听说,咱们的学籍都被转到分校去了,这样高考就不影响本校的升学率了。”   夏朗一拍桌子,“我操!被放弃了又怎么样?老子还不能高考了是吧?”   “能啊,你别急。”许铎怕了拍夏朗的手臂,哂笑一声,“就是可能考不上了。”   夏朗挑了挑俊秀的眉毛,“考不上你还这么努力?”   “总要努力试试的。”   “你为什么这么笨啊?”   许铎挠了挠脑袋,腼腆地笑了笑,“高一的时候其实还可以,我高二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把脑子烧坏了。”   “噗…哈哈哈…”夏朗笑了半天,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对不起啊对不起…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真,真有人能被烧傻啊…”   “嗯。”   “既然傻了,就别徒劳了,反正也学不会啊。”   “不行的,我要是不好好学习,爸爸妈妈会很难过的,我已经给他们添了太多负担了,不能再让他们失望了。”   夏朗的笑声戛然而止,翘起的嘴角突然沉了下去。   “夏朗,你怎么了?”   “对不起。”   “没,没关系啊。”   “对不起。”   “真的…没关系。”   “我说对不起!”   许铎不知道夏朗是怎么了,更不知道他这句对不起到底是对谁说的,只是看着那难得的漂亮笑容突然消失,心里好像被偷走了一块,竟有些怅然若失。   “没关系。”许铎小心地握住了夏朗的手,那双手和它的主人一样,冷冰冰的。   夏朗闭上了眼睛,竟然哭了。   许铎知道,夏朗的眼泪肯定不是为冒犯自己而流的,但他不敢去问夏朗的故事,他只是替他难过。   没头没脑地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夏朗,你笑起来,真好看。”   夏朗睁开眼睛瞪着他,瞪着瞪着就笑了,“是么?”   “嗯。”   “那是你没见过更好看的。”   “谁啊?”   夏朗没有回答,抽出了自己的手,“行了,做作业吧。”   “哦。”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习题册,又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不会做啊。”   “夏朗,你有钱去外面上补习班吗?”   “没有,怎么了?”   “我也没有。要是有人愿意给我们重头补课就好了,”许铎老实说道,“不过,谁会这么好心啊?”   不知怎的,夏朗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夏寒,那个天天游手好闲还能不费吹灰之力拿到全年级第一的人,那个聪明到再淘气也被老师捧在手心里的好学生。这也是为什么,当他跪在校长面前的时候,校长一声叹息,对他那个无法无天的弟弟网开一面的原因。   “还真有。”   “真的?”许铎惊喜地站了起来,“免费的?”   “嗯。”   “他会愿意吗?”   夏朗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嗯,说不定,还会受宠若惊。”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终于又要见面喽~ 第31章 包不住火   一栋普通公寓的楼下,快被冻成冰棍的夏朗不断跺着脚,暗骂自己当年为什么要扔了夏寒给自己的钥匙。一旁的许铎裹成了一个大粽子,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哈气,不安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夏朗,这是哪啊?”   “夏寒家。”   “夏寒?你亲人吗?”   夏朗不耐地看了他一眼,“见着你就知道了。”   “哦。”许铎果然闭了嘴,不再多问,只是看着夏朗冻得通红的耳朵,又忍不住说道:“夏朗,你冷不冷?”   “废话!”   脖子被温热包围,夏朗猛地回过头,错愕地盯着那个踮着脚笨拙地给自己套围巾的人,“你干什么?”   “我…我看你冷…”   “我冷,你就不冷啊?”   许铎摇了摇头,“我穿的挺多的,给你一条围巾,没什么的。”   “你是不是傻啊!”夏朗一把扯下围巾,塞回了他的手中,没好气地说道:“谁要你的围巾啊!我说我怕冷了吗!你都已经这么笨了,再冻病了,不就更笨了!”   “我…”许铎捧着围巾,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局促得不敢看夏朗的眼睛,他咬着嘴唇,讪讪地说道:“夏朗,对不起…”   夏朗看着他这幅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中涌起了一丝愧意,只是感动会让他无所适从,所以他总是习惯性地拒绝别人对自己的好意。可饶是再硬的心肠,一旦被真诚对待,也会不自觉地软下来,毕竟,谁也不是生来就长满獠牙和倒刺的。   夏朗叹了口气,拿起许铎手中的围巾,把他的脖子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我这人就这样,你下次别理我了。”   他嘴上说得不屑,手上却很温柔。许铎的手轻轻摸了摸这物归原主的围巾,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更暖和了。   许铎开心地笑了笑,似乎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夏朗,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好孩子?”夏朗愣了愣,好像另一个人也这么评价过自己,不由得轻笑一声,自己和夏寒还真是亲兄弟,连遇到的人都一样蠢。   “说谁孩子呢!”夏朗对着许铎的脑袋用力呼了一巴掌,看着他捂住头呆呆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没把你打傻吧?”   “七九六十三,八|九七十二,九九八十一。”许铎嘿嘿傻乐,“没有。”   夏朗绷不住了,嗤笑道:“背下来九九乘法表就不傻了?”   “嗯。小时候脑袋被撞了,就背一遍,背得下来就说明没事。”   许铎讲得认真,夏朗哭笑不得,伸出手揉了揉他刚才被自己打的地方,笑道:“行了,以后不打你了,省得连乘法口诀都背不下来。”   许铎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那一刻,他突然有一个念头,如果能让这个人的脸上一直挂着这么漂亮的笑容,那就算被打傻了,好像自己也挺愿意的。   “你又想什么呢?”   “啊?”许铎慌忙回过神来,“没,没什么,夏朗,咱们还要等多久啊?”   “等不了多…”话只说了半截,许铎就看见夏朗愣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好容易晴朗的脸上又瞬间阴云密布。   许铎顺着夏朗的目光看了过去,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里下来了两个人,确实是一看就全能明白,因为夏朗和夏寒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另一个人瘦瘦小小的,手伸进了夏寒的衣袋里,正冲着他温柔地笑着。夏寒一脸宠溺地吻了吻那个人的鼻尖,将他整个包裹进了怀中,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朝着楼门走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恩爱的恋人。   只是有一点奇怪,许铎揉了揉眼睛,可看得再怎么仔细,那个人的确是一个男人啊。   两个男人,真的也可以亲密成这个样子么?   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只见夏朗将书包狠狠地砸到地上,又使劲地踹上几脚,仿佛那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许铎连忙拉住他,“夏朗,你怎么了?你别这样!”   “你滚开!”   一把将许铎推倒在地,夏朗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夏寒突然停住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喧闹的方向,“左尘,那,那是小朗么?”   左尘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是,快去看看吧。”   夏寒急忙追了过去,左尘跟在他的身后,跑过去扶起来摔在地上的许铎,“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许铎惴惴不安地指了指夏寒的背影,“我们是来找他的。”   “我知道。”左尘从地上捡起夏朗扔掉的书包,叹了口气,“先过去吧。”   “小朗!”夏寒一把抓住夏朗的手臂,他这几天着了凉,一直没完没了地咳嗽,刚才跑得太快,肺里进了冷气,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你别…咳咳…别跑了…”   “你别管我!”手臂被拽得太紧,夏朗甩不开他的手,“你给我松手!”   “小朗…咳咳…你…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夏朗怒视着夏寒,冷冷地说道:“说你是个恶心的同性恋?跟捡来的乞丐上了床!”   “你说什么呢!”   “那你跟他是不是那种关系?”   夏寒张了张嘴,除了说一声“是.”,竟发现自己什么都解释不出来。   “小朗…”夏寒的眼神充满悲痛,甚至带着一丝哀求,“你能不能…咳咳咳…接受哥哥这样…”   “你放屁!你不是我哥!你这个变…”   “啪!”   清脆的一声巴掌如冷水般迎头浇下,夏朗不可思议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连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都无暇顾及。从没在这个人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愤怒,失望,悲伤。肩膀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正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左尘…”夏寒也震惊了,他松开抓着弟弟的手,转而去揽那个人的肩膀,他知道,左尘正常的时候绝不会生气,他会这样,多半是因为憎恨。夏寒一直生怕触及到那个敏感脆弱的开关,因为他知道,带着怒火的左尘太可怕,可怕到让人几乎不敢去认识他。   “你先回去,我跟小朗说,好么?”   “夏寒,放手。”   一句话,从未有过的语气,不容抗拒的命令。   “左尘…”   “夏朗,你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么?”左尘不再理会夏寒,凌厉的目光直视着夏朗,“你凭什么说你哥恶心,你有资格么?”   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乌黑的眼睛里蕴含着让人不容顶撞的威严。   夏朗偏过头去,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围着你一个人转,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应该被人疼被人宠被人上赶着照顾么?你以为谁都爱拿热脸贴你这个冷屁股?你哥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么?他变成现在这样是为了谁你不知道吗?他是你哥,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没数么!”   “他同性恋怎么了?我喜欢他怎么了?他喜欢我又怎么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人关心他?连他亲弟弟都恶意中伤他,我想对他好,我想疼他爱他,碍着谁了?又影响谁了!难道夏寒他就活该被全世界抛弃吗?”   “夏朗,你几岁了啊!夏寒在这个年纪都为你付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就只有他一个亲人了,能不能懂事一点!就算他是你哥哥,就算他真的亏欠你什么,也不代表你能随意往他身上捅刀子你明白吗!明明互相只剩彼此了,明明他那么爱护你,你就不能珍惜一些吗!你这么对他,难道自己不疼么?把他的亲情像垃圾一样糟蹋,你到底在图什么啊…”   “我…”夏朗红着眼睛站在那里,听着左尘对自己的一通数落,他想逃走,脚下却如同陷入沼泽,一步都迈不出去,他又想骂回去,却发现自己宛若一只突然丧失了斗志的狮子,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左尘不是在教训他,左尘是在陈述事实。   夏寒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恼羞成怒,好到让他无理取闹地觉得,那个人爱上左尘,是对自己的背叛。   左尘凝视着他,却突然微笑,缓缓走近,轻轻抱住了他,声音又温柔得让人不忍推开,“小朗,你放心,我绝不会抢走夏寒,他是你哥哥,永远都是。”   “真的?”这没出息的问题竟就这样带着哭腔脱口而出,但没办法,他迫切地需要确认,因为他太焦虑太不安,他要让左尘亲口告诉他,夏寒对自己的心,永远都不会改变。   “真的。”左尘笃定地答道,又轻笑一声,“不信你问你哥?”   夏朗看向夏寒,只一眼便又偏过头去,但就这一眼,他就确信了那个人的答案。   “我不问。”   “好,随你。”   左尘放开他,哄小孩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又走到那个热泪盈眶的人面前,牵起了他的手,“夏寒,你弟弟都没哭,你哭什么?”   夏寒只是看着他,一边抹着不争气的眼泪,一边冲他傻笑,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左尘,自己有多感动,又有多心疼。他对那个讨厌自己的弟弟有一肚子埋怨,可却连半句责怪都不忍心说出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都是自己欠他的,都是自己该还的。可他也是人啊,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啊,他也有尊严,也渴望被人捧在手心里去温暖,弟弟的冷眼像利剑一样戳在心口上,又怎么可能不疼呢?独自吞咽下这些难言的委屈,他也苦得难受啊。   可是左尘说出来了,那么懦弱那么胆小的左尘为他说出来了。明明他才是那个伤痕累累的人,却还是毫不吝啬地把所有爱意都给了自己。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恨的时候撕心裂肺,爱的时候义无反顾,泾渭分明,不留余地,任何感情都纯粹得不染纤尘。   “咳咳...左尘...咳咳咳...”   夏寒咳得说不出话,只能断断续续地叫着左尘的名字,左尘扶住他,朝他温柔地微笑着,“不用说了,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   拥住他,紧紧拥住他。   脖颈上流下几滴冰凉,左尘顺了顺夏寒的后背,柔声说道:“好了,我们回家吧,你咳嗽刚好一点,这下又要严重了。”   夏寒轻轻点了点头,拉住左尘的手不愿放开,左尘对他笑了笑,扭头冲着呆若木鸡的夏朗和许铎厉声道:“你们两个,外面太冷,先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尘尘为了夏寒总是能爆发~   夏朗就是中二病加口嫌体正,脾气这么臭还能有多多喜欢,谁让他长得帅嘿嘿~ 第32章 心平气和   “咳咳…咳咳咳…”   夏寒咳得涨红了脸,左尘连忙拿来枇杷膏,小心地喂他吃了一勺,又急匆匆地跑去房间拿了消炎药,就着一杯温水让他喝了下去。左尘轻柔地顺抚着夏寒的后背,看他脸色好了些,才稍舒了一口气,“夏寒,你好点了吗?”   夏寒冲他笑了笑,捏了捏他的手掌,“没事,咳咳,好多了,别担心。”   “我去给你煮点梨汤。”   “左尘…”夏寒拉住他,冲着房间里另外两个人努了努下巴,笑着说道:“这还有人呢。”   “啊?”左尘茫然地看了过去,“夏朗…”   夏朗看他那似乎忘得一干二净的懵懂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你耍我呢!”   左尘愣了好久,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啊地惊呼一声,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对不起…对不起…夏朗,我,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对不起…”   见他又变回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夏朗又想起来家长会的时候这个人的性格好像也是变来变去的,一会儿柔情似水,一会儿又刚毅得像个炮仗,不知道燃了哪根弦就会爆炸,炸完了却好像记忆全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又成了那个战战兢兢的胆小鬼。到底也不会明白,这个人,究竟什么时候清醒,又是什么时候糊涂。   “算了,我不和神经病一般见识。”夏朗摆了摆手,“那个,他的咳嗽…你去煮梨汤吧。”   “哦。”左尘一心想着让夏寒的咳嗽好起来,听夏朗不再计较,连忙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夏寒一眼,夏寒松开了他的手,“小心一点,别烫到自己。”   “那你等一下,我把热水袋热好了,你先暖暖手。”   “嗯,我知道,就你操心多。”   左尘抿嘴笑了笑,进了厨房。   两个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人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了,明明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谁也张不开口。许铎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喝热水,就算呆头呆脑,亲眼目睹了那么一波,他也能感觉到两兄弟之间存在着矛盾。夏朗不说话,他也只能低着头盯着蒸腾的水汽,房间里陷入了难堪的沉默,只能听见左尘在厨房摆弄锅碗的声音。   “咳咳…小朗…”还是夏寒先妥协,轻轻唤了一声弟弟的名字。   “我不是关心你,我是怕你传染我。”   “这样啊,我又自作多情了。”夏寒苦笑,看向许铎,“这是你朋友?”   许铎放下水杯,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夏寒哥哥好,我叫许铎,是夏朗的同学。”   “他是你哥么你就乱认!”夏朗抬腿踹了他一脚,“喝你的水,坐好了!”   许铎哎呦一声,“不叫哥哥,那叫什么?”   “随便你,反正不准叫哥。”   “哦。”许铎撅了噘嘴,识相地坐了回去,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是说好不打我了么?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夏朗勾了勾唇角,“那说的是脑袋。”   “啊?”许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被踢痛的小腿,“那你以后轻,轻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夏寒见到浑身冒着憨直的傻气的许铎,突然觉得有些熟悉,想到正在厨房里为自己忙活的某个人,不由自主便漾起一个微笑。令他欣慰的是,这个目空一切的弟弟终于有了一个愿意包容他的朋友,而夏朗不准许铎叫自己哥哥,更让他从这嚣张蛮横的命令中感受到了些许的暖意。   他太累了,以至于只要稍微尝到一点甜头,他就会幻想,这兄弟阋墙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可以结束了?   “小朗,别欺负同学。”   “哼!”夏朗难得没有与夏寒顶撞,也难得没有叛逆地故意给许铎的腿上补上一脚,只是翘起了腿,插着手臂,趾高气昂地看着他,好容易有点热度的房间又陷入了无言的安静。   “咳咳…咳咳咳…”   “夏寒…”   左尘满是关切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他来回跑了三趟,端来三碗雪梨汤,讨好似的冲着夏朗笑了笑,“小朗,你们也喝一点吧,祛祛寒。”   他说完便端起一碗,小心地吹了吹勺子,捧到夏寒嘴边,“夏寒,有点烫,你慢慢喝。”   “多大的人了,还要别人喂。”   左尘被这不善的语气吓得缩了缩肩膀,却没有放下手中的碗,只是小声说道:“他每天手都会冻僵,我就想让他回到家舒服一点,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夏朗这才看到夏寒那试图遮掩在衣袖下面的双手,粗糙的手背上似乎生了很严重的冻疮。那一瞬间,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得喘不过气,只能仰头盯着天花板,心里反复地告诫自己,不能认输,不想认错,不许哭。   “左尘。”夏寒宽大的手掌覆上左尘的手,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自己来。”   勺子又往前递了递,“不要。”   这个人在照顾自己这件事上总是格外固执,夏寒只能无奈一笑,低头乖乖把他喂来的梨汤一勺一勺喝掉,“可以了吧?”   “嗯。”左尘满足地点了点头,冲他眨了眨眼睛,那目光就像是期待着表扬的小孩子,“好喝吗?”   “嗯,特别好喝。”   “那我再去给你盛。”   “哎,你让我先消化消化啊。”夏寒笑着把他拉了回来,捏了捏他的脸颊,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小朗来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你等我问完,我把剩下的全喝了,好不好?”   左尘打从把碗端起来后,心里眼里便全是这一个人,应付夏朗的奚落也都是下意识的,语气中没有半分指责。听夏寒这么一说,才真正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两个大活人,意识到自己刚才喂夏寒喝汤的模样都被夏朗和他的朋友看在眼里,脸颊腾地就晕上了一层绯红。   “那…那你们聊…”他羞怯地往夏寒身上靠了过去,低下头便不说话了。   夏寒轻笑,将他往自己怀中圈了圈,对着夏朗说道:“小朗,你是来找我的么?”   “嗯…”夏朗吸了吸鼻子,看向了许铎,“那个,不是我,是他。”   “我?”许铎不明所以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又看了一眼夏朗,那人瞪了他一眼,一副不听话就要挨揍的架势。其实,也算是自己要找夏寒的吧?这样想着,心里便放松了些,认命似的点了点头。   “夏,夏…”   “叫我夏寒就可以了。”   “哦。夏寒,我想请你帮我们…啊!夏朗,你怎么又踢我?”   “你话都说不明白。”夏朗收回了腿,白了他一眼,轻咳了两声,“那个,这小子太笨,学习不好,想让我找个人帮他补课,你以前…嗯…就是上高中的时候不是学得挺好的么?就…那个…哎你帮不帮忙吧?”   夏寒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也可以说他一开始就明白了,只是不敢相信,夏朗这是在给自己接近他的机会么?   “我…可是…都快三年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   “不愿意就算了!”夏朗说完那番话就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被磨光了,绝不可能再多说半句拉下脸面的话,自己主动靠近他,居然还婆婆妈妈地推脱!   被宠爱惯坏了的孩子,明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却仍是肆无忌惮,反正总会被原谅。   “许铎,我们走。”   “别…”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恳求帮忙的人,夏寒连忙拦住了弟弟,“小朗,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对啊夏朗,夏寒他不是不想帮我们,他说的没错,都这么久了,他一定是怕教错才…”   “关你屁事!”夏朗那眼神就像刀片一样,许铎立刻闭上了嘴,像被主人教训的小狗一样耷拉下了脑袋。   “那你什么意思?”   “这样吧,你给我几天时间复习一下,两周好不好?下个周末,我试着给你们讲一讲,要是可以的话,以后我就给你们补课,行么?” 夏寒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迫,生怕夏朗会拒绝似的,“要是你们不满意的话,我…我就再想办法,应该能想起来的…”   “不是我们,是他。”   “那你呢?”   “我…”夏朗舔了舔嘴唇,避开夏寒热切的目光,“这个笨蛋什么都听不懂,让我陪着他,这样做作业的时候我能帮帮他。”   “好…好。”夏寒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狂喜,可那双眼睛里映出的笑意却全都出卖了他,更可况,那里面还压抑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那就,就这样,我没别的事了,走了。”   “太晚了,在这里住一晚吧?”   “不了,晚上会查寝。”   绝对不能留在这里,夏朗知道,他被骄傲的伪装包裹太久,早就忘记了该如何与面前的人相处,在他重新学会之前,那一身锐利的尖刺,只会让彼此两败俱伤。   “那,那我送你。”   “不用!”夏朗甩开夏寒的手,看向了一言不发的左尘,“喂!你送我。”   说完轻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夏寒挽留的眼神,拽着许铎便开门走了。   左尘迷茫地抬起头,又看了看呆站在门口的夏寒,起身穿好衣服,跟了出去。   左尘跟在夏朗身后,一直送到了车站,前面的人突然转过身,“喂,我说,你怎么不说话?”   “说,说什么?”   “你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吗!你抽我的时候不是挺牛逼的吗?”   “我…对不起…”   “你别给我道歉了!听着真烦,真不明白夏寒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左尘咧开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也不知道,一定是妈妈保佑我,让我遇到了他。”   夏朗怔了一下,“肉麻!”   左尘凝视着他,波光粼粼的眼睛里尽是真诚,“夏朗,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夏寒的。”   “这关我什么事!”   不戳穿他的口是心非,左尘看见远方缓缓驶来的末班车,轻轻推了推他,“小朗,车来了,你快回去吧,到学校了给你哥哥打个电话。”   “没那个必要。”   车门开了又关上,寂寥的车站,只剩下了左尘一个人,静静地望着公交车远去的方向。   “夏朗…”   “干什么?”   “我觉得,你哥哥挺好的啊。”   “是,全世界谁都觉得他好。”   “那你呢?”   “我?”夏朗望向窗外飞逝的路灯,淡淡地笑了笑,“他是好哥哥,但我不是好弟弟。”   “哦。”感觉到夏朗不愿再和自己说话,许铎闭上了嘴,安静地看着他那陷入沉思的冷峻侧脸。   夜色的斑驳狡猾地掩盖了夏朗眼底的疲惫,可那一直避之不及的心思却更加欲盖弥彰。   那个从小保护自己的人原来不是无坚不摧啊,原来他也是会生病的啊。   我是不是真的对他太过分了?过分到让他爱上左尘那种卑微的人。   左尘么?那个傻子竟然敢打我!可我为什么不生气呢?   他照顾夏寒的样子简直认真得可笑,可那焦急关心的神色却骗不了人,这个人是真的把他像宝贝一样珍惜啊,比爱自己还要爱他。我呢?我只知道对他予取予求,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他身边这个知冷知热的人?   算了,就这样吧。   赢了这么多年,就这一次,放他一马。   也该有人替我对他好了。   夏朗的拳头在袖子里紧攥,指甲都陷进了手心里,脸上却笑得释然。   左尘,他的咳嗽要是好不了,我一定会揍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朗就是只准我欺负我哥其他人都不可以哼~   他对夏寒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种依赖吧,反正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唉,总会长大的~   心疼我们呆萌老实的许许多多一秒钟(*/ω\*) 第33章 怅然若失   远方的车尾灯融进了城市的霓虹,左尘站在那里,口中呵出了一片白雾,这才冷得一个激灵,该回家了。   未及转身便被圈进了一个熟悉的胸膛,左尘笑了笑,“你怎么才来?小朗都走了。”   “我不是来送他的,我来接你。”夏寒在他脸上亲了亲,“走吧,回家。”   “嗯。”冰凉的手指钻进了衣兜,轻车熟路地寻到了另一个人的手掌,左尘将头默默靠到了夏寒的肩膀上,看着两条影子亲密地交叠在了一起,在路灯的照耀下短短长长。   “夏寒。”   “嗯?”   “你是不是很开心?”   “嗯。就像做梦一样。”   “我也是。”   夏寒会心一笑,低头在他唇上一吻,“不过宝贝儿,你今天可真厉害,我家那位混世魔王都被你给镇住了。”   左尘愣了一下,“很可怕吧?”   “嗯,你这只小白兔,一咬起人来还真疼呢。”夏寒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左尘的手背,“不过我喜欢。”   左尘站住了,“你喜欢?”   “左尘啊…”夏寒冲着他温柔地笑着,目光中尽是疼惜,“我不是喜欢你崩溃发怒的样子,也不是享受你为了我失态发疯的样子,相反地,这些是我最不想见到的,因为这样的你,一点都不快乐。”夏寒吻了吻他的额头,随手拨弄着他被风吹乱的碎发,“可是,只有今天的你是个例外,因为我能感觉到,那是真正的你,十年之前的你…”   “那个时候…”左尘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涩,“夏寒,那个时候的我,回不去了…”   意气风发,带着少年无畏的锐利,十年前的我也是这样的啊。   可要逾越的回忆太过痛苦,痛苦到不值得再去寻觅那内心深处的宝藏,沿路太多坎坷,就算能披荆斩棘到达终点,似乎也不甚美好。所以只能向前看,疯了傻了也要向前看,忘了一切更要向前看。宁愿迷失在漫漫前路,也绝不在那一触即灭的泡影里沉沦。   内心早已被命运腐朽镂刻,又怎么可能再返璞归真?   “不公平,夏寒,真的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左尘看着他,月夜下的眸子黑得深邃,悲伤欲盖弥彰。   “已经走到这一步,又不是我想走的,再让我回去,不公平。”   让我历尽千帆,又让我对原来的自我恪守忠城,不公平。   “太难了…对不起,夏寒,你喜欢的,我做不到…”   夏寒怔住了,自己无心的话怕是又刺激到他了。   左尘太在乎夏寒,在乎到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里细心品味,在乎到生怕自己变不成他最喜欢的样子。   “我怎么捡了你这么一个一根筋的小傻子。”手指轻轻拭去他眼角滑下的泪,夏寒吻了吻他的蹙起的眉头,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在他耳畔柔声说道:“左尘,你已经做到了,现在的你很好…你的过去里又没有我,回去做什么?”   “可你不是说喜欢…”   “小笨蛋。”夏寒埋怨似的胡乱扒拉着怀中人的头发,“我还喜欢小猫小狗呢,你也学它们叫两声?”   “我…”左尘舔了舔嘴唇,细细地“喵”了一声。   “你!”夏寒恨恨地捏住他的脸颊,“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左尘傻笑,“夏寒,我冷…”   “冷?”两个人大晚上也不知道在这冷风中站了多久,夏寒看着他被冻红的鼻尖,又心疼又生气,“那你还说不说傻话?”   那双小手道歉似地拽了拽夏寒的衣领,“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夏寒松开手,又揉了揉他被捏痛的脸颊,将他往怀中一拉,“来,过来。”   “嗯?”   宽大的羽绒服将瘦小的左尘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腰被他轻柔地环抱着,那个人温热的胸膛紧贴在背后,心跳感知得一清二楚,酥软的呼吸像春风般拂过脖颈,连路灯看起来都好像夏日里的暖阳。   夏寒,这个人明明应该叫寒夏才对。   我是有多傻,才会怕他不喜欢自己。   “又想什么呢?”   “没,没有。”   “还冷么?”   左尘摇了摇头。   夏寒笑了笑,在他羞红的耳朵上亲了亲,“那我们回家吧?梨汤还没喝完呢。”   “嗯。”   “我们好像套娃啊。”夏寒看着那臃肿的影子哈哈笑着,这下,是真的融成一个人了,任谁也分不开。   一回到家,突然的温差让夏寒的嗓子又痒了起来。左尘连衣服都没顾得上脱就要跑回房间拿药,夏寒一把拉住他,一边给他慢慢褪下外套,一边笑着说道:“药又不能当饭吃,咳咳…没事,一会儿适应了就好了,别担心。”   “那,那你去歇着,我把梨汤给你热一下。”   “好。”   左尘端着热好的梨汤进了房间,就看见屋里被洗劫了一般被翻得乱七八糟,连床板都被掀了起来,夏寒正蹲在一旁,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东西吗?”左尘放下手中的碗,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在找什么?”   “找我上学时候的书。”夏寒连头都没抬,“我记得就给扔到床底下了,怎么找不到了…”   “一个箱子么?”   “嗯。”夏寒手中一顿,转过头惊喜地看着左尘,“宝贝儿,你知道?”   左尘点点头,“我…我打扫房间的时候看到了,就,就把它放到阳台…”   话没听完夏寒便跑了出去,果然在阳台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纸箱,只不过上面的积灰被左尘拂得干干净净,这么长时间了,竟然从未察觉过。   夏寒看着那个纸箱松了口气,也是,自从左尘来了之后,那个爱干活的勤快家伙总是抢着洗衣服晒衣服,自己都没来过几次阳台,看不见倒也正常。   “夏寒…”左尘站在他的身后,期期艾艾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乱动你的东西的。我就是打扫的时候把它换了个地方,就…就忘了…”他越说声音越低,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夏寒应该很在乎这里面的东西吧?   “没关系。”夏寒转身冲他笑了笑,宽慰地揽过了他的肩膀,“要不是小朗来了,谁还会记得它?”   “不重要么?”   夏寒摇了摇头,“都是些旧书罢了。来,我们看看。”   房间里没有书桌,夏寒把箱子放到了饭桌上,拿剪刀把上面厚厚的胶封划开,一本一本地把里面的书拿了出来。   “物理课本长这样啊,我怎么记得是绿皮的呢?上面还画着星星宇宙呢!看来是我记错了…”夏寒轻轻抚摸着蓝皮书上的飞行器,低声笑了笑,“左尘啊,你知道么?我以前最爱上物理课了。”   “物理?”   “嗯,光啊,热啊,力啊,电啊,一根小棒滚进了磁场,滑来滑去…哈哈…林乐从来学不明白,所以去学了文科,可历史政治也让他学得脑壳疼…”夏寒眉开眼笑,可快乐回忆的封印一旦被割破,那无所得的痛便全都酿成了满心酸楚,流进了眼底,化成了失落的黯然。   因为也被剥夺过,所以左尘能体会他的难过。   “夏寒…”   “没什么。”夏寒揉了揉鼻子,接着拿出压箱底的练习册,上面还有力道不小的画痕。   “我都忘了这是什么时候画的了,是有多不爱写作业啊!”夏寒拿起笔,一笔一划地描绘着封皮上褪了色的名字,“夏…寒…真的好久都不写字了啊…”   他低着头,笔尖颤抖着,左尘看到,那片墨迹被洇湿了。   “以前最痛恨的东西,恨不得撕了烧了毁了,可真到了那种时候,竟然还会舍不得,没想到这会儿倒派上用场了。”   那种时候,狠得下心抛弃未来,却狠不下心与过去决裂。   “夏寒…”左尘抱住他,轻轻靠到了他的后背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人要是知道该怎么从苦闷中轻易走出来,就不会活得这么辛苦了。   左尘说过,他没有遗憾,因为他的记忆太模糊,可夏寒有,深刻到镌骨铭心。   “好了,都过去了,我自己放弃的,有什么可后悔的?”不知道是在安慰左尘还是在劝服自己,夏寒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左尘的手臂,嗓音有些沙哑:“宝贝儿,你帮我把这些书整理一下,我回屋把梨汤喝了,再把咱那小猪窝收拾收拾,好么?”   “嗯。”左尘松开了手,看着夏寒回了房间。   课本没什么可整理的,左尘没有进去找夏寒,而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他出来。过了很久,夏寒终于打开了房间的门,又是一副笑逐颜开的样子。   两个人好像什么都有没发生过一样,左尘对他笑了笑,“喝完了吗?”   “嗯。好喝。”   “你洗碗哦。”   “知道啦!”夏寒坐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肩膀,“我要开始学习啦!”   左尘看了看表,都已经十一点了,“今天就要开始么?”   “嗯。高中的东西还挺多的,白天要上班,只能晚上多努努力了。”   “好学么?”   夏寒一边翻着课本,一边说道:“嗯,幸亏我聪明。小朗难得愿意学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得抓住机会。说不定…说不定小朗就愿意原谅我了…”他亲了亲左尘的脸颊,“宝贝儿,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吧,我一会就睡。”   “我要在这等你。”   夏寒就知道他不会自己去睡,也没再多劝,把语文书往他面前推了推,“那你自己看会儿书。”   “嗯。”左尘突然倾身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给你加油。”   “你…”夏寒宠溺地瞪了他一眼,“这样我会分心的,不可以再勾引我了哦。”   “哦。”左尘赧然一笑,乖乖闭上了嘴,不再打扰他。   书上写了些什么左尘并不感兴趣,他只记得夏寒那英俊的侧脸。他托着腮痴迷的神情就像是暗恋着谁的少年,情窦初开,又怎么会觉得百无聊赖?光是那个人专注认真的样子,就足够他欣赏一个晚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尘尘又犯花痴了(*/ω\*)   我也是个花痴说。。。 第34章 一往而深   夏寒从来都是想到就去做,但绝不是三分钟热度,他说要为许铎和夏朗辅导功课,便每天晚上都废寝忘食地学习,连上班休息的时间都在看书。左尘心疼却不敢打扰,担心他身体会吃不消,只能努力把饭菜做得更有营养些。夏寒看书,他就在一旁默默地看菜谱,那无微不至的紧张样子就好像即将走上考场的人不是夏朗,而是夏寒似的。   左尘把保鲜盒从微波炉里取出来,休息室里洋溢着肉末烧茄子的味道。   “夏寒,先吃饭吧。”   “嗯。”夏寒收起手中的练习册,接过左尘递过来的饭盒,享受地嗅了嗅那香浓的味道,“好香啊,我肚子都叫了。”   左尘笑了笑,坐到了他的身旁,“累不累?”   “还好,学习就是费脑子,但不是什么体力活。不过我高考的时候可没这么努力,看来出来混真是迟早都要还的。”夏寒扒拉了一大口饭,满足地咂咂嘴,“嗯!太好吃了,宝贝儿,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真的?你喜欢就好,我看书上说不能放太多盐,还怕你不喜欢…”   “喜欢,特别喜欢,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四下无人,左尘又往夏寒身边靠了靠,两个人的身体微微触碰着,过电流似的。夏寒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左尘的腰,只相视一笑,便不必多言,低头安静地吃饭。   “左尘啊…”徐大姐总是人未至声先到,扯着嘹亮的嗓子推门而入,“有点事…唉?小夏,你又来和左尘吃饭了?”   “嗯,徐姐好。”夏寒擦擦嘴,恭敬地站了起来,这边很少有人知道他以前是陪|睡的鸭子,都是底层的劳动者,没有人瞧不起他。加上他笑起来温和俊朗,人又总是有礼有节,所以这里的人,尤其是长辈,尤其是女人,都格外喜欢他。甚至因为是他的朋友,大家爱屋及乌,对不爱说话的左尘也都关怀友善。   “嗯,好。”徐丽笑着朝他们走过来,瞥了一眼他们的饭盒,“好香啊,你做的?”   “我哪有这本事?左尘做的。”   “是嘛?看不出来啊,左尘,将来不知道谁家的姑娘有福气了!你说说,想找啥样的姑娘?姐给你物色物色。”   “徐姐…我没…你别…”左尘一被开玩笑就羞得满脸透红,也不会反驳,谁都能打趣两句。此时只能低着头,支支吾吾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哎呦,夏寒,你看他还害羞呢!”   “可不是么!”夏寒附和地对徐丽灿烂地笑着,手臂顺其自然就搭到了左尘的肩膀上,“我们左尘啊,又善良又老实,只有特别好的人才配得上他。”   “对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都二十五了吧?这要在我们那,娃都抱上了!”   夏寒把半身的重量都靠到了左尘的身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挠着他的脖颈,“左尘,你看徐姐多关心你啊,快谢谢人家。”   “谢,谢谢…徐姐…”   “哎?我看那个小张就不错。”徐丽聊上了兴致,干脆坐了下来,一股子说媒拉纤的架势,“她家是农村的,也没什么文化,家里还有一个姐姐,不过都已经出嫁了,你也不会有什么负担,人长得可水灵了…”   “徐姐,徐姐!”夏寒不自觉地紧了紧勾着左尘的手臂,“您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   “啊?”徐丽愣了一下,一拍大腿,“你瞧瞧我这记性,一聊高兴就什么都忘了!”她看向站在那里一脸局促不安的左尘,赔笑着站了起来,“那个,左尘啊,姐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行不?”   “什么忙?”   “我儿子在外面打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今天晚上我想早点回家,顶楼的客房你能不能帮姐打扫一下,姐给你钱。”   左尘连忙摆摆手,“不用给我钱的,徐姐,没关系的。”   “那姐就谢谢你了。”徐丽拉起左尘的手拍了拍,“多好的孩子啊,你放心,姐肯定给你介绍个好姑娘。”   “徐姐,天色不早了,您再不出工就赶不回去了啊。儿子可还巴巴等您回家做饭呢!”夏寒把手放到了徐丽的手掌上,不动声色地抽出了左尘的手。   “说的是啊!人老了就是糊涂。”徐丽眯着眼睛笑了笑,“那行,我走了啊,你们继续吃。”   “徐姐慢走。”   徐丽前脚刚走,夏寒便一把箍住左尘的腰,将他紧紧贴在自己身上,低头狠狠咬了一下他的嘴唇,“谁是小张?”   左尘轻轻舔了舔下唇的牙印,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委屈,“我不知道啊…我都不记得她们是谁…”   “不记得?她们?”夏寒的脸蹭在他的耳边,抿着嘴唇挑逗他红得滴血的耳垂,声音低沉性感,带着赤|裸裸的调戏,“还有别人?左先生,你够抢手的啊,我都没那么多女人喜欢呢…”   “真的…没有…”左尘只觉得骨头都快被这声音熬酥了,颤声说道:“夏寒,你别生气好不好…”   “那个徐丽给你介绍对象,你还谢谢她!还不让我生气!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嗯?”   夏寒的手臂紧搂着左尘的腰,整个上半身几乎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左尘向后折得难受,重心不稳,只能小心地勾住他的脖子,水蒙蒙的大眼睛求饶似地望着他,“不是...你让我谢谢她的么?”   “你还顶嘴?”   “没有…”   夏寒英俊的脸近在眉睫,只晃得左尘神魂颠倒,“那你说,喜欢什么样的啊?”   左尘羞赧地在他唇上叮了一下,小声说道:“高高的,帅帅的,笑起来很可爱的。”   “要求还挺高,还有呢?”   “对我特别特别好,会抱着我睡觉,会给我洗头发,还会把我做的饭全吃光。”   夏寒吻了吻他的鼻尖,“嗯,还有呢?”   “不能比我大,得比我小,要小四岁。”   “好说,还有么?”   左尘抿了抿嘴唇,头埋进了他的颈窝,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还有…必须是夏寒,只能是夏寒,只有夏寒。”   夏寒拉开他,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别人不行?”   “不行。”   那声音坚定得就像正在宣下一个庄重的誓言,仿佛在告诉他,爱你,就是我毕生的使命。   夏寒沉默地注视着他,目光由戏谑变得矜重,呼吸渐渐靠近,缓缓游离到了唇边,交织在了一起。   “嗯…”   左尘闭上眼睛,任凭夏寒长驱直入,那温柔的舌在他的口腔里寻觅着,缠绵着,身体被牢牢扣在了怀中,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感激他恩赐的归宿。   透明的津液顺着嘴角流下,左尘有些喘不过气,唔唔地闷哼着,夏寒终于放过了他,脸上还泛着情动的潮红,连眼角都像盛开的樱花。   “左尘,我逗你的,我不生气。”   左尘莞尔一笑,“我知道。”   夏寒低下头,又不甘心地在他脸上送上了好几个吻,沉声说道:“怎么办,好饿啊。”   左尘哪听得出来这番耍无赖的语气,一听他说饿,连忙推了推他,“那你放开我,我再给你把饭热热。”   “不要。”夏寒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往他身下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坏笑,“宝贝儿,你也饿了呢。”   “我不…啊!”   已经有反应的地方被突然握住,左尘羞愤得不知所措,哀求地望着夏寒,“别这样…别…”   “别怕,我帮你,不然一会儿你怎么上班?”   “这里…不行…会来人的…”   “来!”夏寒拉着左尘急匆匆地推开了一旁道具间的门,把门反锁好,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地解开了左尘的腰带。   看着跪在自己腿前的夏寒,左尘惊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去拉他,“别这样…夏寒…用手就可以了…不要这样…”   夏寒一只手将左尘的手腕死死攥住,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腰,将小左尘深深地送进自己的喉咙中。   左尘咬着牙无声哭泣着,他恨自己因为夏寒放弃尊严的羞耻而有了快感,到最后,大脑一片空白,反反复复就是一个念头:我把他弄脏了…弄脏了…   “唔…”   夏寒站了起来,突然吻上了他的唇,舌尖渡进了他的口腔,待他不得已咽了下去才退出来,冲他邪魅一笑,迷离的目光飘忽过火一样的炽热。   “尝尝你自己的,好吃么?”   左尘撅着红肿的小嘴,只是呜呜咽咽地哭,“不…不好吃…腥的…”   夏寒哈哈大笑,帮他穿好了裤子,轻轻抱住了吓得不轻的小人儿,柔声说道:“不是做过么?哭什么?觉得我欺负你了?”   “不是…”左尘越是用力吸着鼻子,眼泪越是不听话地往外冒,手忙脚乱地就要去解夏寒的裤子,“我也帮你…”   “不用。”夏寒按住他的手,“我不是为了这个,真的不是。”   左尘抹了抹眼泪,指着夏寒那膨胀得不像话的欲望,“那你,你怎么办?”   “我一会儿自己解决。”夏寒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笑道:“你啊,只会越帮越麻烦。”   “夏寒,你为…为什么…”   “为什么啊…”夏寒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喟叹自己的疯狂,“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满含笑意的眼睛写满真诚,深情一丝不苟。   那感觉宛如在波光粼粼的湖畔,躺在薄荷叶铺就的清凉席子上,吹着烂漫星河下的沙沙暖风。小小的房间内,左尘竟醉出了一个仲夏夜之梦。   “又傻了?”   “夏寒…”   “什么?”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呼,忍不住开一个小小车~ 第35章 节外生枝   左尘独自坐在休息室里,夏寒的音容笑貌尤言在耳。那句“我喜欢你”,他认真说过无数遍,他也认真听过无数遍,可每一次的感觉都不尽相同,究竟是哪里不同,大概只有左尘自己能分辨出来吧。   坠入爱河的人总是格外敏锐,被爱着的人尤其如此。   “左尘…”   夏寒终于从员工专用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又发什么呆呢?”   左尘笑着迎了过去,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你没事了吧?”   “嗯,男人嘛,解决就好,很正常。”   “哦。”   夏寒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啊呀,到点了,为什么每次时间都过得这么快啊。”   “那你等一下。”左尘匆匆跑到墙角,从电源上拔下来了什么,往夏寒手中一塞,“徐姐前两天给我的,你没活做的时候就抱着它,可暖和了。”   暖流从手掌流进了心里,夏寒捉住他的手亲了亲,“那你呢?”   “我又不出门,都快被暖气热死了。”左尘笑了笑,“就是因为用不着徐姐才会把这个给我啊。”   他说完给夏寒穿上外套, “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那我下班了来这找你哦。”   左尘踮起脚尖在他嘴角啄了一口,“好。”   因为要帮徐丽多打扫一层客房,左尘只能更卖力地干活,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到顶层的时候比平时做完活还早了半个小时,他松了口气,这下夏寒应该不用等太久了。   大酒寨会馆的顶层是被长租的总统套房,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享受着会馆的至高服务,房间也都是由会馆指定的人员打扫。按说像左尘这样刚来不久的清洁工是没有资格踏入这一层的,但徐丽想着左尘为人老实本分又沉默寡言,而且只是代一天晚班,应该不会被发现,也就放心将活交托给他了。   左尘转了一圈,只有一个门把上挂着“需要清洁”的标牌,便打开门拿着清洁工具走了进去。   偌大的总统套房里乌烟瘴气,地上零落地扔着好几个保险套。床单上还黏着红白相间的浊物,浴室里也一片狼藉,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主人和多少人转战了多少个战场。会馆里全都是声色犬马之徒,在这种地方可以彻底撕下虚假的皮囊放浪形骸,什么恶趣味的人都有。   左尘刚工作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不懂那些人为什么放着美满的家庭不要而到这里寻求刺激,也不懂那些夜晚的野兽败类是怎样在人前一本正经地装出一副斯文形象。可见多了也就渐渐看明白了,大概只是因为空虚吧。   明明什么都拥有还怨恨身上的责任太沉重,这些人都太贪婪,学不会珍惜,更学不会满足。   想这些做什么呢?夏寒这会儿应该已经下班了吧?他最近好累,晚上给他蒸个鸡蛋羹做宵夜吧,要加一点火腿和青菜,这样有营养些…不行,我得快一点,不能让他等急了…   想到那个人,左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他甩了甩头,让纷飞的思绪回归到脏乱的房间,打开窗户通通风,开始打扫起来。   “呼…”   总统套房很大,更像是一间高级公寓,各种家具一应俱全,左尘捡了一兜子垃圾,擦地擦得满头大汗,他喘了口气稍作休息,抬脚进了最后一间房间。   屋里屋外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这里大概是贵宾的工作室,虽然乱却很干净,甚至还飘着淡淡的油墨香味。屋里有几个蒙着白布的画板,画笔随意散落在地上,主人明显没有在这里放纵过,左尘抬眼看着这与屋外截然不同的素雅布置,恍惚之间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错觉。   怎么可能呢?左尘自嘲一笑,怪不得夏寒说你傻。   这下倒是省事了,不敢乱动房间里的东西,也没什么可打扫的,左尘准备离开,可就是关门前朝着书桌的随意一瞥,大脑便瞬间短路了一般,目光定格在了那里,脚步却鬼使神差般地靠近了过去。   面容扭曲的人跪坐在地上,双臂无望地伸向远方,似要拼命抓住什么,又似不得不放弃什么,整个泥雕还未着色,硕大的眼睛因未及刻画出眼珠,毫无半点神色。   左尘怔怔地望着这只有手掌般大小的泥塑,不由自主地捧到了手心里,细细端详起来。   “这是…小灰…好漂亮啊…”   “漂亮?又没有颜色。”   “不用颜色。”   “还没有眼睛。”   “不用眼睛。”   “可这个人感觉都快要死了啊。”   左尘摇了摇头,“这就是活着的样子啊。”   “是么?你知道这个泥雕叫什么?”   “叫什么…”左尘淡淡地笑了笑,“希望。”   “哦?这幅死相还能叫‘希望’?你是傻么?”   “傻?”左尘凝视着那双空洞的大眼睛,迷茫地说道:“可希望不就是这样的么?不可预测,不可期待,更不可祈求,因为上天听不到…”他愣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手指勾了勾那个人伸出的手,似乎在给他鼓励一般,“不过,我有夏寒了,不能陪你了…”   “夏寒?你认识夏寒!”   左尘骤然一惊,猛地回过头去,“你不是小灰…不是…”   一声脆响,精雕细琢的泥塑在大理石地面上粉身碎骨。   “嗯,不是小灰是我…唉?小灰是谁?”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斜倚着门框,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渣滓,朝着左尘玩味地笑着。   “对不起,对不起!”回过神来的左尘瑟缩着肩膀,面前的男人虽然气宇轩昂,目光中却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凶恶,左尘只怕连累了别人,诚惶诚恐地道着歉,声音都在颤抖。   “我说你别害怕啊…”那人摸了摸自己干净的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你是清洁工?”   左尘点了点头。   “夏寒是你什么人啊?”   “我…”左尘张了张嘴,夏寒已经为自己付出太多了,绝对不能再给他惹麻烦,“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骗谁啊?我刚才可听得清清楚楚呢!”   “我真的不认识…”   “哎呦,这不是左尘么!”不知周俊怎么会过来,身边还站着一个高挑健壮的男孩,那男孩直接挽过钱鸣的手臂,用与身形极不相符的娇羞声音邀功似地说道:“钱哥,这人没规矩进了你的工作室,我把周经理给您找来了,让他去处理,您就别理这小子了,我们玩我们的。”   “是的钱先生。”周俊笑得一脸谄媚,“这个人摔坏了您的东西,我一定会给您一个合理的说法,要不要请您的律师?”   “干嘛这么麻烦?你再吓坏了人家!”钱鸣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左尘,这小孩战战兢兢的样子可真有意思。   “钱哥,他摔坏了您的东西,不能便宜了他!”   “你们啊,跟一个清洁工计较什么?他赔得起么?”钱鸣勾了勾男孩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神色却突然一变,抽出自己被挽着的手臂,嫌弃地推开了他,“行了,周经理,还有你,叫什么来着?算了无所谓了,没事了,你们都出去吧。”   “钱哥!”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漠惊得瞠目结舌,委屈得快要哭了出来,“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钱鸣不屑地笑了笑,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递给他,朝着前方努了努下巴,“夏寒都来了,我还要你干什么?滚吧!”   两个人齐齐转过头,只见夏寒站在套房门口,英俊的脸上骇然失色。   今天洗车的客人不多,夏寒下班早,想着左尘要多打扫一层楼,肯定还没下来,看了一眼时间,卖栗子的应该还没有收摊,就跑了出去。   正好赶上最后一波栗子刚出炉,夏寒接过热乎乎的栗子,生怕变凉了,用围巾裹好放进怀中,老板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打趣道:“给女朋友买的?您可真会疼人。”   “嗯,他爱吃。”夏寒笑了笑,“谁让您家的栗子这么好吃呢,每天我们下班您都收摊了,这不今天难得早些,可得多买点。”   这中听的话让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又给他踹了一包红薯干,夏寒也没客气,和老板道了谢,又寒暄了两句,跑回了会馆。   夏寒在休息室里看了会书,左等右等都不见左尘下来,他了解会馆的明文规定,难免有些担心,书也看不下去了,把栗子放到暖气上热着,起身上了顶楼。   一开电梯门就听见周俊的喧哗声,夏寒暗骂了一句,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如果只是周俊找左尘的麻烦倒好了,当他走到那间套房的门口,看着那一地碎成粉末的泥雕和左尘那六神无主的样子时,顿时明白过来,这次,是真的闯祸了。   “左尘!”夏寒冲了过去,一把将他拦在身后,警惕地望着钱鸣。   “周经理,都是误会一场,我刚才和这小朋友聊得挺开心的,都被你给打扰了!把我东西摔碎了就不和你追究了,你们赶紧走,我和我的朋友叙叙旧。”   “怎么就成我…”   “你走不走?不走我和王瑞说了啊,他还欠我一顿饭呢!”   周俊吃了瘪,怨恨地看了一眼夏寒,带着那个男孩悻悻地离开了。   钱鸣望着周俊的背影吹了一声口哨,关上了套房的门,一步一步朝着夏寒走来,挑逗的目光里带着毫不遮掩的欲望,“哎呦我的梦中情人,好久不见啊,我可想死你了!”手指不老实地勾勒着夏寒的轮廓,“啧啧啧,真是艺术品啊,瘦了,也憔悴了,不过更有男人味了,怎么办,夏寒,我要被你迷死了。”   夏寒胃里泛着恶心,但害怕钱鸣会欺负左尘,只能硬着头皮夹在两人中间,勉为其难地笑了笑,“钱哥。”   “你怎么这么怕我啊?以前不是这样的。”   夏寒深吸一口气,“钱哥,谢谢您…不计较…”   “我可没说不计较。”钱鸣插起胳膊,挑了挑眉毛,“这个机会我可是等了好久了呢!”   左尘拉了拉夏寒的手臂,“夏寒,我没事,你快走吧…”   “你别说话!”夏寒厉声说道,却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他冰冷的手,将他整个人贴到了自己的背后,目光凌厉得就像是一只护仔的公狮,随时都能与钱鸣同归于尽。   钱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又吃味又难免觉得好奇,这要什么没什么的小男孩究竟是什么路子,竟能把油盐不进的夏寒给收了?   “哎呀,站着真累!”钱鸣拍拍手,悠哉地瘫进了沙发里,他翘了个二郎腿,笑得居心叵测,“别紧张,坐吧,咱们可得好好算算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大家是不是很忙捏~感觉米有几个人看了说(ノへ ̄、)   不过没关系,还是那句话,有人看我就开心,反正会认认真真哒   祝大家都顺利! 第36章 意外之喜   夏寒不知道钱鸣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他既然把周俊赶走,应该就没有恶意。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冷静下来的夏寒看向左尘,只见他咬着嘴唇,身体紧绷到僵硬,就知道他一定又在胡思乱想。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太重,觉得给自己惹了麻烦,这下不知道又会自责成什么样子。刚才对他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从没对他严声厉色过,可别把这宝贝儿吓到了。   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前拽了拽,夏寒柔声说道:“左尘,没事的,别怕。”   左尘却推拒了一下,“别…他会看出来我们的关系的…”   夏寒笑了,“你以为他没看出来啊?”   “啊?”那泫然欲泣的大眼睛惊恐地眨了眨,好像自己犯了天大的罪过,“夏寒,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说什么呢?”夏寒无奈地叹了口气,干脆直接在他额角亲了一口,“都说了没关系,你不听话是不是?”   “可是…”   “再说我可就亲别的地方了啊。”夏寒捏住他的下巴,对着他的唇就要吻上去。   左尘连忙躲开,羞得面红耳赤,忸怩地说道:“还,还有人在呢…别这样…”   “你也知道有人啊?”夏寒揉了揉他的肩膀,宽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怕,他不是坏人。”   “真的?”   “当然了,我的话你还不信么?”夏寒捏了捏他的脸颊,“放松点,走,我们过去,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夏寒的胸膛就是左尘的港湾,永远都庇佑着他,任外面狂风破浪。沉重的心不知不觉就放下了大半,他强挤出了一个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夏寒揽着左尘在钱鸣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微微颔首,“钱哥。”   “唉?这就完了?我还没看够呢!”   “钱哥你别开玩笑了。”   “怎么是开玩笑呢!”钱鸣点了一支香烟,又抽出一支递给夏寒,“来一根?”   “戒了。”   “哦。”钱鸣拿着烟的手又晃到左尘面前,“你呢?”   “他不抽烟。”夏寒将钱鸣的手向前推了推,“钱哥,您别客气了,我们这种人,配不上这么名贵的烟。”   “随便你。”钱鸣把那支烟往桌子上一扔,猛地吸了一口,晦暗的目光凝滞在夏寒英挺的脸上,“你不是直男么?什么时候弯的?”   “算不上。”夏寒的手指摩挲着和自己紧握着的小手,“除了他,我也不喜欢别的男人。”   “这么说,我没机会了?”   “钱哥,您放过我吧。”   夏寒和钱鸣周旋了三年,也知道他其实对自己是有一点真真假假的执念,那巨额的诱惑他不是没有动过心。但正因为知道钱鸣可能是真喜欢他,才比那些虚情假意的交易更加可怕。这份感情单薄又脆弱,浮夸到太像徒有其表,夏寒明白,被一个男人包养这种铤而走险的爱情游戏不是他轻易能够玩得起的,不想玩了或者被玩腻了都是万劫不复,所以干脆不闻不问不在乎,将钱鸣的所有示好都拒之门外,这是他最底线的自保。   何况,当他意外拥有了左尘,就更没有加入游戏的必要了,真挚的感情不可辜负,他现在,只想一心一意对待这一个人。   “您的喜欢,我高攀不起。”   “原来知道我喜欢你啊…”   钱鸣不想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抽着烟,抽完一根又把桌子上的烟拾了起来接着抽,两根烟吸尽,餍足地吐出一口烟圈,将烟蒂狠狠压入真皮沙发。看着那被灼得焦糊的黑洞,突然低声笑了笑,可那耷拉着的嘴角和蹙起的眉头都在无声宣示着,努力说服了自己之后,这份妥协有多么不甘。   “我呢,虽然不要脸,但还不至于犯贱,跟我好的人就算图钱,做的时候也都是全心全意地伺候我,不会想着别人。你既然心里已经有人了,我逼你也没意思…”   钱鸣没有胡搅蛮缠,夏寒稍稍松了口气,可悬着的心还未及落地便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钱鸣突然大手一挥,直勾勾地指着左尘,“那我不要你,我要这小子。”   夏寒腾地站了起来,把左尘挡在了身后,吼道:“你要干什么!”   只一瞬间,钱鸣就又重拾了那副讪皮讪脸的模样,朗声大笑起来,他冲夏寒摆了摆手,“别慌别慌,我是纯零,他这小身板可玩不动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这样居高临下的,我害怕,先坐下。”   夏寒深吸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手臂不自觉地将左尘揽进自己的怀里,等待着钱鸣发落。   “你以前做鸭子时肯定受过培训,我的身份王瑞应该告诉过你吧?”   “嗯。说您是首屈一指的艺术家,得罪不起。”   “他打碎的那个泥雕,你知道值多少钱?”   夏寒明显感到怀中的人瑟缩了一下,只见左尘抬起头,红肿的眼睛不安地看向钱鸣,怏怏地说道:“钱,钱先生,多少钱我都会努力赔给您,请您…别为难夏寒…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胡说八道什么!”夏寒狠命揉了揉他的脑袋,将惊恐的小人儿埋入怀中,顺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别怕啊…”   他咽了咽口水,低声下气地说道:“钱哥,左尘什么都不懂,你要是想让他做什么难堪的事,我来做就好。”   钱鸣嗤笑一声,“这都哪跟哪啊?我说让他干什么了吗?夏寒,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龌龊?”   夏寒愣了愣,“那你…”   钱鸣清了清嗓子,往沙发背上一靠,“我创作的东西,我说它一文不值,那它归根结底就是一块烂泥巴,我说它价值连城,那就是一块烂泥巴也能炒成天价,所以,我说了算。”   “条件。”   钱鸣不正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认真,他朝着左尘抬了抬下巴,“这小子很有天赋,我收他做徒弟,这事就算了。”   这下不仅是夏寒,连左尘都怔住了,两个人不可思议地对视着,似乎在向对方确定听到的话。   “不是,你们什么意思啊?”钱鸣也急了,自己虽然私生活混乱不堪,但在艺术圈里的地位可是赫赫之光,别人就算磕头求他,他都不屑赏一个青眼。这下自己丢掉面子低三下四地收徒弟,好歹也应该欣喜若狂,感恩戴德吧,可这两人居然不说话!不说话什么意思?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我的作品?应该是瞧不起我吧…不是,凭什么瞧不起我啊!   “哎,我问你呢,左尘是吧,行不行啊?给个痛快话!”   一双翦水秋瞳扑闪了两下,左尘支支吾吾地往夏寒怀里缩了缩,“我…我听夏寒的。”   “你不是说这事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吗?那还听他的干嘛!你未成年啊?他是你家长吗!”   “我…”左尘抿了抿嘴唇,竟露出一抹羞赧的笑意,“他是我的家人。”   “行吧行吧。”放松下来的左尘可爱得像是个乖巧的小孩,钱鸣就算阅人无数,见了这么干净的少年,也难免心软了些,气消了大半,无奈地看着夏寒,“他是个傻子,你总是个明白人吧?”   “为什么?”   “为什么?”钱鸣轻笑一声,“他能看懂我的作品,不像那些附庸风雅的凡夫俗子,更不像那些只为等升值卖钱的土老帽,知音难求,你懂么?”   见夏寒还在犹豫,钱鸣挺直了腰板,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上难得表露出一番真诚,“夏寒,你要是真的爱他,真的对他好,就该为他考虑不是么?有一技之长傍身难道不好么?这社会最底层的苦你吃的还不够多么?你难道真甘心和他这么过一辈子?你们现在的地位,一旦被别人知道是个同性恋,会受多少冷眼嘲笑你知道吗?可如果到了我这个位置,最起码做个有钱人,就算别人想说什么,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资格张嘴,就算他们真的说了什么,那就是个屁,也不会影响你过好日子,你说是吧?”   夏寒沉默了,搂着左尘的手微微颤抖着,钱鸣说的话字字珠玑,他一直想要给自己爱的人最好的生活,却越来越无能为力,左尘遭受过那么多苦难,被背叛过,被折磨过,更被束缚过,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被践踏在那样阴暗的角落,又怎么忍心让他再陪着自己卑躬屈膝,把美好的未来葬送?   命运的牢笼终于打开了一扇窗,我的翅膀已经折断,只能给你自由,放你振翅飞翔。那浮云蔽日的高处,一定比我身边精彩。   夏寒低头吻了吻左尘的额头,“左尘,你想学么?对我说实话。”   左尘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   “那就去吧。”夏寒温柔地为他挽着耳边的碎发,“做自己喜欢的事,挺好的。”   “可是学费…”   “老子还差你那两个子儿?”钱鸣白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管吃管喝,就是辛苦又枯燥,受不了你就滚!”   “我不怕辛苦!”   “现在别说这大话,省得打脸!”   左尘果然不说话了,紧紧搂着夏寒的手臂,夏寒笑着挠了挠他的手背,对钱鸣说道:“钱哥,就凭你从来都没勉强过我干那种事,我就信你,请你帮我…帮我照顾好他。”   “你可别跟托孤似的!”钱鸣手掌一挥,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夏寒的话,“老子是他老师又不是他妈,我还要花天酒地呢!我说你也别干这个了,你不放心他的话就也过来啊,我的画廊正缺一个经理,你形象好气质佳,简直不能再合适了!”   “我?”夏寒虽然喜出望外,却又难免心虚,他指了指自己,“钱哥,我什么都不懂啊。”   “不懂就学啊,他不是也什么都不会吗?况且他跟我学画是没有工资的,你在这的钱能养活你们两个人吗?哦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弟弟?”   夏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嗷嗷待哺,我弟弟都十八了。”   “哎呀差不多啦!”   钱鸣比夏寒大十几岁,平时见他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恨不得把所有人的担子都抗在肩上,看到自己就跟避瘟神似的绕道走。此时破天荒地露出与年龄相符的懵懂神情,还天真烂漫笑得毫无防备,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竟看得有些痴了。   “钱哥...”   “嗯?”钱明回过神来,还是有些心痒难耐,暗骂自己真是贱得可以,强忍住轻薄眼前人的冲动,清咳了两声,“那个,你说什么?”   “我说,你帮我和左尘这么多,我没法报答你。”   “报答?”钱明知道夏寒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要确定自己的确别无所图,就算有所图也不可能得逞,真是要把所有的念头都扼杀在摇篮里啊。   钱明站起身,缓缓踱到夏寒身边,语气不再戏谑,反倒带着一丝老板的威严,“夏寒,你真以为我有多喜欢你啊?我告诉你,目光要放长远,你们两个不是去吃白饭的,你要努力帮我赚钱,将来他出了师,也要努力帮我赚钱,到那个时候,你最好还记得报答我。可别学会了本事,反咬我这个师傅一口。”   “我知道了,钱哥。”   “还有,别觉得亏欠我什么,咱们各取所需,要是你没法给我赚钱,我也不会留什么情面,懂吗?”   钱明这正严厉色的神态倒让夏寒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甚至有些肃然起敬,他拉着左尘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给钱鸣鞠了一个躬,“钱哥,您是我和左尘的贵人,这份恩情,我们记一辈子。”   谁要当你恩人?   钱明偏过头,“行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拜什么拜!明天我和王瑞说一声,你们两个就不用上这破班了,左尘以后跟着我,你跟着我画廊的主管。”   夏寒一惊,“跟着您?可是...”   “徒弟不跟着师傅怎么学本事啊?”钱鸣瞪着他,用力在他头上扇了一巴掌,“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的小尘尘看见或者学到脏东西,你当我每天就知道骄奢淫逸啊!你晚上就把他接回去,也别耽误我办事,怎么样?”   心思被看穿了,夏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那就谢谢钱哥了。”   “谢谢钱哥。”左尘挽着夏寒的手臂,冲钱鸣感激地说道。   “行了,太晚了,你们赶紧滚,我要睡觉了!”钱鸣打了一个哈欠,嘴里骂骂咧咧地,“妈的,早知道就不把那小子赶走了,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   “那我们走了,钱哥你好好休息。”   见钱鸣已经转过身去,夏寒揽住左尘的肩膀,两个人为他关上门,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钱鸣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宽大的床上,想找个小男孩来陪陪自己,却发现丝毫提不起来兴致,脑海中全是夏寒疼惜左尘的样子,笑得那么温暖,那么宠溺,像宝贝一样呵护着,这十分的温柔,假如,哪怕,就算,有半分是给自己的呢?   不过那个左尘真的是一尘不染啊,还挺有艺术天分。好像有点明白夏寒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了,可是越嫉妒他,就越自惭形秽。   不对,凭什么是我自惭形秽?   哎算了算了不想了,钱鸣啊钱鸣,爱屋及乌做到你这个份上,怕是也前无古人了吧。   大艺术家钱鸣先生这一晚,孤枕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   钱鸣先生之前出现过,我说过他是个好人来着   两个人从此就要慢慢走上好的生活咯~ 第37章 惺惺相惜   第二天一早,夏寒就收到了钱鸣发来的信息,里面只有一个地址。   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赫然矗立着一栋别致的建筑,奇形怪状,扭曲中竟张扬着一种和协的美,即使没有任何标牌,来到这里的人也会忍不住驻足停留,啧啧称奇。美术馆每天只在上班时间对公众免费开放三个小时,这爱看不看的态度无不彰显着主人的目中无人,却让人们偏偏想要一探究竟,里面的艺术品更是被炒得价值连城。   夏寒和左尘刚一下车,还兀自对着这幢华丽丽的铁架子发懵,迎面就走来了一个人。这人剑眉星目,懒洋洋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干练,一身绛红色的唐装,脚上趿拉着一双老布鞋,半长的头发随便在脑袋后面扎了一个揪,看起来和钱鸣差不多大,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浑身上下却好像都写着“老子不好惹。”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这人悠哉悠哉地打量着两个年轻人,似乎是职业病,就像是在洞察两个花瓶上的瑕疵,夏寒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将左尘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请问…”   “怪不得啊怪不得。”   “嗯?什么?”   “哦,没什么。”那人勾起一抹含义不明的微笑,突然对夏寒伸出手,“我叫李碑,墓碑的碑,是这家美术馆的主管,钱鸣交待过,以后会是我带你。”   “哦…谢谢您,李先生。”夏寒紧张地握住了李碑的手,尊敬地躬了躬身。   “叫我名字或者叫我李哥都行,我这样的也当不了什么‘先生’。”   “李哥。”   “嗯。”李碑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瞥了左尘一眼,“这孩子不错,跟我来吧。”   穿过漫长的展厅,美术馆的后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从里面上了锁,李碑没有敲门,而是一边掏钥匙,一边说道:“狡兔三窟,钱鸣这小子有好几个窝,会馆那个是他平时办公的地方,一般创作都是在这里,这门是隔音的,敲了也听不见,只有我和他有钥匙,以后再给你们两个配一把,哦,小尘尘,钱鸣让我这么叫你,可以吧?”   左尘只是悄悄看向夏寒,像是要征得父母同意才能吃糖的小孩,夏寒揉了揉他的头,笑道:“你自己愿意就好。”   左尘对李碑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可以的。”   “这点破事都做不了主!”李碑白了他一眼,推门而入,大声吼道:“钱鸣,别玩泥巴了,人来了!”   钱鸣正蹲在地上揉着陶泥,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故意充耳不闻,对李碑的喊叫毫无反应,专注得就像是一尊雕塑。   李碑无奈地叹了口气,“每次都这样,算了,等等吧。”   “嗯,没关系的。”   夏寒望着蹲在地上的背影出神,他所认识的钱鸣放荡不羁,无所谓游戏人间,无论是金钱还是身体都挥霍无度。可今天看来,这不一定是误解,却一定有失偏颇。钱鸣这种人,再恣睢放纵,至少人格是紧紧攥在自己手中的。他有必须让自己坚守的底线,有不顾一切去执着追求的理想,他火热的皮囊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玩弄众人,可灵魂却脚踏实地绝不待价而沽。那么多人想要摔碎他,那么多人想要捧杀他,他就笑吟吟地陪那些人表演,一边享受地做戏,一边该干嘛干嘛。   油然起敬的夏寒忍不住看向左尘,发现他也刚从钱鸣那里收回视线,正转过头看着自己,两个人相视一笑。夏寒伏到左尘的耳畔悄声说道:“宝贝儿,跟着这样的师父,一定要好好学啊。”   “嗯!”左尘的目光矍铄,用力点了点头,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就好像寒门学子在向含辛茹苦的父母保证,自己一定会学有所成。   夏寒忍俊不禁,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两个人和李碑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谁也不发一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钱鸣似乎是脖子有些酸了,终于愿意抬起头来,抬眼就是一惊,“哎?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蹲在那的时候就来了。”   “那你怎么不叫我?”钱鸣在肥大的裤子上随便抹了抹手上的泥,匆匆走了过来,看见夏寒,立马眉开眼笑,“都让夏寒等久了呢!”   “收起你那副淫棍的嘴脸。”李碑翻了个白眼,指着一旁站得毕恭毕敬的二人说道:“你的小徒弟给你带来了,没事的话夏寒我就领走了。要不是你非要看他一眼,谁会在你这里浪费时间!”   李碑心直口快,钱鸣臭不要脸,倒是让夏寒有些无地自容,他只能无视那炙热的目光,客气地笑了笑,“钱哥好。”   “好…好。”   夏寒看了一眼一旁的左尘,那人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了过去,正在一面画板前聚精会神地看着。忽视内心的难堪,他轻咳了两声,“那个,钱哥,我能不能和您单独说两句?”   幸福来得突然,钱鸣脸上露骨的笑意藏不住也不想藏, “当然可以!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可不想错过。哎,李墓碑,我再耽误你一会儿。”   “滚!三分钟,多一秒这人我不要了,你爱给谁给谁!”   “放心放心!”钱鸣揽过夏寒僵住的肩膀,“哎,泥蹭你脸上了!”手指自然而然地在那硬朗的脸颊上吃了一口豆腐,扭头得逞地冲李碑吐了吐舌头,两个人去了门口。   “切,就摸个脸美成这样,装什么纯情!”李碑倚墙站着,心底莫名烦躁,不耐地拿出一支烟抽了起来,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唉?刚不还笑得跟朵花似的么?怎么不笑了?你他妈笑啊!   白月光就是白月光,得不到的你倒是骚动啊!   幸灾乐祸地看了看表,“三分钟了啊!”   只见夏寒对着钱鸣深深鞠了一个躬,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李哥,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李碑把烟一掐,“没事,走吧。”   “好。左尘,我走了啊,晚上来接你。”夏寒对着还在那里看画的人嘱咐了一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跟着李碑离开了。   “看什么呢你?”   左尘吓了一跳,“师父,夏寒呢?”   “走了啊。”   “啊?”左尘不甘心地往门口望了望,小嘴失落地撅了起来,“他就这么走了啊…”   “人家可喊了你半天呢!”钱鸣抵唇一笑,“你这小子还真有点像我,可是…”   可是他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师父,可是什么?”   “没什么。”钱鸣在他身旁坐下,指了指他面前的画,“喜欢么?”   “嗯!”   “喜欢就说说。”   “说…什么?”   “想什么就说什么,随便。”   左尘咬了咬嘴唇,又把画细细端详了一番,才怯生生地说道:“睡,睡着的女人,笑得很安详,其实…是在做噩梦。”   “喔?你怎么看出来她在做噩梦?”   左尘摇了摇头,“只是感觉。您看,这后面的背景,很压抑,憋闷得让人窒息。”   “那她为什么还要笑呢?”   “因为…因为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噩梦,一定会醒来的。”左尘看着钱鸣,一双小鹿眼眯成了一条水汪汪的缝,“师父,这幅画的作者,应该是个很乐观的人吧?”   “是...吧?”是么?钱鸣也不知道,他不了解自己。   “这是我画的。”   “哦。”左尘并不吃惊,转过头继续盯着那副画,“师父,那我可能说错了。”   不知为什么,按道理,左尘算是自己不可逾越的情敌,但却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他,甚至看着他那璞玉般的脸庞时,总忍不住心生怜惜,想像兄长一样疼爱他。这与钱鸣喜欢夏寒无关,只与左尘本身有关,他与生俱来就具有一种气质,庸俗的人感受不到,感受得到的人无法抗拒。   钱鸣“慈爱”地摸了摸左尘的头发,“你没有说错。”   “嗯?”   “时间不一样,画家的心境也不一样,十年后的我,想不明白十年前的我。所以左尘,你能看懂曾经的我,算是旁观者清了吧。”   “十年...”左尘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浅笑,“师父,您说的对,十年前的我,只会觉得这个女人死了,就算笑着,也是死了。看来,变乐观的,是我啊...”   钱鸣的心底蔓延着一种异样的情绪,惺惺相惜么?   “小尘尘,你知道夏寒刚才对我说了什么?”   “我知道。”   “你知道?”钱鸣有些讶异,想了想又觉得合情合理,“那你说,我看对不对。”   “他一定是对您说,让您照顾我,不要对我发脾气。”   左尘他敏感又纤细,如果您对他生气,他会很害怕,还会一直道歉,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艺术,可越喜欢的东西他就越小心翼翼。所以如果他学得不够好,还请您多鼓励他包容他。我知道这个恳求很无理,我也没资格对您提这样的要求,但钱哥,算我求您,他受过的伤害太多了,我只想溺爱他,让他快乐。   夏寒的话回荡在脑海,钱鸣不知道左尘有着怎样的过往,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孩子能够看懂绝望。无尽的悲哀使人陷入疯狂,可左尘却能在这疯狂中苟活,然后重生,把一切肮脏焚烧埋葬,守护着一颗赤子之心继续行走在这个藏污纳垢的世界。这样的人,要么高尚到海纳百川,要么愚钝到白水鉴心。   被黑暗所伤,看透黑暗,再拒绝迎合黑暗,左尘应该是个聪明的傻子。   他敏感纤细,但不脆弱,甚至强大。   钱鸣失笑,“左尘啊,我要不是一个纯零,肯定会爱上你。”   “除了夏寒,谁还会那么傻,喜欢上我这种人不过师父...”左尘纯粹的双眸仰睇着钱鸣,吟吟莞尔,“您是真的...很喜欢夏寒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艺术生,对画什么的一顿胡扯,见谅见谅啊哈哈哈(*/ω\*) 第38章 袒露心扉   “师父,您是真的…很喜欢夏寒吧?”   左尘的目光如同烙印,就算逃避,也躲闪不及,只能乖乖缴械投降。但钱鸣又是什么样的人?一个人一旦任达不拘惯了,就算想要,就算渴望,就算他再拼命地索取追求,那与灵魂捆绑着的骄傲,也绝不允许他轻易承认。   他不介意别人看出来他对夏寒感兴趣,不介意看出来他对夏寒不一样,甚至不介意看出来他对夏寒的痴迷,因为那是欲望,对美好肉体的欲望,得不到的欲望。这风流的花前月下是他高贵自尊的保|护伞,谁也戳不破,谁也看不穿,谁也不能伤害。   可左尘知道了,凭他小兽般的直觉直截了当地漠视了那些暧昧的障眼法,简单粗暴地窥探到了他内心的,深情。   钱鸣害怕了,却又有些欣喜。毕竟一个人画地为牢,太寂寞了不是么?   没什么可解释的,钱鸣认输,有些酸涩的嗓子里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   “嗯。”   “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似在扪心自问,钱鸣叹了口气,“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帅吧。”   这理由多么站不住脚,连钱鸣自己都觉得敷衍,可他绞尽脑汁思前想后,都找不出更贴切的答案。陪在他身边的人环肥燕瘦,没有一个不好看,也不是没有比夏寒更高挑英俊的,可那些人没有内容,早已经被浮华蒙蔽了双眼,被虚荣糊住了心脏,成了百无聊赖的玩偶,只要给钱,谁都能把玩。   可夏寒不一样,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这个男孩就让他移不开眼,那目光中的倔强和自我厌恶在他阳光的外表之下呈现出一种病态而矛盾的美,他想得到钱,可他又恨不得不得到钱的自己。夏寒的心灵是干净而温柔的,不堪只是因为没有选择。   于是这就成了一种执念,他得不到,就更渴望,还想要夏寒也心甘情愿。他和他保持距离免得吓跑他,不敢打扰他,不能亵渎他,更不愿强迫他,不然这个人就与那些拿来解决饥渴需求的男孩子没什么不同了。   只是,千算万算,费劲心机,却不成想,他没有等来夏寒,反而让夏寒被截了胡,等来了自己的爱人。   钱鸣看着眼前这个趁虚而入的人,只是羡慕罢了。他拍了拍左尘的肩膀,“那你呢?为什么?”   “为什么…”左尘的指尖缓缓拂过那细腻的油彩,淡淡地笑了笑,“就像这样,他是把我从噩梦中叫醒的人,然后又让我活在了一个美梦里。”   “是么…”   好可惜啊,我已经不做噩梦了。   果然还是时间不对。   “师父,对不起。”左尘突然轻声说道。   “什么?”   左尘站起来,深切又真诚地对他鞠了一个躬,盈盈的目光中尽是感激,“您是我的大恩人,我什么都能给您,什么都能报答您,只有夏寒不行,他是我的,比命还重要。”   “…”   钱鸣沉默地舔着嘴唇,突然纵声大笑,夸张的笑声掩饰着内心的妥协与成全。   “哈哈哈…夏寒就这么跟着我干,总有一天我会把他骗上床,给你戴一顶绿帽子哈哈哈…嗯,我会天天缠着他,还会吃他豆腐,哈哈…”   “师父,谢谢您。”   伪装被轻易识破,钱鸣无趣地敛起他那不走心的干笑,揉了揉鼻子,“行吧,老子那么多宠妃,又不缺他一个,让给你了,就当师父送给徒弟的见面礼。”   左尘笑了,轻轻将手掌放到了钱鸣的手背上,又郑重地说了一次:“钱哥,谢谢您。”   不管你是用什么方式,你对他的善意,我总要铭记在心。   “可以了啊。”钱鸣像小时候玩打手掌游戏一样,抽出自己的手使劲打了一下左尘的手背,“以后别再让我听见谢谢两个字。”   我钱鸣做什么都潇潇洒洒,这两个字的负担,我承受不起。   左尘揉着自己的手,嘟了嘟嘴,“哦。”   这乖巧可爱的模样让钱鸣瞬间有一种认个弟弟或者干儿子也不错的想法,但转瞬即逝,即刻摆起了师父架子,用故作威严的口吻说道:“想学什么?画画?还是捏泥巴?”   “我…我可不可以…”左尘的目光再次飘向那幅画,“学这个?”   “你想画人物?”   “嗯。”左尘点了点头,“我想画夏寒。”   “画…”钱鸣语塞,他也想过画一幅自己的梦中情人,可从来都是拿起笔又放下作罢,他不会给自己留下证据,睹物思人这种事,不适合他。   这倒好,又要成人之美了,钱鸣啊钱鸣,你还真是可歌可泣。   “那你让他给你当模特,我教你画。”   左尘晃了晃脑袋,“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不让他知道。”那张娃娃脸上泛着一抹娇羞的颜色,“他的所有,都在我的脑海里。”   “我说你也二十五了,能不能别这么肉麻!”钱鸣愣了一下,掸了掸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正色道:“可以,有雄心壮志是好的,不过你一点基础都没有,得从最简单的学起,不能心浮气躁,到时候把夏寒画成了一只猴子,我就把你逐出师门!”   “我知道,我会认真的,夏寒也说了,跟着这么好的师父,要努力。”   钱鸣挑了挑眉毛,“夏寒真说了这个?”   “嗯,真的。”   心底莫名有些激动,钱鸣搓了搓手,“行,就为了不辜负这个‘好师父’的头衔,我也肯定把你教成一个画家!来…”   “先从最简单的排线学起…”   那一天,钱鸣的想法很简单,自己的夙愿,就经由左尘的手和左尘的爱来实现吧。   李碑本来对夏寒多多少少有些偏见,只知道自己那死也不肯收徒弟的老友为这么个人的小情人开了戒,一看这人的长相就知道他极合钱鸣的胃口,除了有点人格以外,也没看出他与会馆的其他鸭子有什么不同。要不是卖钱鸣一个面子,那人又赔上了好几瓶极品红酒,他才懒得理会这些幺蛾子。   可仅仅一天他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他这个人喜怒都溢于言表,任性又乖张,除了臭味相投的钱鸣,谁也受不了。可这小子是个例外。任你如何奚落如何冷言厉色,他就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认真拿笔记着,拿脑子想着。而且他是真聪明啊,一说就懂,一点就透,有想法又谦卑,有个性却不张扬,年纪轻轻便从骨子里散发着稳重的成熟。加上这艺术品一般的长相,让人想不喜欢都难。   李碑从办公桌上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语气已经和善了许多,“这些就是馆里展品的资料,你完全就是个外行,要学的很多,自己要多下点功夫,知道么?”   “嗯,我会的。”夏寒双手接过,“谢谢李哥。”   “嗯。”李碑烟瘾很大,又燃了一支烟,懒塔塔地坐在桌子边缘,“夏寒,你为什么当鸭子?”   夏寒苦笑,“有什么为什么,赚钱呗。”   “赚钱的方式那么多,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个?”   “需要很多钱呗,当时我看到会馆找接待,待遇还不错,就过去了。后来王总和我说有更赚钱的活,问我干不干,我就干了。”   明明还没有过去多久,夏寒平淡的语气却如同正在叙述一件不值一提的过眼云烟,这也确实不值一提,也确实是过眼云烟。人的选择已然如此,无论是快乐的还是伤痛的,回首都没有任何意义。   李碑呼出一口浓重的雾气,“我就随便问问,你别放在心上。”   “我理解。”夏寒诚恳地微笑着,“李哥,不管怎么说,我都很珍惜这个机会,这也是托了左尘的福,我才能…才能学到真本事。我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了,所以说什么我都会努力,请您放心。”   “你不是托他的福,你自己也有福。”李碑这板了一天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他勾起唇角,静静地等着指间的烟燃尽,从兜里掏出钥匙甩给了他,“好了,时间到了,接你的小尘尘去吧。”   夏寒接住钥匙,微微躬了躬身,“好,李哥再见。”   “嗯。再见。”   夏寒进去的时候,左尘正趴在桌子上认真地描绘着什么,钱鸣还是早上的那个姿势,蹲在地上揉着陶泥,偶尔起身看一眼左尘,说两句,再蹲下。落日的晚霞透过落地窗照拂在两个人的身上,说不出的岁月静好。左尘的半边脸被阴影笼罩得模糊朦胧,另半边白皙的脸颊则在金红相映的余韵中散发着诱人的光芒,真可口啊,好想咬一口。   夏寒这么想的同时也这么做了,只见左尘幡然抬起头,两只小手啪地拍上自己被亲的半边脸,神色由惊慌变为惊喜,“夏寒,你来啦?”   “嗯,接你回家。”   “哦。”左尘呆呆地望着他,夏寒瞟了一眼画板上的画纸,柔声问道:“学了什么?”   “嗯…一些基本功,师父说,打好基础才能画好,不能急于求成。”左尘挽过夏寒的手臂,在那宽厚的肩膀上撒娇似地蹭了蹭,“你呢?”   “李哥教了我好多。”夏寒吻了吻他的额头,“累不累?”   “不累。画画特别有意思。”   “你喜欢就好。”   “哎我说,你怎么不问问我累不累啊!”钱鸣一直在一旁当空气,干完手里的活,正好就听见这一句,“这小子那么笨,我教他都累死了!”   夏寒敲了敲左尘的脑袋,“听听,师父说你笨呢!”   “我…”左尘揉了揉自己的头,小声嘟囔道:“师父明明一直表扬我呢…”   “我那是给你鼓励!”   “哦。那我努力,师父,您一定要教我啊。”   “我不教你教谁?你画不好,人家会说我钱鸣唯一的徒弟水平不行,砸的可是我的招牌!”钱鸣怕玩笑话说重了会真的吓到左尘,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认真踏实,让干什么干什么,懂事又听话,总之…嗯…还行吧。”   左尘甜甜地笑了,朗声说道:“师父,您真好!”   钱鸣失笑,对他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天不早了,赶紧回家吃饭去,我也要找乐子去了!”   “哦。”左尘看向夏寒,“那我们回家吧?”   “好。”夏寒对他宠溺一笑,“钱哥,我们走了。”   “嗯。”   望着余霞中两个人相拥而去的背影,夏寒说了什么,逗得左尘嗤嗤地傻笑,然后,那个人也笑了,他亲了亲左尘的脸,笑得没心没肺。   “真美好啊…”   最后,钱鸣也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钱鸣是个潇洒不羁的人,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也不强求,圣母啊圣母   明天开个车车,煮点肉渣,记得看哦~( ̄▽ ̄)~* 第39章 情深不负   夏寒自从去了钱鸣那里之后,再也不用摸黑下班,左尘能吃到热乎乎的糖炒栗子,他也有更多空闲时间去看书学习。没了会馆的约束,老板钱鸣自己又是个同性恋,两个人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牵手拥抱。一起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夏寒就自然而然地将左尘的手揣到自己的兜里,对旁人的指指点点也混不在乎,现在他什么都不怕了,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上司,能影响他的人都选择对他们这段关系或祝福或妥协,至于其他人说什么,夏寒懒得听,也视而不见。   可左尘总是会想很多,他对这份感情呵护到谨小慎微,那些孩子的家长见了他们总是像躲怪物一样拉着孩子就走,那些街坊邻居把他们视为异类,甚至说他们肯定有艾滋病。有些热心肠的大妈还拉着左尘的手痛心疾首地劝说他不要误入歧途。左尘从小活在冷漠的世界中,不会在意这些,但他不能不在意夏寒。那些带着恶意的目光,那些背后的或者当面的调侃,那些尖酸刻薄的侮辱,那么温暖那么善良的夏寒,不该承受这些。   都是我的错,左尘每天都要在心里念上一万遍,可是他舍不得放手也不可能放手,只能变本加厉地对夏寒好。   “嘶…”   夏寒一惊,放下手中的菜,拿起左尘被划破的手指放在口中用力嘬了嘬,眼中又是心疼又是嗔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嫌身上的伤不够多是不是?过来!”   左尘低着头,默默被夏寒拽到了客厅。夏寒一边小心地给他消着毒,一边在那个伤口上轻柔地吹着,“疼不疼?”   “不疼…”   夏寒给他包好创可贴,却并不松手,深邃的眸子注视着不敢抬头的人,“左尘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   “嗯?”左尘将头埋得更低,那被紧紧攥住的手指无力地动了动,“说…说什么?”   “这两天你有心事。”夏寒在那颤抖的指尖上吻了一下,“是不是我在外面太过分了?你要是介意的话…”   “不是的!”左尘一头扑进夏寒怀中,用力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再也压抑不住喉头的哽咽,哑声说道:“夏寒…对不起…对不起…”   夏寒见他这个反应,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不由得叹了口气,一边顺抚着怀中担惊受怕的小人儿,一边柔声说道:“宝贝儿,你又瞎想了是不是?”   “他们…他们都说你…我不想…都怪我…”左尘潸然的目光哀戚地凝望着夏寒,声音里全都是深深的自责,“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可我保护不了你…对不起夏寒…对不起…”   “说什么呢?”夏寒一下红了眼眶,在那凝露的眼睫上轻轻一吻,“左尘啊,谢谢你,要不是遇到你,我的人生也不会…这么美好…”   “夏寒…”   “我们没有错,我们很干净,他们越想看我们的笑话,我们就越要幸福,幸福到让他们看不顺眼也无能为力,你懂么?”   活在这个世界上,夏寒明白,所有人都是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蜷缩在阴暗角落里的人,只能靠自己寻找光明。   “如果我放开你的手,那就是告诉他们,我们妥协了,我们认错了,你们说的对。”   然后他们语重心长津津乐道,站在道德的高度上心安理得地谴责我们,好像他们就是宽恕了我们罪过的圣人。   可其实,他们也不过就是一群嚼舌根的伪君子,用对别人的歧视和鄙夷掩饰自己的愚蠢和平庸,凭什么要给他们指摘我们的资格?   “他们说什么我不管也不听,你也不许听,你就是我的幸福。我们在一起,快快乐乐的,日子越来越好了,这就够了,不是么?”夏寒恶狠狠地戳了戳他的鼻尖,对他温柔一笑,“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庸人自扰?小笨蛋。”   “我…”左尘眨了眨水灵灵的漂亮眸子,噘着嘴瓮声瓮气地点点头,“是…”   夏寒扒拉了两下他柔顺的头发,“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天天都装着什么?”   左尘抿着唇浅浅地笑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染上了一层醉人的酡红,他突然仰起下巴在夏寒的唇上叮了一口,娇细的声音羞答答的,“装…装着你…”   “你…”夏寒气血上涌,只想把人压在身下好好疼一疼,一阵刺鼻的焦糊味救了左尘,夏寒只能强压着已经蠢蠢欲动的念头,故作凶巴巴地说道:“都怪你!你看看,糊了吧!给我老实在这坐着!就知道傻笑,你还傻笑,傻笑什么!”   单纯的左尘不会知道他这幅烂漫面孔有多邪恶,夏寒几乎连火烧房子都想随它去了,险些让上脑的欲虫战胜理智,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甩了一句:“晚上再收拾你!”便飞也似地冲进了厨房。   左尘痴痴地望着夏寒手忙脚乱的背影,旖旎绚烂的幸福在心底蔓延着,这一生,怕是再也离不开这个人了。   我要和他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锅底的青椒被煎干了,夏寒身上沾染上了重重的油烟味,洗完碗便进了浴室。左尘在外面耐心地砸核桃,不一会儿就砸出了一小盘,夏寒白天要和李碑学习,晚上又要为了弟弟学习,太费脑子了,得给他补补。   “咔嚓。”   浴室门被打开,只听见夏寒在里面喊,“左尘,浴液没有了,床头柜下面的抽屉里有一瓶新的,你拿过来。”   “哦。”左尘应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去卧室拿了抽屉里的塑料瓶,没有细看便从浴室的门缝中递了进去,“夏寒,给。”   里面的水声停了,手腕却被突然抓住,等左尘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压在了湿漉漉的墙壁上。   “夏…唔…”   没有说话的机会,夏寒的舌长驱直入,与那条娇羞的小舌痴吻纠缠,啧啧的水声撩拨着左尘心中的渴望。蒙着白雾的镜面上映着两条隐隐绰绰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暧昧朦胧。   蒸桑拿一样的热,燃尽最后一丝清醒,左尘恨不能把自己全身全心都打包好送给身前的人,他双臂勾住夏寒的脖颈,主动而炽烈地迎接着夏寒的热情。   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我是你的…   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脱掉的,连脚上的棉拖都无影无踪,左尘的双腿死死勾住夏寒,两个人火热的硬物在平坦的小腹间难耐地摩挲着。   “左尘,我…不行了…我想…想…可以么…”夏寒语无论次地吻着左尘那羞红欲滴的耳垂,一手搂着左尘的腰,另一只手忍不住摸索下去,在那有弹性的地方用力揉搓着。   左尘怎么会不同意?他早就心火燎原,闷闷地嗯了一声,反手握住夏寒的,抬了抬后背,便要自己坐上去。   “别…会伤了你…”夏寒向后弯着腰,让左尘更舒服地趴在自己身上,一只手臂抱小孩似的托着他的屁股,腾出一只手去打开那瓶“沐浴液”,迷迷糊糊的左尘睁开眼睛,突然轻笑了一声,小拳头软绵绵地锤在了夏寒的后背上,“你骗人…”   “就是想让你自投罗网。”夏寒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坏笑着说道:“这是润滑剂,以后每次都要用的,不然宝贝你会疼。”   “以后…每次…”左尘将头埋在夏寒的颈间呵呵地傻乐,突然“呜”地哼了一声,冰凉的异物感挤进他紧致的小|穴,突入其来的紧张感竟让他一口咬住了夏寒的肩膀。   夏寒吃痛,但忍着没有吭声,直到用三只手指耐心地将左尘的后面扩充,才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说道:“宝贝儿,受不了了就告诉我啊。”   “嗯…快…快进来…”   夏寒被他这急不可耐的催促声磨得心痒,一挺腰便被左尘含了进去,“可以么?”   左尘轻吟一声,湿热的呼吸拂过夏寒的面颊,“嗯…可以…”   “那我动了。”   “嗯。”   强烈的快感让两个人都忘乎所以,浴室里饱含着香精的淫靡气氛让左尘不再压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放声浪|叫,摆动着腰身配合着夏寒的律动,那粗重的喘息声和沙哑的魅惑嗓音回荡在夏寒耳边,宛如一剂春|药,让他麻痹到意乱神迷。   “啊…”   夏寒一声深长的叹息,从左尘体内抽了出来,恢复了一丝理智,上次左尘发烧的事让他耿耿于怀,不能太折腾他了。他扶着左尘靠在墙上,用手帮他释放了出来。   “宝贝儿,舒服么?”   “嗯…”左尘咧开嘴,露出可爱的笑容,“夏寒,你真厉害。”   “那是。”夏寒捏了捏他的脸颊,把他拦腰一抱,“洗洗吧。”   头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左尘吻了吻夏寒的脖子,“嗯,我答应过你的,一起洗。”   “好。”   左尘靠着夏寒的肩膀躺在浴缸里,没多久便睡着了,夏寒罪恶地想,这倒是个不错的治疗失眠的办法。他把左尘抱了出来,给他擦干身体,送回到了床上,用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又烧了热水袋放到了他的脚底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一丝|不挂。   他换好衣服,又花了些功夫将一片狼藉的浴室收拾干净,把两人湿透的衣服洗好,扶着腰叹了口气,还不能睡,明天终于到周末了,要为小朗和他的同学制定一下复习计划。   他按下卧室的灯,轻手轻脚地关好门,在客厅开了一盏小灯。打开书本,抬眼便看到桌子上那一小盘核桃,小傻子从不爱吃核桃,不用说就知道是专门为谁敲的。夏寒望着卧室的方向温柔一笑,眼睛突然有些发酸,他抓起一大把核桃,尽数塞进了口中,越嚼越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尘尘从此要释放天性啦~ 第40章 故地重游   左尘醒来的时候,夏寒正坐在床边穿衣服,白皙的肩膀上还存留着一排醒目的牙印。昨夜激战的记忆排山倒海般袭来,甜蜜过后顿时羞愧难当,见夏寒转过头来看他,他连忙又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哎呀,这是谁的脸这么红啊?”夏寒趴在他耳畔低声调笑,忍不住在那烧得通透的耳垂上咬了一口,“宝贝儿,你昨天可真让我…惊喜呢…”   见左尘紧闭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就是不愿睁开,夏寒觉得有趣,绘声绘色地回忆着自己昨夜的美餐,“叫得那么大声啊…嗯…真紧…还对我说,夏寒,快给我…我要…好爽…啊…夏寒,你真厉害…”   “夏寒!”左尘突然伸出手去捂夏寒的嘴,却被夏寒一把捉住,在那柔软的掌心亲了一口,“怎么?装睡的人能听见我说话啊?”   “你别…别说了…”   左尘微微撅着小嘴,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像两颗黑宝石一样镶嵌在朝霞般的脸颊上,这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让夏寒恨不得把刚穿上的衣服立马脱了,钻进被窝里再好好疼爱一番。手机的闹钟声拯救了将要脱轨的理智,夏寒猛地坐了起来,对着自己的脸使劲扇了扇风,背对着左尘说道:“左尘,我要去给小朗补课,你要不要…”   “我去!”左尘兴奋地爬了起来,整个人贴到了夏寒的后背上,双臂死死将他环住,瓮声瓮气地恳求道:“你别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夏寒笑了,“屁股不疼?”   “不疼!”   “你不怕小朗了?”   “我…”左尘蹭了蹭,糯糯地说道:“夏朗是个好孩子,和他哥哥一样。”   “你啊…”夏寒刚转过身,一肚子的话便被满眼春|色硬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只见左尘赤条条地坐在他面前,脖子上遍布着猩红的吻痕,被子被膝弯微微勾卷着,那诱人的器官在蜷起的大腿深处若隐若现。而眼前的人没心没肺,笑得毫无防备。   不能做不能做不能做…   夏寒咽了咽口水,腾地站了起来,不敢再看他,“你快…快穿好衣服…”   “哦。”左尘四处张望了一会儿,闷声说道:“夏寒,我的衣服不见了。”   “我,我去拿!”   夏寒几乎是冲到阳台,打开窗户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把书上的公式背了一溜遍,才让自己那没出息的小弟弟安分下来。他拿起晾衣杆准备去摘洗好的衣服,这一动才发现,昨晚一直抱着左尘做剧烈运动,手臂这会儿竟酸得抬不起来了。   一声悦耳的嗤笑,左尘夺过他手中的晾衣杆,“我来吧。”   夏寒看着左尘身上那明显大了一圈的衣服,显得他更加纤瘦可爱,“你…你什么时候…”   左尘摘下衣服,冲他眨了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你半天不回来,我想出来找你…就,就穿了你的衣服…”   夏寒环着手臂坏笑,“宝贝儿,柜子里有你自己的衣服,干嘛穿我的?”   “不能穿啊?”左尘低下头,声音中是难掩的失落,“那我去换了。”   “能穿,随便穿!”夏寒连忙把他拉了回来,圈进自己怀里,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还没说呢,为什么穿我衣服?”   左尘傻笑:“就是…有你的…你的…味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仰着脖子问道:“那夏寒,柜子里有我的衣服,你为什么到这拿啊?”   “我…”   “吃早饭去吧!”左尘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碰了碰,目光中尽是浅浅的笑意,甚至有些得意。那眼神好像在说,看吧,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这些坚果,给小朗带去,还要买一些水果…男孩子爱吃零食,是不是再买点吃的给他们吃…”   夏寒享受着左尘喋喋不休的唠叨,那样子真像是一个贤妻良母,一夜之间,他的左尘似乎更可爱了。   “夏寒。”左尘抬头望着他,“可以么?”   “嗯?什么?”   “我说把我们冻在冰箱里的包子拿过去,蒸一下给孩子们吃。”   “哦,行,你做主。”   “我会不会太烦啊?”   “不,不会,我特别喜欢。”   左尘笑了,“那你去把包子拿出来,装到这里面我们就可以走了。”   夏寒走过去亲了亲他,“遵命。”   夏寒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两个人本来一路上说说笑笑,可越接近那个熟悉的地方,夏寒的话就越少,到了一个路口,车终于停了下来。   左尘将手掌轻轻覆住方向盘上那指甲攥得发白的手,“怎么了?”   “左尘,我怕…”   “怕什么?”   “我这两周给小朗发短信,他从不回我。你说,他会不会只是说说而已?会不会忘了?他会不会还是讨厌我?会不会…”   “不会!”左尘斩钉截铁地说道,“夏朗他只是不善于表达,就算期待,他也不会告诉你,这孩子就是别扭。”   “真的?”   “嗯。”左尘趴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学着夏寒的口吻说道:“宝贝儿,自信点!”   “你!”夏寒失笑,戳了戳他的额头,“长本事了啊,小不点。”   “嘿嘿…跟你学哒。”   夏寒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指了指前面的小区,“就是这里,下车吧。”   “嗯。”   漂亮的白色洋房已经蒙尘,曾经五彩缤纷的小花园现在也只剩下残枝败叶,在厚厚的积雪下被掩埋得销声匿迹。如果不说,没有人会相信这幢房子有主人。   左尘在这大房子前愣愣地看了半天,才扭过头呆头呆脑地问道:“夏寒,这是你家?”   夏寒正望着院子里破败的秋千出神,似乎正在沉思,左尘以为他没有听见,也不再多问。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低声说道:“曾经是。”   “曾经?”   夏寒回应给他一个苦涩的微笑,“你看这里,哪还像一个家啊?没有家人,早就不再是家了...”   美满的家庭一旦破裂,那些幸福的碎屑便会化为锋利无比的刀片,让人连碰一下都不敢。   夏寒以为自己足够勇敢,勇敢到终于可以重新面对,可越是刻骨铭心,思念便越由不得自己。他也以为自己足够无耻,无耻到干脆原谅自己,可越是逃避回忆,往事便越是清晰,历历在目地提醒着他——是他亲手摧毁了自己和弟弟的家。   他得意忘形了,他高估自己了。   逃走了的夏寒故地重游,依然悲从中来,有增无减,连呼吸都疼。   那小朗呢,是不是更疼?   明明我自己就是一个懦夫,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回家,让他独自承担回忆的重负?   “夏寒...”左尘挽过他的手臂,头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不像,但以后就会像了。”   “什么?”夏寒低头看着他。   左尘指了指那荒芜凌乱的花园,笑着说道:“快到春天了吧?在那里,我想种花,再种点菜,种什么呢...嗯,一点辣椒,一点豆角,还要有西红柿和黄瓜!”   他说得幸福洋溢,夏寒望着他,感动得说不出话。就是这个人,就算陷得再深,也总能把他从悲哀的泥淖中拯救出来。夏寒忍不住刮了刮他的鼻梁,说道:“小朗不让,你怎么种?”   “他会让的!”左尘笃定地说道,“你是他的哥哥,是我的爱人,我们是一家人。”   那澄澈的目光里笑意明媚,左尘就是有这个本事,他说什么,没有人会不相信。他不遗余力地告诉夏寒,无论你失去什么,无论你失去多少,你都至少,还有我。   “嗯,一家人。”夏寒吻了吻他冻红的鼻头,心疼地问道:“宝贝儿,冷不冷?”   左尘摇了摇头,“不冷。”   “我没有钥匙,给小朗打电话他一直不接,要不我们...”   “再等等吧。”左尘笑着安慰他,“学校那么远,他从宿舍过来,迟了也正常的。”   “好。”夏寒摸了摸他的头发,“来,过来。”   夏寒拥着左尘转了个身,把他护在了自己的胸口,为他挡住了刺骨的寒风。   “在这丢人现眼干什么呢?”   夏寒回过头,完全无视弟弟对自己的奚落,惊喜地迎了过去,“小朗,你们来了。”   “嗯。”夏朗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刚想说什么,便看见穿着哥哥衣服的左尘和那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即便做足了心里建设去接受,看到从小属于自己的大手被别人霸占,心里也莫名不是滋味。   “你来干什么?”夏朗冰一样的目光射向左尘,冷冷地问道。   “小朗你别这样,左尘他...”   “我来给你们做饭啊。”左尘拽了拽夏寒的手臂,抢过夏寒的话头,理直气壮地看着夏朗,“你哥哥饿了怎么办?你会做饭么?我可舍不得让他做饭。”   “我...”   左尘笑了笑,接着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你哥哥的咳嗽才刚好,这吹了半天风,估计又要生病了。”   一听到这话,夏朗顿时没了脾气,只能将怒火迁移到一旁呆站着的许铎,在他腿上踹了一脚,“还不是因为这个傻子磨磨蹭蹭的!把书忘在宿舍了,回去拿耽误了多少时间!”   “哎呦!”许铎早就学乖了,在夏朗和他哥哥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插嘴,免得被殃及池鱼,可没想到自己杵在这装木头还能被教训。他捂着腿一脸委屈地控诉道:“还不是你一直催我,六点校门还没开呢就叫我起床,我一着急就忘了嘛!”   夏朗狠狠剜了他一眼,揪住他的耳朵,“谁催你了!”   “疼疼...疼...”   “小朗!”夏寒连忙上去拉住他,厉声道:“别欺负朋友。”   “哼!”夏朗不服气地撅了噘嘴,还是听话松开了手。   “夏寒哥...”在夏朗那凶巴巴的注视下,许铎连忙改口,“夏寒你好,左尘哥哥好。”   “你好。”夏寒按了按他的头,随手接过他的书包,“许铎,小朗他脾气不好,我给你道歉,请你多包容他,好么?”   许铎一直渴望有一个疼自己的哥哥,夏寒对他笑得温暖亲切,竟让他有些难为情,被夏朗欺负的小抱怨也都一扫而光。他连忙摆了摆手,乐呵呵地说道:“夏朗对我挺好的,只有他愿意和我做朋友。”   夏寒愣了一下,自己的弟弟又何尝不是难得有一个朋友?   “小朗,外面太冷,我们进去吧?”   “嗯。”夏朗从他手里一把夺过许铎的书包,也不理会三人,拿出钥匙,径自走在前面开了门。   夏寒和左尘相视一笑,自己这个口是心非的弟弟,其实还是在乎他的啊。 第41章 勤能补拙   兄弟两平时都不怎么回这个家,屋子里没有暖气,夏朗一进门便开了空调,头也不回地说道:“先别脱衣服,等暖和了再说。”   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但只有夏寒笑着应了一声,“好。”   “小朗,你们吃早饭了么?”左尘一边收拾着从家里给两个孩子拿的东西,一边问道。   夏朗懒得回他话,倒是许铎看着那一兜子零食,眼睛都直了。他咽了咽口水,礼貌地说道:“左尘哥哥,我们在学校吃过了。”   “吃了就好。”左尘把那个袋子往许铎手里一递,“留点肚子,中午给你们烧排骨。”   “谢谢左尘哥哥!”许铎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家里条件不好,父母为他治病几乎把钱全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没有什么闲钱给他买零食。他零花钱少得可怜,在食堂也只打素菜,可偏偏生下来就是个馋猫,食量又大得惊人,只能每天饥肠辘辘。不过当忍饥挨饿成了生活的常态,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激动过后,许铎红了眼眶,他轻轻拽了拽左尘的袖口,小声说了一句,“左尘哥哥,你真好。”   左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是我好,是夏寒。”   “你们都好!”许铎眨了眨那双懵懂单纯的大眼睛,真诚的目光里尽是倔强的感激。   其实他不知道,左尘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不必见过他,不必知道对方的经历,甚至不必知道他是谁,就能感受到,他和你,是同类。   好在,许铎比曾经的自己幸运多了。   左尘望向夏寒,发现他也正含笑注视着自己。   不过我现在,特别幸福。   “夏朗夏朗,你看!好多好吃的!”许铎邀功似地跑过去,对夏朗羡慕地说道,“你哥哥好爱你啊!”   夏朗一把推开他,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瞧你那点出息!爱吃你自己吃去,我不吃!”   许铎委屈地撅起嘴,站在一旁的夏寒叹了口气,自己的弟弟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死要面子的别扭脾气,他拍了拍许铎的肩膀,柔声安抚道:“没关系的,小铎,夏朗他不爱吃零食,你不用管他。”   “你…”   居然叫他小铎,叫我夏朗!   你到底是谁的亲哥哥!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跑偏重点的夏朗同学气哼哼地瞪着胳膊肘向外拐的哥哥,一脚踹开椅子,“还讲不讲?不讲就滚!”   “讲讲讲…”夏寒失笑,面对弟弟,自己也真是够贱的了。   “还有你!”夏朗斜睨着左尘,没好气地说道:“没事别打扰我们!”   “我知道,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   “哼,谁要吃!”   左尘仰着脖子和他顶嘴,“又不是给你吃,我给夏寒和许铎切的!”   “你!”   这个傻子怎么回事,居然不怕他了!   果然是人格分裂。   夏朗只能安慰自己不和神经病一般见识,气哼哼地拿出练习册摔在桌子上,哗啦哗啦地翻起来。   夏寒看得哭笑不得,左尘自从去了美术馆之后仿佛放飞了天性,整个人都明朗轻松了许多,有时还会孩子气地撒娇哼哼,主动亲他吻他抱他,那可爱乖巧的诱人模样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果然,有了自己热爱的事,就会变得不一样啊。   赌气归赌气,夏朗还是把手中的练习册往夏寒面前一推,“红笔圈起来的,都不会。”   “别急,我看看。”夏寒对他温柔地笑了笑,便耐心地低头看起来。越看越欣慰,倒不是说夏朗的正确率有多高,相反,整个练习他做对的题屈指可数。但那被橡皮反复擦拭的铅笔印和整整齐齐的红笔标记足以说明他做得有多努力。自己的弟弟,这次是真的打算用功了。   夏寒抬起头,柔和的目光又看向许铎,“我看完了,小铎,你也是这几道题么?”   “我…”许铎张了张嘴,夏寒笑得太好看,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竟然觉得,对自己笑的人,是夏朗。   内心的激动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念着的人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他问你话呢,没听见啊?”   是啊是啊,自己果然傻了,这只炸毛刺猬怎么可能会笑。   “哦,对不起。夏寒,我还比他多几道,你先给夏朗讲吧,我看剩下哪道题,我再问你。”   “好,那我们这就开始?”   “嗯!”   左尘在厨房切完水果,就看到这样的景象,夏寒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什么,另外两个小家伙聚精会神地看着,两颗小脑袋不由自主地向他靠了过去。左尘笑了笑,夏朗一定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半个身子都倚在哥哥身上了。   他默默将水果放到桌角,又为他们倒了三杯热牛奶,一句话也没有说。然后在沙发上寻了一个刚刚好的角度安静地坐了下来,双手托着腮,那个人讲得有多专注,他就看得有多专注。   夏寒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一低头便遮住了那棱角分明的下巴,宽阔的肩膀下是劲瘦的腰身,被包裹得恰到好处。头发有些长了,他下意识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那双手上的冻疮已经好了大半,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从来都剪得整整齐齐,被它攥住的时候,温暖得让人上瘾。   左尘一直觉得,夏寒是他穷极一生都欣赏不完的风景。   同样出了神的还有夏朗,明明长得那么相像,明明自己那么厌恶照镜子,可哥哥的这张脸,却怎么都看不腻,似乎也看不够。   “这道题懂了么?”   “嗯。”夏朗回过神,心虚地点了点头。   “小铎呢?”   “我懂了!”许铎显然特别高兴,拉住夏寒的手臂晃了晃,“夏寒你真厉害,老师讲的我都听不明白,你一讲我就会了!”   夏寒拍了拍他的手,翻到后面的一道练习题,“那你们两个自己把这道题做一做,一会儿我检查,看看是不是真会了。”   “嗯!”   夏寒笑了笑,起身朝着左尘走去,他知道,那个人的视线不会离开自己。   夏寒背对着两个高中生,挑起左尘的下巴,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我有那么好看么?嗯?”   左尘眯着眼睛冲他甜笑,小声嘟囔道:“夏寒,小孩子还在呢…”   “没事,他们做题,看不见。”夏寒又示威似地亲了亲他,“宝贝儿,冷落了你一上午,会不会无聊?”   左尘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拽着他的衣角,乖顺地在他小腹上蹭了蹭,“看着你,怎么样都不会无聊。”   “哎呦宝贝儿快别蹭了…”夏寒食髓知味,身上的火一点就着,在欲望还没有翻江倒海的时候,赶紧捧起那个不安分的小脑袋,在他脸上泄愤似地使劲亲了几口,点了点他的鼻头,“小坏蛋,我越来越治不住你了。”   左尘嘿嘿傻乐,伸出手臂抱紧了他。   一阵乱七八糟的踹椅子的噪音从背后传来,然后便是夏朗烦躁的呼喊,“做完了!”   “好,马,马上。”   夏寒对左尘露出无奈的笑容,捏了捏他的脸颊,“我去了啊。”   “好,我也该做饭了。”   “小心别烫着。”   “知道啦。”   夏寒检查了一下两个人做的题,都没什么问题,夏朗基础薄弱,但聪明得很,许铎这个可怜孩子,虽然做题很慢,却比夏朗努力多了,两个人共同进步,考上大学还是有希望的。   “不错,很棒。”夏寒看了一眼时间,“都两个多小时了,劳逸结合,你们玩会儿吧,等吃饭了叫你们。”   “夏寒…”许铎拉住他的手臂,怯生生地问道:“有几道题,能不能帮我讲讲?”   “好啊。”夏寒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个瘦瘦小小留着西瓜头的高中生总能让他想到第一次遇到左尘的那个夜晚,无依无靠,孤独得让人心疼。   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来,给哥哥说说,哪道题不会?”   “就是…这个…”许铎慌忙地翻着练习册,那只是一道很简单的填空题,那么差的班,还只有他一个人做错了,老师不屑讲,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紧张地咬着笔头,看到夏寒没有露出一丝鄙夷和嘲笑,而是拿起笔在草稿上细心地写了起来,不禁松了一口气,感动之余又有些愤懑,自己要是有这么好的哥哥,早就美上天了,夏朗那个混蛋,怎么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果然啊,越拥有的人,越不知道珍惜。   夏寒把写得工工整整的演算纸拿给许铎看,“就是这样算的,你看看,明白了么?”   许铎看了半天,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拍着手大叫道:“嗯嗯!明白了!”   夏寒摸了摸他的头,“你要把公式记熟哦,下次我考你。”   “嗯!夏寒,你真好!”   夏朗拿着手机窝在沙发里,手中的游戏不知道game over多久了,他心不在焉,莫名焦躁,如果目光能变成刀子,许铎此时估计都被戳成筛子了。   你冲他笑!我这么聪明一学就会你都不冲我笑,他学这么多遍才想明白一道烂题,你冲这个笨蛋笑什么!   还哥哥!我允许你当他哥哥了么!   你还摸他的头,他是狗么你摸他干什么!   你都不摸我…   “你让他摸么?”炖上排骨的左尘得了闲,从厨房走了出来,正好看见某少年咬牙切齿的模样。夏朗到底是个孩子,心里想什么,能瞒得过迟钝的夏寒,却绝瞒不过左尘。   “我…”那个“让”字差点就脱口而出,还是生生忍住了,他瞪了左尘半天,才怒气冲冲地吼道:“你笑什么?”   “我嘲笑你啊。”左尘坐到他的身边,故意叹了口气,“夏朗啊,我都没吃醋呢。”   “要你管!”   夏朗还是气不过,随手把手机一扔,朝着许铎走了过去,“喂,许许多多,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小朗,没事的。”   夏朗翻了一个白眼,不理会夏寒,而是抢过许铎的练习册,厉声问道:“哪题不会?我给你讲。”   “我…”许铎吓了一个哆嗦,“不用了…”   “没事,我也再复习一下。”   夏朗不由分说便坐到了他旁边,像看犯人似地盯着他。   “夏寒。”左尘在后面轻轻叫了声,“你还忙么?来帮我做饭吧。”   “嗯?好。”夏寒见许铎没什么问题,想着让小朗顺便复习一下也好,便应了一声,手下意识地在夏朗头上缩了一下,却还是没有按下去。只是和颜悦色地笑了笑,“小朗,有问题叫我,别欺负许铎。”   “废话真多!”   夏寒摇了摇头,揽着左尘去了厨房。夏朗这只小斗鸡肚子里的无名火,才终于偃旗息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o(* ̄3 ̄)o 第42章 不堪回首   左尘做了一大桌子菜,许铎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呜噜呜噜地赞不绝口,以他的脑容量居然能想出那么多溢美之词,可见绝不是逢迎讨好。倒是夏朗,一口肉都不吃,只是漫不经心地夹了几口眼前的醋溜白菜,胡乱扒拉了两口饭,便紧紧皱起眉头,那模样就好像正在吃糠咽菜。   夏寒也觉得奇怪,自己的弟弟绝不是素食主义者,更不是细嚼慢咽的主,这是怎么了?难道因为讨厌左尘,连他做的饭都难以下咽?可是不对啊,左尘切的水果,他可是吃得一干二净呢。   见左尘也正面带忧色地盯着夏朗,夏寒给夏朗夹了一块排骨,笑着说道:“小朗,你不是最爱吃肉的么,怎么都不吃?不合胃口?”   “嘴里溃疡了,吃不动。”夏朗抬头望着夏寒,“疼。”   目光依旧是那么冷淡,可只这一个“疼”字,夏寒就知道,弟弟是在对自己撒娇。   从小到大,习惯性依赖,习惯到自己浑然不觉。   “严重么?”夏寒连忙绕着桌子走了过去,捧住夏朗的脸,目光中尽是关切,“来,哥看看。”   “你别管!”   虽然挣扎,却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上火还挺严重的,怎么搞得你!平时让林乐给你送的水果到底吃没吃?怎么都不和我说?”   不知为什么,夏朗突然觉得委屈。   “你天天和他腻在一起,我怎么和你说?”   明明是我不想理你,却把责任全都推给了你,我不管,谁让你是我哥哥,谁让你会对我好。   “我…”   夏寒果然放轻了声音,“小朗,对不起…”   全都是不由分说的愧疚。   左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进了厨房。   夏寒以为他难过了,又给夏朗夹了几筷子白菜,“你先多少吃一点,慢慢吃,我一会儿去给你买点药。”   “嗯。”夏朗应付地点了点头,突然用极小的声音窃窃说道:“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夏寒拍拍他的肩膀,对他笑了笑,“哥哥知道。”说完便跑去了厨房。   “左尘…”   “嗯?”左尘回过头,对他粲然一笑,“小朗没事了吧?”   夏寒愣了愣,“没,没事。”他缓缓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你干什么呢?”   左尘一边搅着手里的蛋液,一边说道:“小朗不是溃疡么?我给他蒸个鸡蛋羹,等晾温了吃就好。”   “左尘…”夏寒轻吻他的后颈,口中呢喃着他的名字,双臂在他的腰上紧锁,好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去,“对不起…”   左尘微笑,扭过头和他接吻,“没关系,我们是家人。”   “嗯。”夏寒的下巴在他的肩膀上垫了垫,轻轻叼住了他的耳朵,“你真好。”   夏朗看着面前温暖的鸡蛋羹,自尊心让他想说很多刻薄的话,可哽咽在喉咙里的竟全都是那一句:“谢谢。”   左尘只是笑着递给他了一个小瓷勺,“用喂么?”   “哼!”夏朗夺过勺子,埋着头吃了起来。   许铎不小心打了一个饱嗝,引得夏朗冲他飞来一个白眼,他抓了抓头发,难为情地说道:“吃,吃太撑了…”   左尘给他倒了一杯水,打趣道:“你这样,晚上还有肚子吃包子么?”   “包子!”许铎的眼睛发着炯炯的光,完全无视自己鼓胀的肚子,使劲点着头,“有有有!”   那渴望的目光让左尘心里一阵没来由的钝痛,他淡淡地笑了笑,“那好,先消化消化,跟我洗碗去?”   夏寒拉住左尘的手,“我洗吧。”   左尘斜瞟了一眼夏朗,拍了拍他的手背,夏寒会意,松开了手。“用温水洗,别冻着手。”   左尘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温柔一笑,“我知道。”   桌前只剩下了兄弟二人,无言对视着。   “小朗…”仍然是夏寒先开口,“我换工作了…在一个美术馆上班,嗯…是个很好的工作。”   “…嗯。”   夏寒抿了抿嘴唇,“我下班还挺早的,很自由,这样就…就可以每天晚上给你补习了。”   “嗯。”   这惜字如金的回应让夏寒忐忑不安,他悄悄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发现左尘正对他微笑,还为他比划了一个加油的姿势。夏寒揉了揉鼻子,回过头去,接着说道:“小朗,你能考上大学,哥哥就放心了。”   夏朗仰头望着天花板,半晌还是只溢出了一个同样的字,“嗯。”   “小朗…”   “到底想说什么?”   夏寒在裤子上蹭了蹭出汗的手心,“小朗,我们能不能…能不能…都回家啊?”   夏朗猛地坐正,锐利的眸子凝滞在夏寒脸上,除了微微颤抖着的嘴唇以外,面无表情。   “为什么?”   夏寒苦笑,“小朗,日子总要往前走,你可以永远不原谅我,但我们不要再痛苦下去了,好不好?”   熟悉的轻笑。   每一次,当夏寒捧着一颗火热的心试图靠近自己的弟弟时,都只有这一声轻笑,一次又一次,期待意外,却从来没有意外。   不知道还要被浇熄多少次,才能将心死得彻彻底底。   碗早就洗好了,左尘揽着许铎的肩膀站在那里,不敢往前迈一步。   房间中是漫长的沉默。   “去睡午觉吧。”夏寒无力地说道,“下午接着给你们讲下一个练习。”   他又妥协了。   “嗯。”夏朗起身,直接进了卧室,将其他人隔绝在了门外。   “小铎,你也去睡一会儿吧。”夏寒强撑着一丝微笑对许铎说道,“就在小朗旁边那一间,是我的卧室,把空调打开,盖好被子。”   “哦。”许铎听话地点了点头,乖乖进了夏寒的卧室。   “左尘…”夏寒陷在沙发里,泄了气一般萎靡而颓丧,他将左尘拉入怀中,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往旁边一倒,整个人都瘫在了他的身上。他需要支撑,也需要安慰。   “我又搞砸了…”夏寒双臂环住左尘的腰,闷闷地说道。   左尘轻柔地顺抚着他的头发,“没关系的,一定会好的…”   “小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很乖,很听话,很懂事…”夏寒闭上眼睛,“都怪我…”   “夏寒…”   “左尘,我过不去,他不原谅我,我真的,过不去…”夏寒哀戚地笑了笑,“我想说给你听,好不好?”   左尘俯身在他额角一吻,“好,你说,我听着。”   夏寒在左尘腹间深吸了一口气,要将记忆在梦魇中扒皮抽筋,他需要勇气去忍疼。   “我们家原来很平凡,也很快乐,就住在林乐家那个小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两个人,带着小朗这个小豆丁,什么调皮捣蛋的事都干过,哈哈…”回忆起那段时光,夏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只不过转瞬即逝。   “后来爸爸做生意发达了,有了钱,就买下了这幢别墅,我们全家就搬过来了,但是小林子家离学校近,我就还经常去他们家蹭吃蹭喝蹭睡…爸爸说,我要是考上了北华,就带我和小朗还有林乐去美国玩,我特别高兴,爸爸妈妈工作太忙,只要我学习好,他们就能陪我了…”   衣服上有些湿润,左尘知道,夏寒哭了。   “我考上北华了,那天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兴冲冲地跑回家,激动地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办护照?可爸爸却摇着头说,小寒,我太忙了,没有时间。他见我失望,就说,要不然给我报一个旅行团,我自己去。哈哈,左尘,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生气吗?他根本不懂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只是他和妈妈能陪陪我和小朗啊,就像小时候一样,去哪里又有什么所谓呢?可我当时冲他吼,还骂他是个骗子,然后就跑了,那是一个特别热的夏天,我穿着一双拖鞋,就是从这间屋子里,跑了…”   夏寒的声音越来越轻,已经哽咽得快要说不出话。   左尘紧紧抱住他,一言不发。   “后来…”夏寒的喉结动了动,用那沙哑得不像话的嗓音悠悠说道:“后来,他们就跑出来追我啊,我穿着拖鞋,在马路上摔了一跤,迎面来了一辆大卡车,那个司机喝酒了,他刹不住车啊…刹不住…妈妈想…想推开我…爸爸想推开妈妈…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他们…看着他们…全是血…全是…”   “夏寒,夏寒…别说了…别说了…”左尘拼命安抚着怀中哭到撕心裂肺的人,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夏寒对夏朗那些无条件的纵容是因为什么。   他的任性让他失去家人,所以他没有资格约束他的任何任性。   这是夏寒欠夏朗的,血债。   而他,拯救不了夏寒。   无言以对,更无能为力。   夏寒翻了个身,不想阖上眼睛,瞪着那双空洞的眸子,淡淡地说道:   “直到债主上门,我才知道,家里早就已经负债累累了,爸爸妈妈担心影响我高考,什么都没有对我说。然后我就把家里以前的房子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只留下了这套房子,我想着,小朗将来要是娶媳妇,该有一个大房子的。我还把自己也卖了,卖给女人…东拼拼西凑凑,用了快两年,终于把债还清了,可是小朗他,他再也不理我了…”   “左尘…”夏寒缓缓扭过头看着左尘,涣散的目光里尽是挥之不去的悲恸,他笑了笑,笑得很苦涩,“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你说,为什么不是我呢?”   “对啊,为什么不是你?”   夏寒一惊,慢慢坐了起来,“小朗…”   夏朗突然冲过来,抓住夏寒的领口就往地上摔去,夏寒的头划过尖锐的玻璃桌角,瞬间血流如注,可他像一只木偶,一动不动,任由夏朗凶恶的拳头打在自己的脸上。   左尘坐在那里,泪流满面,却无动于衷。   他知道,夏寒要惩罚自己。   “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夏朗拽着夏寒的头发,狠狠往地上撞,近三年来,他打过无数人,骂过无数人,迁怒过无数人,却从没有动过这个罪魁祸首。   他不想承认,他舍不得。   可是今天,夏寒说的一字一句像尖针一般刺入心脏,疼得撕心裂肺的同时,他终于知道夏寒想要什么。   他想比他更疼。   这样,两个人是不是都能好受些?   夏朗终于停了手,两兄弟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夏寒的鼻腔和嘴角都溢着血,额头上更是惨不忍睹,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可是他笑了。   夏朗也笑了。   “夏寒,因为爸爸妈妈不想你死,我也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要面对痛苦,才能走出痛苦啊~ 第43章 如释重负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连喘息声都消失了,夏朗自己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回了卧室,只剩夏寒死尸一般躺在地上,怔忡地望着屋顶上的吊灯发呆。左尘缓缓走了过去,对他伸出手,柔声说道:“夏寒,地上凉,起来吧。”   夏寒不说话,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一动不动。左尘淡淡一笑,收回了手,蹲下,躺倒在他的身旁,握住他的手,往他臂弯里蹭了蹭,一言不发。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夏寒的眼角划过一滴清泪,他翻了个身,将左尘紧紧压入怀中。   左尘的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像哄婴儿睡觉的母亲一样温柔。   “疼不疼?”   浅浅的叮咛像春风抚过内心的灼痛,夏寒的下巴在他头顶上点了点,苦笑道:“疼,但我活该。”   “那,好受点了么?”   “嗯。”   夏寒稍松了松手臂,黯淡的目光终于有了些神色,他凝视着左尘,手掌慢慢覆上那清隽的脸颊,“左尘,我这样的人,还能拥有你,配么?”   左尘扭过头在他掌心一吻,莞尔:“夏寒,那你说,我这样的人,还能被你拥有,配么?”   夏寒垂泪而笑,头渐渐靠近,吻上了他的唇。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如果可以,夏寒愿意一辈子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可是答案显而易见,不可以。   内心再痛苦,他也必须允许时间这把钝刀子慢条斯理地将伤口割开,他有责任要扛,有罪要赎,现在还有爱人要去守护,除了面对,他别无选择。   当年也是如此,十八岁的年轻人哭了一夜,然后浑身颤抖着,站了起来。   “夏寒…”   他不知不觉已经直起身,左尘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轻轻将头靠上了他的后背。   夏寒被无数人安慰过,真诚的或者敷衍的,怜悯的或者虚伪的,他都一视同仁地冷漠抗拒,终于有一天,他敞开心扉,接受了一个人的馈赠。   左尘。   夏寒不需要同情,全天下,只有左尘不同情他,只有左尘懂他。   一个毁了自己,一个被人毁了,都是捧着那颗血淋淋的心脏残忍地笑,甚至连跪求上苍,摇尾乞怜的时间都没有。   夏寒微微侧身,伸出手揉了揉背后的小脑袋,“宝贝儿,地上凉,起来吧。”   他说了和左尘同样的话,那人仰着头冲他乖巧地甜笑,他知道,他肯定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想法。   好在,百转千回,让我在灵魂枯萎腐烂之前遇到了你,从此纵然生而痛苦,竟再也舍不得这不堪的生命了。   夏寒去卫生间,把早已干涸的血渍擦干,镜子里的人眼角泛着青紫,额头上的伤口高高肿起,深长的伤口直抵太阳穴,还渗着丝丝血迹。夏寒用手指轻触了一下,不由咧了咧嘴,不愧是亲弟弟,下手真狠。   左尘敲了敲门,低声问道:“夏寒,没事吧?”   “没事。”夏寒打开门,左尘看着满脸是伤的爱人,又心疼又懊悔,自己刚才怎么就能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呢?   “我…”   左尘一张嘴夏寒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倚着门框笑了笑,“想好再说,说傻话我会生气哦。”   “我…”左尘嘟着嘴,两只小手拽上了夏寒的衣角,湿漉漉的小鹿眼睛撒娇似地眨了眨,“我们去买药吧,你的头得消消毒。”   夏寒捏住他的嘴唇,使劲啄了几口,笑着揽过他的腰紧贴在自己身上,“走。”   两人回来的时候,夏朗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正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背单词,听见开门的声音,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便又低下头去。   “小朗,来。”   夏寒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走了过去,小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背了,把这个贴在嘴里,溃疡很快就会好了。”   夏朗耸了耸肩,“怎么去了这么…”   即便用刘海极力遮掩,额头上那狭长的疤痕和参差不齐的针脚还是露了出来,那个“久”字如鲠在喉,被生生咽了回去。   夏朗干咳了两声,一把抢过夏寒手中的溃疡药,跑进了卫生间。   夏寒叹了口气,故作嗔怒地捏了捏左尘的脸,“你看,我说不要缝针吧,小朗这下又该难受了,他不喜欢欠我。”   “可那个药房阿姨说不缝针会感染的!”   “她吓唬你呢!”   想到小傻子当时那个苍白的脸色,夏寒不由失笑。那样子就好像他已经行将就木似的,吓得左尘哭着赖着要去医院给他缝针,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去拦着夏朗,自己向来拿他这幅自责委屈的样子无可奈何,只能去医院让医生缝了针,给他解释清楚,免得那小脑袋的想象力又脱了缰,到处乱跑。   左尘撅着嘴,讨好地在他胳膊上蹭了蹭,“我担心嘛…夏寒,你别生气…”   “不气不气,疼你还来不及呢。”夏寒扒拉了一下他的头发,宠溺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夏朗出来了,直接坐回到夏寒面前,“药贴好了。”   夏寒知道,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其实是“对不起。”   “好。”他笑了笑,看向桌子上的单词书,“马上就要考试了吧?”   “嗯。”   “背了多少?”   “到C了。”   “要不要听写?”   “不用。”   “好吧。”夏寒抿了抿嘴唇,“那,你慢慢背,我不打扰你了。”   “夏…”   “嗯?”   夏朗转了很久手中的笔,直到“啪嗒”一声,笔落到了桌子上,他才长呼一口气,看向夏寒,“你租的房子,在会馆那么好的地段,一个月多少钱?”   夏寒愣了愣,“怎么…问这个?”   “多少钱?”   “嗯…差不多五千吧。”   夏朗微微点了点头,“不当鸭子了,你还有这么多钱吗?”他轻蔑地看向左尘,“还是说,这个神经病能赚钱?”   “小朗!”夏寒下意识地往左尘身前一挡,他不想发脾气,可脸上还是没了笑意,“别这么说他。”   “呦,还挺护着你这个相好。”   “夏朗…”左尘从夏寒背后探出头来,轻声说道:“你哥哥原来是很辛苦,要打两份工,但我也能赚一点钱的,省吃俭用的话,还是负担得起的。他现在的工作很好,老板开的工资很高,足够…”   “足够养你了是吧。”夏朗白了他一眼,不耐地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都几点了,还不快去做饭。”   “可是…”   “左尘,去吧。”夏寒拍了拍他的手背,对他微微一笑,小声说道:“他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我的。”   “哦。”左尘一向听话,夏寒既然这么说了,他便乖乖去做饭了。   目视着左尘进了厨房,夏寒回过头,正色道:“小朗,左尘的自尊心很强,他对你那么好,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讨厌的人也是我,别说伤他的话,算哥求你了,好么?”   夏朗不置可否,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的目光并不看向夏寒,只是涣散地望着前方,喃喃说道:“夏寒,无法弥补的过错,赎不干净的罪,我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他勾了勾唇角,又摇了摇头,“但是…我同意你的话,往前走,不停留。”   夏寒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张了张嘴,“小…”   “回来吧。”   夏朗站了起来,冷漠地与他对视着,一样的长相,一样的身高,宛若一副镜像。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承受,痛苦,对么?”   他说得极缓极慢,那冰冷的脸上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似诅咒,又似哀求。   ——夏寒,我恨死你了,但我给你一个机会。   ——哥,我想你了,回到我身边吧。   “爸妈本来把这个房子写在了你的名下,后来你又改到了我的名下,那这房子就是我的了,对吧?”   “这么大的别墅,我租给你,也只要你五千块钱,你给我和许铎补课的费用,我也给你五千块钱,我们两清。”   “那个神经病你可以带过来,平时我住校,晚上在这补习完就走,周末会在这里住,你们要做什么的话,别捡我在的时候,还有,别让我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那个神经病不是想种菜吗?不嫌麻烦就种吧,我看他能种出什么玩意来。”   “…”   “我允许你回来了,夏寒。”   夏寒难以置信地望着夏朗,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弟弟说得趾高气扬,其实有多害怕自己会拒绝。   那紧闭的心门好不容易被撬开一条裂缝,如果不把握机会,便再也别想打开。   “想什么呢?行不行啊,别浪费我的时间!”   “行啊行啊!”夏寒还没有说话,左尘就从厨房小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在围裙上擦手,那样子像极了一个操心丈夫的小媳妇。   夏朗瞪着他,“有你什么事啊?”   左尘对他扬了扬下巴,不知是因为心虚想找个依靠,还是为了示威,死死拽着夏寒的手臂,蹭了他一袖子的面粉。   “反正夏寒疼我,我说行就行。”   “你…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他不就是一时好心,捡了个傻子回家嘛!”   “我就是了不起!”左尘对夏朗吐了吐舌头,“他喜欢我,他就是喜欢我,你管不着!”   “他是我亲哥我凭什么管不…”   夏朗急忙住了嘴,可就是这一句急火攻心的无心之失,让夏寒一下子红了眼眶。   即便是口不择言,这也是夏朗近三年来,第一次承认,自己还是他的哥哥。   “小…小朗…”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浓浓的,深深的,虔诚的感激。   “别叫我!”夏朗对躲在夏寒身后的人怒目而视,左尘用食指顶了一个猪鼻子,对他一脸得意地笑。   不能和傻子生气!   夏朗自暴自弃地推了一下桌子,冷声道:“明天就搬过来。”   “好。”夏寒用力点了点头。   夏朗揉了揉眼睛,偏过头去,对着许铎睡觉的房间骂道:“许许多多这只猪怎么这么能睡!我去叫他,吃饭叫我!”   “好嘞!”左尘爽快地应道。   “哼!”   看着夏朗气冲冲地进了许铎的房间,左尘低下头,小心地拽了拽前面人的衣摆,“夏寒…”   “不躲了?”   “不…对不起…”   夏寒低声笑了笑,突然转过身将他整个人拦腰抱了起来,往沙发上一扔便欺身压了上去,左尘咯咯地傻乐,“夏…”   夏寒不给他叫全自己名字的机会,细密温柔的吻如落樱一般拂过他的脸,不留一丝余地。   “左尘…左尘…我好开心…谢谢你…”   左尘伸出双臂回拥住他,任唇舌缠绵。   “你为什么不怕小朗呢?”夏寒怕擦枪走火,放过了身下的人,翻了个身躺在他的身边,将他揽入怀中。   “他就是个小孩,有什么可怕的?”   “哎呦!”夏寒笑了,点了点他的鼻头,“厉害了你。”   左尘抿唇一笑,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他和你长得那么像,所以我不怕。”   “你啊…”   夏寒感叹,他不是没有看出来,见到左尘的夏朗和见到夏朗的左尘似乎都会返璞归真,变成会争宠会吃醋会撒娇会耍无赖的小孩子。   可爱得要命。   “我的大宝贝儿,你可真是小朗的克星呢!”   左尘嘿嘿一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猛子坐了起来,连忙往厨房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哎呦,我的包子!我的饼!”   第二天夏寒便退了租,家里没什么属于他们的东西,除了他的小木盒和左尘的小布包,两个人只收拾了些衣服便搬了过去。   夏寒坐进车里,为身旁的人系好安全带,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两人相拥而笑。   “走吧,宝贝儿,我们回家。” 第44章 死灰复燃   搬过来的当天,夏寒便去物业交了暖气费,左尘买了一堆花花草草放到阳台上去种,被夏朗嘲笑这大冬天的,根本养不活,然后两个人免不了又是一顿幼稚的争吵。夏朗是差班生,不上晚自习也没有人理会,夏寒担心学校吃得不够营养,一再恳求弟弟回家吃晚饭,夏朗磨不过他,再加上身边的傻子总是念叨左尘哥哥做的饭太好吃,终于答应了下来。两人每天都学到很晚,夏寒也陪他们到很晚,左尘便陪夏寒到很晚,夏朗不愿意在家里住,就算翻墙也执意要回宿舍,夏寒无奈,心里又放心不下弟弟走夜路,便每天都开车把他们送回去,看着两个孩子进了校门才肯离开。   冰冷了将近三年的空房子,虽然依旧支离破碎,却总算有些像家了。   昏暗的车灯映照出门前探头探脑的小身影,夏寒停了车,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   一把将人捞入怀中,一边开门一边嗔怪:“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出来,怎么这么不听话?”   左尘安分地在他胸口蹭了蹭,小声嘀咕道:“我,我想等你…”   “在屋里等不行么?有什么区别啊?”夏寒的心一下软了下去,嘴上虽然还是一通数落,手上却早已把那双冰凉的手攥在嘴边,呼着热气揉搓着,“看看,都冻红了!不会戴手套么?故意想让我心疼?”   “我…我没等多久…我看时间快到了才出去的…”左尘像个小宠物似的,又往夏寒身上贴了贴,“夏寒,你冷不冷?”   夏寒笑了,“我还能冷?看你把我包得跟个粽子似的。”   左尘腼腆地抿着嘴唇,夏寒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俯身亲了亲他的鼻尖,笑道:“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今天回来晚了?”   “嗯。”左尘点了点头。   “然后你就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   “也没有…半个小时…”   夏寒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有点疼,又有点暖,面前的人从来不讲方法,没有目的,不求回报,只知道用尽他的全部心力,一根筋地对自己好,傻兮兮的。   “宝贝儿,对不起,我错了…”   左尘的脸上闪现出一瞬间的错愕,好像不知道夏寒为什么要道歉似的,迷茫地望了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夏寒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变戏法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喏,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让小可怜冻了大半天,早知道就不买了。”   “栗子!”左尘眼睛一亮,捧宝贝似地接过那个袋子,兴奋地转了个圈,勾住夏寒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使劲亲了一口,“夏寒,你真好!”   夏寒被他扑了一个趔趄,一边托着他的腰一边笑道:“好好,宝贝儿,别洒了!”   夏寒不知道左尘为什么那么喜欢吃栗子,而且怎么都吃不够,还怎么都不会上火,这体质简直就是专门为了吃栗子而生的。最近搬了家,想着差不多也到了这只小松鼠馋栗子的时候了,看了看时间,常吃的那家店应该还没有关门,就特地跑过去了一趟。果然不出所料,小松鼠感动得手舞足蹈,还赠了自己香吻一枚。   左尘坐在那里剥栗子,照旧把第一个塞进夏寒的嘴里,“好不好吃?”   “嗯,是你剥的就好吃。”夏寒揉着他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我的小傻子,可真好养活,一包栗子就给打发了。”   左尘又喂给他一颗栗子,往他肩膀上靠了过去,很认真地说道:“一点都不好养活,我要吃很多栗子,还得是夏寒亲自买的,别人可养不起我呢。”   夏寒笑了,捏了捏他的脸颊,“真的?别人买的不吃?”   “不吃!”   “师父买的呢?”   “不吃!”   “那我以后不买了,你就把栗子戒了?”   左尘似乎当了真,看了看手中的栗子,还是失落地点了点头。   夏寒见他这幅要和栗子永别的决绝模样,简直哭笑不得,连忙在他头上亲了几口,哄道:“宝贝我逗你呢,吃吃吃,咱们把栗子吃得后悔生出来行吧?要多少都给你买,好不好?”戳了戳那泛红的鼻头,“真是个小傻子。”   “夏寒…”可能是自己也觉得丢人,左尘红着脸在夏寒的颈窝里拱了拱,细声细气地嘤咛,“讨厌…”   似乎是小猫爪子在心脏轻轻挠了一下,夏寒被这句娇嗔撩拨得彻底,谁让他对左尘这毫不自知的可爱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   于是豺狼咽了咽口水:“宝贝儿…你…你还吃吗?”   怀中的小绵羊扬起下巴笑了笑,“不吃了。”他拍拍手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放水,你泡泡澡吧。”   “好,好啊。”夏寒的目光闪烁着,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从背后拥住了他,不规矩的双手忍不住钻进宽松的衣摆,顺着那纤瘦的腰线一路抚摸了上去,在那两粒胸口的茱萸上尽情玩弄揉搓。他低下头,咬住刹那之间染上绯红的耳垂,沉声浅笑,“宝贝儿,我和你…一起去…”   那一夜,左尘又一次,溺毙在了夏寒的似水温柔里。   左尘觉得,他的生活简直不能再美好了。   他有了爱他的人,有了懂他的人,有了梦想,也有了家,似乎只在离开地狱的短短几个月,上天就把所有欠他的债都还清了。在夏寒的呵护下,那个精神伴侣小灰终于识相地不再出现,不过,对于充实的灵魂,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左尘确信这个美梦的真实,正如同他曾经确信噩梦的真实。   只是,要不是再次遇到了那个人,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个神经病,血液里还寄生着鲜活的仇恨。   大酒寨昏暗的包房外,左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冷笑。   炽热澄澈的目光迅速凝结成冰,只剩下刺骨的阴鸷。   我倒差点忘了,我也还有个弟弟呢。   钱鸣要来会馆的办公室签一些文件,正巧李碑要带夏寒去认识一个重要的客户,夏寒不放心左尘一个人留在美术馆,但更不放心他跟在拈花惹草作风不良的钱鸣身边,一时之间有些为难。李碑见他一副担心儿子被人贩子拐走的老妈子模样,叹了口气,把见客户的地点约在了会馆,“这样你忙完就能直接从钱鸣那里把他接走,放心了吧?”   夏寒挠着头憨憨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李哥,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在哪都一样,反正就是吃个饭而已。”李碑抽了口烟,朝着左尘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起来左尘比你还大不少呢吧?怎么感觉你倒像个哥哥。”   夏寒看了那边专心画画的人一眼,目光中尽是宠溺的笑意,“他才十五岁而已啊,我得照顾他。”   李碑撇撇嘴,他生性冷漠,不喜欢包打听更厌恶嚼舌根,他知道左尘一定有一段不堪的过往,却也不想多问,看了看手表便把烟掐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出发吧,这样你也好早点领他回家。”   夏寒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好。”   “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不要乱跑,知道么?”   “嗯。”左尘抓着夏寒的小拇指晃了晃,“你要快一点哦。”   “好。”夏寒为他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笑着说道:“又长了,回去给你剪头发。”   “嗯。”   夏寒瞥了一眼钱鸣,“宝贝儿,你师父要是…嗯…你别跟他学啊…不许喝酒,更不许抽烟,明白么?”   “我知道。”   无论夏寒说什么,左尘都乖巧地点头答应着,一点自己的脾气都没有。李碑见状,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老友,忍不住调侃道:“看看你在学生家长心中的形象,整个就是一个劣迹斑斑的淫棍!”   “滚!”钱鸣翻了个白眼,“老子多久没开荤了,都快成柳下惠了!我这么洁身自好,怎么夏寒那小子就不信我呢?”   “你活该!”李碑又回了他一个白眼,“谁叫你让宝贝徒弟喝酒被抓个现行呢,你这个误人子弟的罪名,就是跳进黄河也别想洗清了!”   “我就是拿筷子沾了一点让他尝尝,想逗小孩玩而已,好家伙,那火蹿的,差点没给我把画室烧了!”钱鸣愤愤地直哼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老板呢!”   “你上赶着犯贱能怨谁啊?”李碑懒得理他,冲着浓情蜜意的小两口喊了一声,“我说夏寒,你走不走?真好意思让我这个做师父的等你啊?”   “走,走!”夏寒抱歉地躬了躬身,最后在左尘脸上啄了一口,“宝贝儿,我走了哦。”   “嗯!”左尘冲他笑笑,站在门口,又化身成了一座望夫石。   不知道是不是想挽回自己在夏寒心中的形象,钱鸣有生以来第一次来会馆只是认认真真地办公,没有半点多余的“休闲活动”。左尘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钱鸣给他的画册,不吵不闹没有声音,像个省心的孩子。   钱鸣翻着桌子上的文件,眼神一瞟,一个牛皮纸袋映入眼帘,这是李碑带来的资料,本来是准备给夏寒看的。   “妈的,这孙子真不靠谱,总是丢三落四的。”一边埋怨着一边起身,扒拉了两下左尘的头发,“乖徒弟,师父去给你李叔送个东西,你在这好好呆着。”   “给李哥?”左尘抬起头来,眼神带着一丝期冀,“夏寒是不是也在?”   “嗯,废话。”   “那我去吧!”左尘一下子蹦了起来,“我给夏寒送过去。”   “这才几秒钟啊,你就想他了?”   左尘咬着嘴唇忸怩地点了点头,“嗯。”   钱鸣的嘴角抽了抽,那眼神仿佛是期盼鹊桥相会的织女,让人觉得,如果拒绝了他,怕是要遭报应。   “那行,地下一层的B102包房,别进错了,送了就赶紧回来,别乱跑,不然夏寒得杀了我。”   “我知道了,师父。”左尘接过纸袋子,开心地跑了出去。   左尘在会馆里干了那么久,对每一个房间都轻车熟路,他兴冲冲地跑下楼,越靠近那个房间就越心如擂鼓,想象着夏寒见到自己时的样子,忍不住兀自傻乐起来。不管怎样,我的夏寒,一定都会很温柔。   一个服务生擦肩而过,推开了B101的房门,只在那一瞬间,左尘便停下了脚步。   每个人或许都会对两种人格外敏感,爱着的和恨着的,深入骨髓的人。   就是那不经意的一瞥,左尘脸上泛起的甜蜜笑容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惨痛的记忆如万马奔腾般袭来,被幸福压制住的恨意仿佛野兽般苏醒,在内心深处最阴暗的角落里肆意狂哮。   左尘看到了一个人——他名义上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孙鹏飞。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那段记忆太痛苦,所以左尘下意识地把它尘封了,这是一种自保吧~ 第45章 冤冤相报   “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孙先生,沈氏集团的金龟婿,贵客啊。”包厢里大约有五六个人,一脸横肉的男人给孙鹏飞递了支烟,状作熟稔地勾过他的肩膀,“这么晚还在外面喝酒,看来小孙你在家里很有地位嘛!”   “辉哥,您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不怕大家笑话,我是倒插门,您又不是不知道?”   “哎呦,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怀里抱着那么漂亮的老婆还能少奋斗几十年,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孙鹏飞拿起桌子上的酒,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沉吟许久,叹了口气,“辉哥啊,我那个老丈人,处处看我不顺眼,还钱呢,连个正眼都不给我!”   “看你说的!那钱不早晚是你老婆的,也不就早晚都是你的?”   “我…哎…”   叫辉哥的人又给孙鹏飞斟上酒,笑道:“怎么?有什么烦心事,跟哥说说。”   孙鹏飞喝上了头,晕晕乎乎地说道:“我把…把工作搞砸了,那是公款…老婆跟我…大吵一架…她不帮我…臭娘们,她居然不愿帮我!”   叫辉哥的人和旁边的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又哈哈笑道:“我当什么事呢,就这么点小忙,你怎么不跟哥说呢?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孙鹏飞眼睛一亮,连声音都有些颤抖,都快要给辉哥跪下了,“辉…辉哥…你有办法?”   “那可不吗?”叫辉哥的人抽了口烟,神色不复刚才的谄媚,他扭了扭脖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借你。”   “真的?”   狡黠的鼠目里闪过一丝精光,“当然!”   包厢里乌烟瘴气,音响循环播放着震耳欲聋的的靡靡之音。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此起彼伏的淫声浪|叫。男人们把头埋进女人柔软的双峰,或者仰着脖子,在她们的口中释放欲望。   孙鹏飞头晕目眩,醉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他烂泥似的倚着墙,推开包房的门,亦步亦趋地朝着卫生间走去。   费了好半天功夫才解开裤子拉链,孙鹏飞的头一点一点的,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栽了下去。一旁的年轻人连忙扶住他,“先生,您没事吧?”   “滚!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孙鹏飞连舌头都捋不直,更不用说站直了,年轻人见状,对他礼貌地笑了笑,“那好,先生,我滚了。”   他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几步,又小心地看向四周,确定没有人后,突然一个箭步向前,一脚踹向孙鹏飞的后背。孙鹏飞朝前直直趴了下去,连回头都来不及,年轻人便冲了过去,用膝盖死死抵住他的脊椎,揪起他的头发就往地上死命砸去,只听见“咚”得一声闷响,孙鹏飞扭了几下,便不动了。   年轻人站了起来,戴着卫生手套的手在衣兜里摸索到了什么,他撸起孙鹏飞的袖子,将那细细的针头对着他的手臂粗暴地扎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不带有半分犹豫。   年轻人擦了擦汗,轻松地呼了口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惬意的笑容,仿佛他刚才所做的事,不是往一个人身体里注射了毒品,而仅仅是撒了泡尿那么简单。   他拍了拍手,将针头扔进厕所冲掉,正准备离开,却在推门的那一瞬间,站住了。   “师父,您要报警么?”   左尘眨了眨那双泛着幽光的眸子,淡定地微笑着,“报警的话,我不会怪您。”   钱鸣闭上眼睛,显然是在缓解自己的震惊,如果不是那声“师父”,他死都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竟然是自己那乖巧温顺的徒弟。   他终于明白,夏寒为什么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询问左尘的家庭,因为那不仅仅是一道腐烂的伤口,更是一扇门,一扇通往另一个左尘的罪恶之门。   “站在那里干什么?想等人来吗?给我过来!”   钱鸣到底是老江湖,他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目光中的诧异一闪而过,或许是钱鸣的语气太严厉,左尘竟条件反射般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钱鸣再次看了一眼趴在地上醉得半死的孙鹏飞,位置正好,头上的伤说是自己磕的也不为过,针头已经毁了,没什么大问题,他拉起左尘,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三支烟燃尽,钱鸣照旧将烟蒂按进真皮沙发,朝坐在对面的人扬了扬下巴,“你再不说话,夏寒该来了。”   左尘低着头,手指无措地绞着衣角,“说…说什么?”   “真是精神病啊…”钱鸣自嘲一笑,“我早该相信的。”   “对,对不…”   “别说对不起,你应该对我说谢谢。”钱鸣眯着眼睛,目光在左尘的脸上游离,自负洞悉人性的他此刻也有些看不懂了,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送文件去了那么半天,我还以为你留在夏寒那里了,可后来转念一想,李碑是那种绝对会把你赶出来的人,不可能让你在那影响他们。然后我就下去找你,找了大半圈,一进厕所,就看见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从地上的人身上站了起来,手里还握着一个针头。”钱鸣冷笑一声,“哈,你还真会挑地方,不愧在这里工作了那么久,全会馆的厕所,就那一个是监控死角,偏偏那个倒霉鬼还就去了,神不知鬼不觉,连老天爷都帮你啊!”   钱鸣向前俯了俯身,捏住左尘的下巴,逼迫他直视着自己,“我问你,左尘,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左尘怔忡地望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钱鸣仿佛看到,那凝着泪的涣散双眸突然染上了一层血色,倾覆着寒霜般的冰冷。   “当然知道啊。”   声音很轻,没有任何语气,从那挂着笑的嘴角溢了出来。   饶是钱鸣,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左尘,让他畏惧。   他松开了手,再一次,点上了一支烟。   “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别装傻,针里的东西。”   “毒品啊。”   从容的样子,就像是在说什么家常便饭。   “你…哪来的?”   “师父不知道么?”左尘轻笑,“也是,天上的星星又怎么会了解地上的沟渠?”   “说。”   左尘努努嘴,“美丽总是与丑陋并存,这大酒寨里的人有多高贵,骨子里就会有多肮脏…一群富二代在包房里吸毒,我换上以前做清洁工的衣服冒冒失失地进去,他们只顾醉生梦死,把我骂了一顿就轰了出来,根本不会发现我拿走了一点东西,就算发现了,这犯法的事,他们也不敢去追究的。”   他玩味地笑着,仿佛拿走的不是可怕的毒品,而只是一件普通的玩具。   钱鸣的喉咙有些发涩,他颤抖着吸了一大口烟,喃喃说道:“左尘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害人?”   “知道啊。”左尘孩子般歪了歪头,“可是,我凭什么不能害他呢?”   “左尘!你…”   “害人么?师父,你以为那十年,我到底为什么要活着呢?就是因为我想害死他们啊!如果有一天,孙岳家破人亡,我人生这破败的十年,也就不算是虚度光阴了…”   左尘咧开嘴明朗地笑着,可浸到眼底的,却只有冷冽的恨意。   “下地狱又怎么样?被惩罚又怎么样?我本本分分做人的时候,上天不是一样惩罚我?他们卑鄙无耻不顾我母亲死活的时候,不也一样养尊处优?我不在乎,我都不在乎,只要能让他们陪葬…”左尘喃喃地控诉着,平缓的声音里噙满歇斯底里的绝望,“师父,这世上,哪有什么恶有恶报啊?”   钱鸣回答不上来,他没有立场去宽慰左尘,更没有资格去劝诫他。毕竟这样的左尘,就算再让他痛恨或者再让他心疼,他也绝不可能,感同身受。   走在平坦大路上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得钢索上的窒息。   “日子都好起来了,还一定要报仇么?”钱鸣漠然地望着他,淡淡地问道。   左尘倨傲地昂起下巴,每一个字,都清晰且决绝。   “不能说我过得好了,就要宽恕曾经伤害我的人,老天爷补偿我,和他们补偿我,根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回事,不是么?”   钱鸣摇头苦笑,沉默地抽着烟,不再理会左尘。   他不是慈悲为怀的人,更谈不上爱憎分明,正因为如此,他不认为左尘害人的行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合理性,更不认为自己对他的包庇和法律伦常有什么矛盾性。他只是随心所欲,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捍卫想要捍卫的正义,也顺便,纵容想要纵容的罪恶。   他只是在等,等左尘不再如此清醒。   “师父…”   终于,一声软软糯糯的小萌音,在钱鸣听来,简直宛如天籁。   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钱鸣斜眼睛睨着他,哂笑,“不疯了?”   “嗯?”左尘眨了眨那双灵动的星眸,起身慢慢蹭到了钱鸣身边,小心翼翼地拿住他手中的烟,“您别抽烟了,味道好大,一会儿夏寒又该生气了。”   钱鸣任他把烟抢走熄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突然湿了。   “师父…您…”   “没事,烟呛的。”钱鸣迅速抹了一把眼睛,揉了揉左尘的头发,“乖徒弟,一会儿把窗户打开散散味儿,等夏寒来了,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别告诉他,好么?”   “嗯!”左尘笑着点了点头,“师父好怕夏寒啊。”   “那可不!他是我的天煞孤星。”钱鸣伸出手,“来,拉勾,保守秘密。”   “师父,您好幼稚啊。”   “快点,听话。”   “师父…”左尘一边无奈地笑了笑,一边顺从地将手指勾了过去,钱鸣的神情格外严肃,两个人一起念叨着:“我保证,保守这个秘密。”   “行了吧?”   “真是我的好徒弟。”钱鸣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接着看画册吧。”   “哦。”   钱鸣认认真真地办公,左尘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翻着画册,除了天色渐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个小车~ 第46章 拈酸吃醋   左尘跟随钱鸣学画,夏寒则在李碑的指点下逐渐对美术馆的工作了如指掌,李碑也有意无意地放手让他独当一面。左尘的天赋极高,钱鸣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早就为自己后继有人而喜不自胜。至于夏寒,他本就高大帅气,又谦和有礼,天生就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他,客户也对他赞不绝口,甚至有的参观者一来再来,目的早就不是来看画展了。李碑对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倒是乐得清闲,喝他的酒抽他的烟,安心做他的甩手掌柜。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那一晚上的事,左尘掩埋了记忆,钱鸣选择性淡忘,而夏寒则被蒙在鼓里,一如既往。   钱鸣决定出手一些自己早期的画,为此夏寒忙了一天,来接左尘的时间也比平时晚了些。夏寒整理完手头的文件,和李碑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地往画室跑去,李碑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他自忖从小打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天之骄子,放浪形骸,什么都入不得眼,可这会儿,竟然有些羡慕夏寒。   羡慕他可以这样心急火燎地奔向谁,更羡慕那里有一个同样心急火燎等待他的人。   不像自己,赚了钱也有了地位,却依旧只有烟酒作陪。   李碑笑着摇摇头,罢了罢了,无担一身轻,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夏寒到的时候,左尘果然乖巧地坐在那里看画册,钱鸣躬身站在他面前,正给他讲解着书里的名画。那样子就像是幼儿园里陪小朋友等家长来接的老师。   “左尘…”   夏寒轻轻唤了一声,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只这一眼,便齐齐呆住了。   夏寒今天见了重要的客户,所以穿的是一套英挺合身的西装,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衣冠楚楚,相貌堂堂,比往日穿惯休闲装的他更显得潇洒硬朗。平时夏寒都是换了衣服再来画室,今天因为着急,便直接跑了过来,见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时有些难为情。   “你们…这衣服是工作服,就…”   钱鸣强忍着扑过去把这身衣服扒下来的冲动,扭过头干咳了两声,“那个,你来了。”   “嗯。不好意思啊钱哥,今天事情有点多。”夏寒对钱鸣笑了笑,走过去牵起了左尘的手,“等急了吧?”   左尘仍是呆呆地望着他傻笑,夏寒捏了捏他的鼻子,“美什么呢?”   “夏寒,你真好看。”   “这话天天说,不腻啊?”   左尘使劲摇头,“不腻。”   夏寒宠溺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行,你爱说就说,我也爱听。回家吧?”   “嗯!”左尘习惯性地偎进他的怀里,朝着钱鸣摆了摆手,“师父再见。”   “再,再见。”   夏寒牵着左尘走了,钱鸣的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他控制不住,那颗心脏的悸动,死灰复燃。   可又能怎样呢?人家的眼里心里哪还容得下其他人?唯有壮士断腕,狠心结束这段无疾而终的单恋,对谁都好。   钱鸣苦笑,众乐乐不如独乐乐,他关上画室的门,找李碑喝酒去了。   “夏寒!”   刚走进停车场,夏寒停下了脚步,朝声音的方向转过头,不免一惊,“蒋小姐?”   蒋婷的目光停留在夏寒和左尘牵着的手上,虽然心中隐约有些感觉,还是淡淡地笑了笑,“这位是…你那个弟弟么?”   “哦,不是,他是左尘,是我的…爱人。”   “爱…”蒋婷吃惊地张了张嘴,“你是同性恋?那你以前和我…”   “蒋小姐!”夏寒顾及左尘,连忙打断了她。他揽过左尘的肩膀,在他鬓角亲了亲,“宝贝儿,你先去车里等我,好么?”   左尘看了蒋婷一眼,乖顺地点了点头,“那你快一点哦。”   “好。”   夏寒目送他进了车里,才回过头对蒋婷说道:“蒋小姐,您放心,我以前接待您的时候还不是同性恋。”   蒋婷点了点头,“怪不得你突然就对我说不想干了,是为了他么?”   夏寒笑了笑,眼中的温柔满得都快要溢出来,答案不言而喻。   “蒋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画展这时候早就关门了。”   蒋婷斜倚着车门,嘴角挂着一抹优雅的浅笑,“我等你。”   “等我?”   “嗯。”蒋婷向前走了两步,胸脯几乎贴到了夏寒身上,“有空喝一杯么?”   夏寒连连退后,“不了,蒋小姐,他还等我回家呢。”   “你也有真心啊?”   “谁都有真心。”   蒋婷轻笑一声,退回了车旁,抽出一根女士细烟,吸了一口,“夏寒,我离婚了。”   “嗯。”   “以前都是跟你发牢骚,其实这次我也没别的意思,还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抱歉。”   “好吧,那我长话短说。”蒋婷不理会夏寒的拒绝,兀自说道:“我对那个家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女婿家里实在太过分,大概是为了家产吧,和他女儿一起欺负我,我受不了就离婚了。”   “这样…挺好的。”   “是吧,挺好的。”蒋婷慵懒地吐出一个烟圈,她挑了挑嘴角,却怎样都不像是一个笑容,“可我又结婚了,又当了小三,又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夏寒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他也不想关心,怔了半晌,才开口说道:“蒋小姐,您高兴就好。”   “可我不高兴。”蒋婷明知道他在敷衍自己,却还是接着他的话说道:“我就是贱,没法自己一个人,更没法离开那样的生活,所以就拼命想要得到,可好像还是什么都得不到。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烈火焚身却还是不想出来,夏寒,你说,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蒋小姐,我不知道。”   “你根本就不想知道!”蒋婷丢下烟头,泄愤似地踩了踩,“除了这张脸,我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蒋小姐,你想摆脱,就能摆脱,你不是不能,是不舍得。”   夏寒看着她这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必须先走了。”   “夏寒。”蒋婷抓住他的手臂,温婉地笑了笑,“我现在的丈夫是你的客户,我陪他来了几次,每次都能看见你,可你每次都没有看见我。”   夏寒甩脱了她的手,“所以呢?”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不需要!”夏寒整理了一下西装,冷冷地说道:“蒋小姐,钱先生的画向来千金难求,这生意还是好做的,用不着谁照顾。如果我会连累他的生意,那我可以离开。”夏寒站正对她微微颔首,“我走了,您保重。”   夏寒头也不回地上了车,蒋婷站在那里,看着他开车离开,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好受了许多。   夏朗和许铎还没有回家,一进门,夏寒便小心翼翼地拉住左尘的手,“宝贝儿,生气了?”   左尘也不推拒,只是淡淡地说道:“没有。”   “那你怎么不高兴?”   “我没有。”   “你有。你一路都不和我说话。”   左尘偏过头,撅了噘嘴,“那个女人喜欢你。”   夏寒深吸了一口气,“她是我以前的…嗯…客户。”   “嗯。”   “我们上过床。”   “我知道。”   “可我那时候是卖的,我对她没有…”   “你不是卖的!你不是!”左尘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夏寒,不许你这么说…你是最好最好的人,再没有人能比你更好了…”   “好好好…”夏寒被他这幅维护自己的样子给逗笑了,低头在他鼻尖上啄了一口,“那你到底是心疼我啊,还是生我的气啊?”   左尘紧了紧手臂,“生!气!”   夏寒吻了吻他的发旋,笑道:“那我怎么赔罪啊?”   左尘仰起头凝望着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将他推倒在沙发上,不由分说便吻了上去。夏寒只觉得大脑嗡得一声,自矜的人一下子变为荡|妇,主动的左尘火热得勾魂摄魄,让人不能自拔。   左尘的吻技生涩,夏寒伸出舌头勾引他,回应他,缠绵悱恻,双臂勾住他的脖颈,不知不觉便夺回了主动权。待两人的唇终于忘情地分离时,夏寒早已将左尘压入身下,坚硬的器官隔着西裤相互摩擦着。   “宝贝儿…”面前的左尘秋瞳剪水,脸上荡漾着撩人的红霞,呼出的热气散晕在夏寒的脸庞,一丝一丝地啮噬着他残存的理智。   “小朗他们该回来了…我们去…去卧室…”   左尘不由分说,仰头再次吻上夏寒的唇,夏寒三下五除二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抱起他冲进了卧室,抬脚狠狠将门踹上,一把将他扔到床上压了上去,“你勾引我的,可别喊疼…”   左尘抬头在他嘴角亲了亲,“夏寒,你躺下,我自己…自己来…”   夏寒一愣,“可以么?”   “嗯,来。”   夏寒顺从地躺了下去,就见左尘翻身骑在了他的腿上,一颗一颗解开自己的纽扣,慢吞吞地露出了自己雪白的肩膀,然后是带着吻痕的胸膛,身上的伤疤和点点红痕斑驳交错,宛如初雪下的红梅。   左尘咬着嘴唇,欲拒还迎,巧笑倩兮,一双明眸含情脉脉宛如盈盈秋水,夏寒看得呆了,任凭他经验丰富器大活好,在这样的美景下,也自持不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语无论次地催促着,“宝贝儿,别折磨我了,快…”   左尘笑了笑,俯身含住了夏寒膨勃的欲望,他没什么技巧,牙齿碰到了好几次,夏寒一边吸着气,一边忍不住呻|吟,“再,再深一点…宝贝儿,舔一下…对…真棒…”   夏寒按住左尘的头,痛快地释放了出来,一丝白浊从左尘的嘴角溢出,只见他的喉咙动了动,舔了舔嘴唇,“夏寒,我要…”   “好。”夏寒正欲翻身,却又被左尘按了回去,“我说了,我自己来,你躺好。”   左尘的身上早就红如熟虾,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着牙给自己开拓着,夏寒好几次想要帮他,却都被他阻止,终于,左尘放下手中的润滑液,扶住硬挺的小夏寒,缓缓坐了上去。   “唔…”   夏寒动了动,“疼么?”   左尘笑着摇了摇头,慢慢摆动起自己的腰肢,“夏寒,你舒服吗?”   夏寒撑起上身揽过他的腰,咬啮着他胸口上的红樱,“舒服,特别舒服。”   “那就好…嗯…”   呻|吟声越来越大,逐渐演变成放浪的叫声,夏寒握住小左尘上下撸动着,两个人大汗淋漓,同时解脱。   左尘无力地瘫入夏寒怀中,身上还残留着情|欲的余韵,夏寒从他身体里退了出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左尘,为什么啊?”   左尘在他胸口上蹭了蹭,紧紧搂住了他,“夏寒,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可以抢走你。”   夏寒失笑,捏住他的下巴深深吻了上去,一根银丝拉出,他们彼此凝望着,眸子里没有第二个人。   “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嗯!”左尘笑了,安心地蜷缩在夏寒的心口上。   两个人情绪稍缓,夏寒抱着左尘洗了个澡,为他清洗干净,又将他抱回床上,在他额头上亲了亲,“今天我做饭,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给你端过来。”   “可是…”   “没有可是,乖。”   “哦。”左尘躺了回去,夏寒给他掖了掖被角,又在他阖上的眼皮上轻轻一吻,关上灯离开了卧室。   一出门,就见夏朗黑着脸站在门口,许铎扭捏局促地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尴尬。夏寒此时几乎一|丝不挂,腾地红了脸,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一边语无论次地问道:“小,小朗…你们什么时候…”   “考完试了,今天放学早。”夏朗言简意赅地回答,“所以赶上了家里的有声电影。”   “小朗!”   “今天这事我不追究了,别有下次!许许多多可还未成年呢!”夏朗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毛,“我饿了。左尘,能做饭吗?”   他故意喊得很大声,夏寒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哥给你做,行不行?”   夏朗得意地抿了抿嘴唇,“快一点啊,我今天考试费脑子,都饿死了。”   “好好好,小祖宗,求你们快自己玩去,好了叫你们,行不行?”   夏朗轻哼一声,对着门口吹了一声口哨,拉着许铎离开了。   房间里的左尘羞愧难当,掩耳盗铃般用枕头蒙住了头,可还是将门外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自己真是这辈子都没脸再见夏朗了。 第47章 晴天霹雳   左尘本以为夏朗会挖苦自己,可对方却只字未提,日子久了,这份羞耻也随着时间淡漠了。只是两个人再也不敢白日宣淫,唯有夜晚摇曳的床声诉说着彼此痴缠的爱意。   夏朗不说,夏寒担心给他压力,也不会问他期末考试成绩如何,只是旁敲侧击地偷偷问了许铎,许铎那时候先是开心地说:“我这次终于全都及格了,不过还是夏朗最厉害,进步了一百多名,考了我们班第一。”他小嘴一撅,又愤愤不平地抱怨道:“可老师却偏说他作弊了,就为这件事,他差点没把办公室给掀了!那个老太婆也不想想,我们差班的人考试坐在一起,旁边一个学习好的都没有,他能抄谁的去?”   夏寒听罢,一边欣慰自己的弟弟果然聪明,一边却因弟弟被老师冤枉而心口疼。当即一个电话打到了老师办公室,毕竟这么多年和各种人斡旋的本事不是假的,人民教师被怒斥得哑口无言,愤懑地挂上了电话。   夏寒心满意足地替弟弟出了气,一旁的左尘笑着瞧他,“夏寒,你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那可不。”夏寒箍住他的腰,在他脖子后突起的骨头上舔了舔,双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在那瘦削的胸口上不怀好意地捏|弄揉搓,贱兮兮地说了一句:“左尘妈妈,你的胸这么小,以后怎么喂奶啊?要不我给你挤挤?”   左尘红着熟透的脸使劲踩了他一脚,却被他直接勾过膝弯拦腰抱起,在他耳畔吻了吻,沉声说道:“宝贝儿,小朗明天就放假了,晚上会住在家里,我要是欲求不满可怎么办啊?”   左尘羞怯地咬着嘴唇,两只小手轻轻拽住夏寒的领口,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呐呐道:“那就,那就…今天晚上…”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柔软温润的舌堵了回去,除了抑制不住的呻|吟,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一晚过后,夏朗放寒假回家,夏寒担心影响弟弟的心理健康,只能暂时禁欲。   转眼年关将至,钱鸣和李碑两个及时行乐的人才不会在这种时候累着自己,哥俩无亲无故,商量了一下便关了美术馆的门勾肩搭背地出国旅游去了,夏寒和左尘顺便也有了一个自在悠闲的假期。   夏朗大概是有了高三学生的自觉,闲置在家也知道看看书做做练习,左尘虽然和他斗气争宠,但心里早已实实在在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边和他吵架拌嘴,一边变着花样给他补充营养。夏朗食欲不好,左尘嘴上骂他,可心中的关怀和焦虑却掩饰不住,自己深更半夜捧着好几本食谱看得认真。夏寒捡起一本瞧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孕妇食谱?”   “嗯。”左尘头也不抬地点了点头,“你那个宝贝弟弟嘴巴太挑,一个高中男孩子吃饭总跟小鸡啄米似的,不是说孕妇也挑食么?生孩子的人营养总是最好的,我就看看她们吃什么。”   夏寒心中荡漾着一股暖流,明明自己也是那么骨瘦如柴,明明被这个世界伤害得彻底,却还是一心一意想着别人,这个人只会义无反顾地付出,爱一个人就爱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家人。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夏寒让左尘坐到自己的腿上,抱着他笑眯眯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左尘的耳根便再一次不出意料地,没出息地红了。   这个莫名其妙的“三口之家”,每个人都承载着满心伤痛,却出其不意地热闹了起来。   或许,努力坚强活下去的人们,终究会迎来柳暗花明。   兄弟两个快三年没有在一起过年了,曾经火树银花璀璨热切,爆竹声哔啵作响,人们笑意盎然地吃着团圆饭,可夏朗却躲在被子里蒙头大睡,夏寒则热一热前些天剩的冷饭,对着父母的小木盒敬一杯烈酒,兄弟俩在各自寒冷空旷的家里酩酊昏沉,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   可是这一年不一样,除夕夜,正是夏朗的十八岁生日。   夏寒战战兢兢地在弟弟门前伸了伸手,半晌都不敢敲出声音,他长到这么大,打架斗殴泼皮无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紧攥的拳头被人温柔地拨开,那人抹了抹他手心里的冷汗,冲着门努了努嘴,“去啊。”   “左尘,我,我怕…”   “怕什么?”   夏寒咬了咬嘴唇,“他会不会拒绝我?他不喜欢过年。”   “你怎么知道?”   “我…”   左尘淡淡地笑了笑,握紧他的手,用力敲了敲门,“夏朗。”   仿佛有感应似的,门蓦地打开,夏朗冷着一张脸,“干嘛?”   左尘不像夏寒那般谨小慎微,他一向都能随意无视夏朗这张多此一举的面具。他踮起脚尖摸了摸男孩的头,笑得像一个邻家大哥哥。   “没事,就是问问你,过生日想吃什么?”   夏朗不耐地拨开了左尘的爪子,“我不…”   “长寿面吧。再包点饺子,我刚学会好多菜呢。”左尘决不允许他把拒绝的话说完,笑呵呵地牵起他的手,放在了夏寒僵硬的手上,“你哥哥想给你过这个生日,可是都惦记了好几个月了。对了,饺子想吃什么馅的?”   最了解夏朗的人果然是左尘,这个孩子外表有多强硬,内心就有多柔软。他飞快地抽出自己的手,甩了一句“随便!”就又把门“砰”地关上了。   夏寒看着左尘无奈一笑,揽过他的肩膀,在他额头上吻了吻,“宝贝儿,谢谢你。”   左尘从善如流地依偎在他的怀里,顶着他的颈窝蹭了蹭,“夏寒,我只希望你能开心。”   夏寒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两个人的呼吸逐渐加重,刚要加深这个吻,刺耳的门铃声却突然不识相地响了起来。   林乐抱着一大包东西径自走了进来,夏寒连忙迎了过去,“小林子,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陪叔叔阿姨,还特地跑过来给我请安?”   “可不是么皇上,看我多忠心耿耿。”林乐一边把东西拿出来一边说道:“我妈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瞅瞅,自家做的腊肠,蒸一下巨香,嫂子,你会弄这个吧?”   左尘对这个称呼早就习以为常,大大方方地接过东西拿进了厨房。左脚刚迈进去,便听见林乐扯着嗓子吼着,“太上皇呢?小林子给您拜年来了!”   “你别喊了,小朗他休息呢,一会儿我叫他。”   “大过年的睡什么睡,猪么?”   夏寒一记手刀劈到他的脑袋上,“学习累你懂不懂?你当都跟你那时候似的!”   林乐捂着脑袋撇了撇嘴,“惯吧,你就惯着他吧!得,本来还指望好好瞻仰一下你们兄友弟恭的旷世奇观的,这下又没机会了。”   夏寒忙不迭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苹果,“就你嘴贱!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吧?”   林乐一边嚼苹果,一边懒洋洋地说道:“好得很,吃得好睡得好,一个天天下象棋,一个天天跳广场舞,全家就我这个儿子苦逼,大过年还得加班!”   “谁让你是人民警察呢。”夏寒笑了笑,“过两天我去看看叔叔阿姨。”   “行嘞,你是我妈的亲儿子,你一来我伙食都跟着好。”林乐偷偷看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左尘,往夏寒身边蹭了蹭,贼眉鼠眼地挑了挑眉毛,“寒哥,你去我家,打算带他去么?”   夏寒叹了口气,“我想,但叔叔阿姨能接受么?”   林乐诚实地摇了摇头,“我要说我找了个男朋友,我爸估计得气得翘胡子,我妈肯定吓得晕过去,你嘛,啧啧啧…”   “好好说话!”   “还能怎么样?父母都是心疼孩子的,他们只会觉得你一时鬼迷心窍,还会苦口婆心地劝你,说你对不起死去的父母之类的。”林乐随手扔了苹果核,在夏寒的衣服上抹了抹黏糊糊的手,“但会怎么想左尘就不知道了。公狐狸精?你知道的,老人家的想法,容易一边倒的偏激,舍不得怪罪你,就把错全都推给他。”   “嗯。”夏寒沉思半晌,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不能让他受委屈,也不想让他见不得人,小林子,我不能辜负他,他只有我了。”   “我知道。”林乐轻声笑了笑,拍了拍夏寒的肩膀,“放心吧寒哥,好在他们不是你亲爸妈,我会慢慢和他们说的。”   “谢谢你,兄弟。”夏寒在他胸口用力一锤,“左尘做的饭可好吃了,你吃了午饭再走吧?”   “那当然了!你以为我给你送点东西就走?想得也太美了!”   夏寒勒住他的脖子和他玩闹,正巧左尘已经做好了几个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朝着他们笑着走过来,“夏寒,菜做好了,你去盛饭吧,我去把小朗叫起来。”   夏寒伸着脖子在他鼻尖啄了一口,温柔地笑了笑,“好。”   林乐照旧是一身鸡皮疙瘩,在夏寒的手臂里干笑两声,“哈,哈,我嫂子可真贤惠啊。夏朗那老虎屁股都敢摸。咳咳,寒哥,我要死了,你你你松一松!”   “看你以后还多不多嘴!”夏寒锁着他的脖子将他往餐桌拽去,“滚去盛饭!”   林乐一边假模假式地哀嚎,一边任劳任怨地盛饭,这哥俩好的相处模式亘古不变,一个永远愿打,一个永远愿挨。   直到左尘从夏朗的房间跑了出来,夏寒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左尘,张皇失措,面如土色,颤抖的双唇竟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一刹那,夏寒意识到,弟弟出事了。   “左尘,怎么了?”夏寒强撑着那最后一丝侥幸,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小朗他…我叫不醒他…”   一阵风从脸侧擦过,夏寒如同惊弓之鸟冲进夏朗的卧室,歇斯底里的呼喊传来,宛若幸福的摇摇欲坠。   “小朗,你醒醒,醒醒…”   林乐紧随其后飞奔了过去,左尘这才回过神,连忙跟上。夏寒背起弟弟,近乎疯狂地钻进了林乐的警车,警笛声响起,绝尘而去。   林乐靠着医院的墙发呆,左尘的身上还围着围裙,上面还留存着新年午餐的余温,可身旁却再没笑声。两个人一言不发,沉默地望着医生办公室的方向。   夏寒出来了,终于出来了,好像等了一个世纪。   “夏…”   夏寒失魂落魄,仿佛被抽空了全部力气,一个趔趄瘫倒在了地上。   “寒哥!”   夏寒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泪痕,他目光涣散,漫无目的地看向远方,瞳孔里却是一片绝望的虚无。   “夏寒…”   左尘跪在他面前,慢慢抱住了他。   肩膀上浸染了冰凉的湿意,透骨的寒。   “白血病…白…”   沙哑得近乎无声的嗓子最后呢喃出一个恶魔般的词,夏寒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左尘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不舍得虐夏寒和小尘,就只能让小朗受点罪了(*/ω\*)   我说不虐你们信吗~   真的不会虐啦,这几章我偏向于写得温馨一些,是他们感情的升华~   最后一道坎啦,迈过去就幸福咯(*^▽^*) 第48章 相伴相随   林乐遍体生寒,上一次见到这样分崩离析的夏寒,是在他失去双亲的时候。   左尘握着夏寒的手在床边坐了很久,不吃不喝更不说话,他倾身在夏寒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心疼地勾勒着那眨眼之间便憔悴下去的脸颊,为他掖好了被角,起身默默走了出去。   “林乐。”   林乐在楼外倚着石柱抽烟,听见左尘叫他,也不回头,“嗯。”   左尘慢慢走了过去,抱膝蹲在了他的身边,仰起头,笑得淡漠而哀戚。   “我不懂,为什么越是命苦的人,上天越是吝啬给他幸福?难道不应该公平么?”   “想这个做什么?”林乐丢掉烟头,甩了甩空荡荡的烟盒,有些烦躁,“夏寒醒了么?”   左尘微微摇了摇头,轻轻拭去了眼角冰凉的泪。“林乐,你去陪着夏寒吧。”   “那你呢?”   左尘站了起来,努力对他挤出一个微笑,“我去照顾小朗,他是我弟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倒下。夏寒还要看他上大学,还要看他找女朋友,还要…还要再听他叫一声哥哥…”   林乐静静地凝视着左尘,他们都快忘了,眼前这个弱不禁风却饱经摧残的人,比他们都年长,比他们都成熟,也比他们,都坚强。   “嗯。”   左尘缓缓弯下身,对他深深鞠了一个躬,“耽误你过年了,对不起。”   林乐赶紧扶起他,急道:“你说什么呢!夏寒是我兄弟啊!”   “谢谢你,林乐。”   “别说这个了。”林乐拍了拍左尘的肩膀,“快去吧。”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林乐恍惚觉得,好在不幸中的万幸,还有这个瘦弱的脊梁,可以给逆旅中的夏寒一点坚实的依靠。   夏寒只是受了太大的打击,没多久便醒了过来,睁眼就看见坐在床边呆若木鸡的林乐。   见他醒了,林乐也回过神来,慢慢将他扶了起来,“醒了?好点了么?”   夏寒晃了晃头便要下床,“我没事了,我要去看小朗。”   林乐一把将他按了回去,“小朗那个病不能随便探望,这是害他呢!等到了探视时间,让医生带你去。”   “可是…”   “别担心,左尘在那里照顾他。”   “左尘?”夏寒瘫了回去,也是,那个小傻子要不是陪在自己身边,还能去哪里?   “他跟着我,就没过几上天好日子,现在又要让他受累了…”夏寒捏了捏眉心,眼泪顺着红肿的眼角滑落,“小林子,我真没用,一个我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小朗他…”   嗓子酸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夏寒只是掩面痛哭着,逐渐变为嚎啕,林乐偏过头去,再紧咬牙关,也控制不住心痛垂怜。   夏寒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折了。他一无所有,狼狈不堪地苟活,当他在污泥中挣扎着爬行,终于触碰到幸福的门扉时,上天告诉他,对不起,这一切,都是你的黄粱美梦。   你失去了双亲,然后还会失去胞弟,再然后呢?   悲痛欲绝的人最容易自己觅进绝路,他不是不能站起来,像三年前一样,他只是不明白,如同左尘一样不明白,这无休止的惩罚和轮回,这无尽的得到和失去折磨得他心力交瘁,究竟,何时才能让人安心地结束?   说到底,他才只有二十一岁啊,可他身上担负的呢?   他无怨无悔,并不代表,他的心不支离破碎,更不代表,上天的随意剥夺,他不会恐惧,不会哀求,不会疼。   夏寒几乎悲痛欲绝,这种时候,他还只是自责,不断的自责,他的人生根本就是被一张自责的大网笼罩,然后被淹没,被溺死,永远都逃不出这个自我的牢笼。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关心他…他不好好吃饭,我为什么没有发现?他小时候明明就很能吃的啊…都是我…都是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不舒服我还老是说他挑食,要知道他生了病,我肯定…肯定不会…我…”   “夏寒!”   林乐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冒犯这个他心目中的英雄。   夏寒猛地停住,怔忡地望着地面,喃喃地抽泣着。   林乐突然抱住了他,在他后背上使劲捶了几拳,他知道夏寒实在是太害怕了,父母去世的阴影卷土重来,让他乱了阵脚。   “夏寒啊,小朗这个病,可以治,能治好。你是他亲哥哥,你的骨髓可以给他,他那么年轻,又倔又拧,对付这种病小菜一碟的,你要相信他啊。”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显然是听进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乐感到夏寒推了推他,他松开手看着夏寒,和三年前如出一辙,一夕崩溃之后,脆弱的少年敛起满地碎片,不顾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硬生生地将自己的心重新拼凑了起来。   “林乐。”   “嗯?”   “谢谢你。”   “嗯。”   夏寒下了床,冲他淡淡一笑,那笑容,跟左尘的一模一样。   还能怎样?不能怎样。   我被冲刷到岸滩,搁浅窒息,但好歹,我还有力挣扎。   再不堪也要活着,活到山穷水尽,活到死为止。   “你快回家。”   “你说什么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大过年的,别让叔叔阿姨担心,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刺激。”   林乐沉默地低下头,夏寒像小时候一样拧了拧他的耳朵,“我没事,也不能有事。你别露陷,好好陪父母过个年。”   即便再不放心,林乐还是听话离开了,夏寒说得没错,家中的父母一直视夏寒兄弟如亲子一般,就算要让他们糟心,也不能在这个和乐融融的时候。   一个白血病人只能有一人能陪床照顾,折叠椅要交十块钱才能展成床,左尘再没有文化,也听说过白血病,也知道治疗这个病花费不菲,能省一点是一点。好在他从小吃惯了苦,这些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夏朗经过一番急救脱离了危险,烧也退了下去,他不睁眼,左尘就不敢合眼,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男孩的眉宇间难得失了那股子戾气,左尘笑了笑,突然想同这样和善的夏朗说几句话。   “我新学了几道菜,还没做呢你怎么就病了啊?你知不知道,我从小没有朋友,夏寒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你又是他唯一的亲人,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把你当亲弟弟的。你不和我顶嘴,突然觉得没意思了呢…小朗啊,你要是好了,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好么?”   “真…的…?”   左尘猛地闭上嘴巴,又惊又喜地坐直了身体,不敢大声说话,轻轻触了触夏朗的手背,“小朗,你醒啦?”   夏朗半眯着眼皮,虽然虚弱,却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口吻,“你…好吵…”   左尘浅笑,眼中噙着一丝波光,在昏沉的夜里闪闪发亮。他轻抚着夏朗的头发,温柔地说道:“什么都别想,好好治病,有你哥哥在,也有我在。”   夜幕已经降临了,窗外是红彤彤的喜气洋洋,在爆竹的哔啵声中一岁的光阴散尽,喜怒哀乐亦尽数湮灭长逝,不留伤痛,更不留快乐。   “又一年了啊。”   夏朗缓缓偏过头去望向窗外,节日喜庆的暖光映得少年俊朗的面庞愈发柔和,“砰!”的一声,烟花熠熠却转瞬颓然,短暂得让人心寒。   可是夏朗却笑了。   “左尘。”   望着窗外的热闹,他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叫出这个名字。   “嗯?”   “今天我就真的十八岁了。”   “嗯。”   夏朗轻叹一声,和他哥哥一样,少年老成。   “你知道么?我告诉过自己,只和夏寒闹到十八岁。过了十八岁,我就原谅他。”   “是么?”   “嗯。我长大了,该照顾他了。”夏朗回过头来看着左尘,那双眸子,安宁而深邃,像他哥哥。只是飘忽不定的光晕出卖了脸上斑驳的泪痕。   “左尘啊…”   “嗯?”   “你说,夏寒那个家伙,是不是绝世大傻逼?”   左尘低声一笑,“是啊。”   “我这么对不起他,你恨我么?”   左尘轻轻摩挲着夏朗的手指,“你哪有对不起他?他爱的人,我又怎么会恨?”   “是啊…”夏朗仰着脖子大笑,他没有力气,所以没有声音,但左尘知道,他有多真心。   “我要是死了,那个傻逼可怎么办啊?”他突然停住,讷讷地说道:“他可就我这一个亲人了啊。”   “所以你就不要有事啊!”左尘抿着嘴唇,再怎么强颜欢笑,也敌不过心如刀绞。   “哈,哈…你放心,我可不甘心把他交给你一个人…”夏朗苦笑着指着左尘,只是再没有往日的趾高气昂。“你知道么?连夏寒都以为我是恨他害了爸爸妈妈,其实不是的,我恨他的不是这个,根本不是…他为什么要退学?日子过得苦一点,养我,或者我苦一点,都没关系啊…他知不知道,这份情我还不起?所以我就想,既然他要这样惩罚自己,那我就帮他,帮他到十八岁,然后他欠我的,和我欠他的,无论哪个多哪个少,就都两清了…”   “谢谢你,夏朗。”左尘握住他的手,会心一笑,“谢谢你原谅他。”   “不客气。”夏朗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任由左尘攥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夏寒对这份温暖,如此眷恋。   “左尘,给我讲讲你吧。”   人在极度脆弱的时候,会本能地寻求支柱,他突然想要知道这个男人的故事,那阴暗的,残忍的,压抑的,破败不堪的人生,和那在绝望中无望的光明。   “我?你想听?”   “嗯。”   “为什么?”   夏朗望着他,目光中平静无波。“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么孤独,那么无助,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啊…”左尘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似乎才几个月,那段漫长的往事便沦为了遥远的回忆。伤口不会愈合,但竟是真的找不到了。恁地锥心刺骨,终究也只留下轻描淡写的二三话。   “嗯…我有一个朋友,叫小灰,是一只小老鼠,我要是闷了就和他说说话,可是他已经好久不来陪我了。”   “因为有了夏寒吗?”   左尘笑了笑,“嗯。”   夏朗微微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突然又问道:“左尘,我脾气暴躁,还打过你,你却对我这么好,是图什么啊?”   “我图什么你不知道么?”左尘宠爱地拨了拨他的头发,“夏朗,这个世界太冷漠,我平凡又怯懦,却还能遇到一个珍惜我的人…太难得。我一切所求所图,无非就是能陪伴在他的身边而已。”   左尘微笑着,温如盛日的暖灯,那一刻,夏朗突然安心落意。   “我累了。”   “嗯,睡吧,我去给你接点热水。”   “左尘哥哥。”   脚步在门前一滞,泪流满面。他回头望着少年莞尔一笑,轻轻地应了一声,“哎!小朗。”   左尘出了门,直接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这胸膛一如既往,宽厚且温暖。   “夏寒…”   “左尘…”   只是唤着彼此的名字,就仿佛有了坚定不移的力量。   他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听得不甚清晰,可一个血浓于水,一个爱之入骨,有心灵感应一般,一切就是那么明了。   心尖疼得好像被插满了刀子,却又在这娇艳的鲜血中绽放出满足的花蕾,尘埃落尽,散发着苦涩的芬芳。   “左尘,我不能倒下,不能。”   左尘紧了紧手臂,在他胸前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夏寒,多苦多难,我都会陪着你和小朗。我们是一家人,你说过,我们一定会幸福的,我这辈子就信这一个承诺,所以你要说到做到。”   夏寒吻着他的发旋,用力将他压在自己的心口上。   “好,我答应你。” 第49章 雪中送炭   夏寒没有时间再去悲伤,有希望便要抓住不放,他像三年前一样,一个晚上,做好了所有决定。   白血病人需要二十四小时的照顾,左尘不由分说便包揽了下来,夏寒又感激又心疼,可那个人只是在他唇边送上一个轻吻,对他笑着说道:“夏寒,我没别的本事,也就只能为你和小朗做这些了,你去凑钱要紧,等小朗病好了,我会让你报答我的。”   还有一个原因左尘没有说出口,如果夏寒将来要为弟弟捐献骨髓,太劳累的身体又怎么能够吃得消?   夏寒捏了捏他的脸颊,紧紧拥抱住了他。   夏寒无暇过年,这几年赚的不少花的却也多,每个月的房租水电还有夏朗的学费开销,堪堪也就存下了几万块,左尘将沈嫣赔给他的钱也拿了出来,拼拼凑凑交齐了十万块钱的住院押金。这才仅仅是个开头,医生和夏寒交待过,后期的化疗和手术以及各种医药费都不是小数目,少说也要再准备上几十万。   于是,夏寒想到了卖房和卖车。   新年刚一过完,钱鸣和李碑就从国外旅游回来了。夏寒去美术馆辞职,两人见他面黄肌瘦疲惫不堪的样子,难免满腹狐疑,钱鸣盯着他上下打量:“怎么过个年还瘦脱形了?”   夏寒不想多说,正因为知道钱鸣喜欢自己,也正因为钱鸣帮过他和左尘太多,才更不想再亏欠他人情。   “没事,只是我弟病了,最近忙了些。钱哥,李哥,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工作我会交接好的。”   钱鸣是什么人?老江湖。怎么可能被他轻易敷衍?   “什么病?”   夏寒挤出一丝微笑,“没什么,一点小病,很快就会好了。”   “小病需要你辞职?”   夏寒愣了愣,“嗯…就是忙不过来。”   钱鸣不说话,白了他一眼,直接拿出一张支票送到了他面前。   “钱哥,这…”   一百万。   “少废话!这不是借你的,是借给我那宝贝徒弟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手向前递了递,“够吗?”   夏寒连连摆手拒绝,“这太多了,真的不用。”   钱鸣急了,狠狠一拍桌子,吼道:“夏寒,我他妈就这么不招你待见?我就是想帮你,又没让你和我上床,你怕什么!”   “钱哥你误会了,只是钱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解决?”钱鸣冷笑,“怎么解决?你实话和我说,你弟弟是得了什么病?”   夏寒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太累了,无力再编个谎话糊弄钱鸣,哑声道:“白血病。”   “真他妈是小病啊!”饶是对他爱慕,钱鸣这时候也恨不得踹这个倔驴两脚,“你说,你想的办法,是卖房卖车,还是卖身啊!”   “老钱!”李碑知道钱鸣是真生气了,连忙拉了拉他的手臂,劝道:“有话好好说。”   钱鸣阖目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   夏寒抿着嘴唇,努力压抑住心头的委屈,低声说道:“钱哥,我…我答应过左尘和弟弟,不会再做以前那种事情了…”   钱鸣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叹了口气,“夏寒啊,听哥说两句,行不?”   夏寒点了点头,“嗯。”   “谁没苦过?我和李碑当年一贫如洗的时候也几乎把那点家当全都卖光了,但我们那时候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你知道么?可你不一样,我愿意帮你,只是因为我把你当弟弟,当朋友,没存别的龌龊心思,你能相信我么?”   夏寒没有说话,只是羞愧地耷拉着脑袋。钱鸣顺了顺他的后背,接着说道:“你们家的房子是父母留下的吧?以你的脾气,写的肯定是你弟弟的名字,要卖房他能同意?就算同意了他心里能不难过?你就忍心这样影响他的心情?还有车,白血病我知道,以后免不了医院和家来回跑,你想过没有,要是卖了会多不方便?夏寒,我知道你和左尘一直想报答我,不想再亏欠我的,这样吧,就当是提前预支你的工资了,行不行?”   夏寒抬起头看着钱鸣,眼睛红得让人心疼,到底是个孩子,再坚强也都是硬撑着装出来的。   “钱哥…谢谢…谢谢您…”   李碑将支票直接放进夏寒的衣服口袋,慈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个位置给你留着,等你弟弟病好了再回来上班就行。”   夏寒颤抖着摸着那张支票,迅速抹了一把眼睛,千恩万谢的话他说不出来,只能对着二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哎,真是命苦。”李碑随手搭上钱鸣的肩膀,喟叹道:“钱大圣母,好人都让你做了,我怎么办?多帮你赚点钱好了。”   “滚蛋!”钱鸣甩开他的手,飞了一个眼刀给他,“我告诉你啊李墓碑,这次的事我还生着气呢,只是没工夫和你算账而已,你他妈少理我!”   “好好好…”虽说是自讨没趣,但见钱鸣至少还有心情骂自己,李碑也就放下了心。   左尘在医院里陪床,每天拿一个小本把医生叮嘱的话事无巨细地记下来,他十二年前如何伺候母亲,现在就如何伺候夏朗,无微不至,连专业的护工都自叹不如。医生曾经也打趣地问过他和夏朗是什么关系,还没等左尘回答,夏朗便脱口而出,“我嫂子。”   医生一惊,摇着头笑了笑,什么都没再说。   他见过这孩子的亲哥哥夏寒,大过年背着弟弟冲进了诊室,给人的印象太深刻。医者仁心,这样一个奇怪的家庭,他也只有祝福罢了。   夏朗乖顺地接受着左尘的照顾,夏寒也不再对他说谢谢,他们是家人,家人就应该相互扶持,就应该不离不弃。他们了解左尘,也懂得他企望什么珍视什么,所以他们有默契。   活下去,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就是对彼此最大的恩情。   林乐一下班就假公济私地开着警车直奔医院,夏寒刚探视完夏朗,正在长椅上就着凉水啃面包片。林乐朝他走了过去,“你就吃这个?”   夏寒吓了一跳,差点被他噎着,赶紧喝了几口矿泉水,“不是,今天有点忙,给小朗煮了粥之后没来得及给自己做,你别告诉左尘啊,他现在帮我照顾小朗已经够辛苦了,别再招他心疼。”   “行行行,我知道。再说我也见不着他啊。”林乐往他身边一坐,“小朗怎么样了?”   “医生说,先化疗几个疗程,我的配型要是合适的话,就能把骨髓捐给他。”夏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小林子,你说,会合适的吧?”   林乐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他现在哪还忍心说半句丧气话?他宽慰地拍了拍夏寒的肩膀,“你看看你,和他长得就跟双胞胎似的,肯定哪哪哪都合适,别多想了。”   “我也这么觉得。” 夏寒笑了笑,“你今天不是加班么,怎么有空过来?”   林乐从制服内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喏,别嫌少,我刚工作一年,工资卡里就存了这么点,加上从小到大的私房钱压岁钱,都孝敬您了。”   夏寒的手僵住了,林乐干脆直接把信封丢到了他的腿上,“我不管,反正这钱我不要了,你看着办。”   夏寒无奈,打开了那个信封,一看里面的东西,整个人都惊住了。   “这…林乐,这怎么还有…”   “哎呦寒哥,我没瞒住。我妈看我脸色不好就一直问,我心里一酸就全都招了…”林乐没想到夏寒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就把信封打开了,只好一五一十地交待,“老两口差点没哭死,非要过来看看,我好说歹说,说这个病怕感染,不能随便看望,她们才放弃了这个念头,你拿着,钱不多,但有一点算一点。”   “你让我怎么说你!”夏寒用力戳着他的脑门,气道:“叔叔阿姨的养老金我怎么能随便用?这不是折我的寿!”   “寒哥,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夏寒把林乐的工资卡抽出来,剩下的放回信封往他怀里一塞,“这样吧,你的工资卡我收下了,但叔叔阿姨的钱绝对不行!”见他急得还要推回来,夏寒连忙握住他的手,解释道:“小林子,你放心吧,我老板借了我很多钱,够用的。”   “老板?有这么好心的老板?”   “嗯,他还是左尘的师父,我和你说过的,人很好。”   林乐想了想,“行吧,但如果有什么需要,别和哥们客气,我都为你赴汤蹈火那么多年了,夏朗也是我亲弟弟,懂么?”   “嗯。”夏寒在他胸前捶了一记,“放心吧,好兄弟。”   林乐过了探视时间,和夏寒聊了两句就走了。夏寒把他送到楼下,刚要回去,却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怯怯的。   “夏…夏寒…”   夏寒回过头,果然看见许铎站在那里。   “小铎,你怎么过来了?”   “我…”许铎明显是哭过,眼睛肿得小了一圈,“今天开学,我听老师说夏朗休学住院了,他怎么了?”   “他病了。”夏寒走过去,这个孩子老实懂事,又是夏朗唯一的真心朋友,夏寒早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半个弟弟看待。他轻轻揉着许铎的眼眶,柔声说道:“一直等在这?”   “嗯。”许铎抽了抽鼻子,“我怕打扰你们,不敢上去。”他抬起头望着夏寒,目光是那么真挚。“夏寒,我想看看夏朗,可以么?”   夏寒笑了笑,“不行,小朗的病,别说是你,连我都不能随便看的。”   “那…”眼泪又汹涌而出,许铎絮絮地问:“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   夏寒心软成泥,躬下身抱了抱他,“小铎,你好好学习,不会就问我,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让你见他,好么?”说完笑着划了划他冻红的鼻头,“你可是在替小朗高考呢,要加油哦!”   “嗯!”许铎抑制不住地扑进了夏寒怀中,蹭了他一身鼻涕。   “好了好了…”夏寒笑着推开他,拍了拍他的头,“小铎,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对小朗这么好啊?他总是欺负你。”   许铎难为情地抹了抹眼泪,一想到夏朗,破涕为笑,抽抽搭搭地说道:“夏寒,夏朗没有欺负过我,他是对我最好的人,他在学校…总是保护我…不许别人说我傻…他还让我认识你和左尘哥哥…真的特别…特别好…”   夏寒怔怔的,自己的弟弟原来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一直都是那么善良。   无论是林乐还是左尘,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兄弟两个,从皮到里,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五章喽~   大半夜突然冒出一个积分系数0.82,不知道jj作什么妖   不过估计就是最低的了(*/ω\*)   无所谓啦,不管他,我好好写我的文就是啦   谢谢大家(づ ̄ 3 ̄)づ 第50章 苦尽甘来   时光飞逝,转眼已草长莺飞。   夏朗经历了三次化疗,头发已经掉光了,病情虽然得以控制,胃口却愈发不振,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恹恹的苍白。可那张万年冰山脸上却难得有了笑容,除了病得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每天都好像特别高兴,连说的话也比以前多了。   前期住了很长时间的院,后期除了化疗和留院观察,其他时间夏朗基本上都在家里休养。左尘把屋子布置得温馨干净,托夏朗的福,厨艺也又精进了一步。   夏寒也清闲下来,他脸上笑得云淡风轻,可那突然冒出的一头白发却出卖了他的忧心忡忡。未免夏朗多心,夏寒干脆把头发也剃成了光头,两个亮堂堂的脑袋每天挨在一起,左尘看着哭笑不得,夏天里玩心大动,为他们一人织了一顶毛线帽,还挂着两个可爱的小毛球,看起来就像是每个母亲都会给孩子织的小西瓜。   左尘的确像个母亲,乐此不疲地照顾着自己的两个巨婴。   左尘在院子里搭的葡萄架子上如今终于枝繁叶茂,夏朗似乎很喜欢坐在这里聆听聒噪的蝉鸣,让阳光透过细碎的叶缝照拂到脸上,有些暖,还有些痒。夏寒在下面支了一张躺椅,细心地为他铺上一层薄毯,以免他身体撑不住着了凉。   夏寒回家的时候,左尘正拥着夏朗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里拿了一本书在读。见夏朗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左尘将书慢慢放下,朝着夏寒莞尔一笑。   夏寒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小心地将弟弟抱了起来,跟一张纸片似的,瘦得不像话。   将夏朗抱回屋里盖好被子,夏寒松了口气,关上门退了出来。左尘早就等在门口,为他送上一杯热牛奶,低声说道:“累了吧?”   夏寒一手接过牛奶,一手揽过他的肩膀,在他眼角上亲了亲,“我不累,你呢,又忙了一天吧?”   “我也不累,给小朗做做饭煎煎中药,再陪他说说话聊聊天,挺开心的。”   “他现在又像小时候那么乖了。”夏寒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心酸,如果获得宽恕的代价是一场大病,那他宁愿夏朗永远记恨自己。   两个人坐下,左尘揉了揉夏寒蹙起的眉心,小兽似地蜷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环住那明显细了一大圈的腰,心疼得像是被剜了出来,脸上却依然挂着黎明般和煦的笑意。   “医院怎么说的?结果好么?”   夏寒疲惫不堪的心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慰藉,笑着说道:“嗯。配型挺合适的。不过小朗又要去住院了。进仓化疗…又要受折磨。”   “熬过去就好了。”左尘直起身来,在夏寒脸上使劲亲了几口,即便是亲哥哥,即便有九成的希望,可那一成意外的可能性都足以让他们心惊胆战,惴惴不安。连他们自己也算计不清,到底是鼓足了多大勇气,才让这如履薄冰的人生支撑到了现在。真的,真的,真的,再也容不下任何闪失,禁不起任何玩笑了。   “嗯。”夏寒安然地接受着爱人的亲吻,一颗心终于尘埃落定。   左尘轻抚着夏寒满手臂的针眼,突起的喉结动了动,再怎么伪装,一张嘴,嗓子还是暗哑得几近无声。   “夏寒,终于要结束了,对不对?”   “嗯。”夏寒的手指宠溺地穿过他柔软的发,眷恋地嗅着属于爱人的淡淡香气。“都会好的,左尘,我们会幸福下去。”   两人相拥无言,夏寒的目光瞥向扣在桌子上的书,“刚才在读什么?”   “哦,是小朗的一本书,上面写着高中生必读,老人与海。”   “《老人与海》啊…”夏寒浅笑,随手将书拿了起来。   ——等待也是一种信念。海的爱太深,时间太浅。   “左尘,你见过大海么?”夏寒突然问道。   “海?”左尘凝着眸子摇了摇头,“没有,漂亮么?”   “嗯。想看看么?”   左尘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最后问道:“夏寒,你想么?”   “我想。”   “那我也想。”   夏寒笑了,与他十指交缠。“等小朗好了,我们去海边吧。”   “好啊。”   左尘在他唇上一点,痴吻,加深,缱绻,与情|欲无关。   夏朗回到医院住院,准备进净化仓化疗。夏寒已经采过一次血,他这几个月来在左尘的精心苛护下虽然不曾亏待过自己,但焦心焦虑的身体还是虚弱了不少。   夏寒强撑着精神,像小时候一样拉起了弟弟的手,只不过少年那曾经精壮的手臂如今却插着针管,变得瘦骨嶙峋。   “小朗,不怕,咱们马上就能回家了啊。”夏寒笑得阳光明媚,浓密的睫毛遮掩住了眼底的惶恐与泪。   夏朗缓缓抬起胳膊,手掌轻轻覆上了夏寒的光头,淡淡一笑,“哥,别忘了带我去看海啊。”   夏寒愣了一瞬,受宠若惊,“小…小朗…”   “哥,哥,哥,哥…”夏朗的手指划过那酷似自己的眉睫,突然咧开嘴憨笑,“还想听多少遍?”   “听不够,多少遍也听不够。”夏寒终究还是没能抑制住那决堤的洪流,三年,心心念念,指望变成了奢望,奢望变成了妄想,不曾想,却在这虚无缥缈的等待里迎来了梦寐以求的曙光。   “等我好了,天天叫给你听,好不好?”   “好…好…等你好了…哥等你好了…”   夏寒泣不成声,左尘笑意盎然地站在一旁,泪如雨下。   夏寒开始每天早上抽血,打增白针,熬完了七天,终于等来了手术。   这一天,林乐也请了一天假,一大早便赶来医院,身后还跟着两个老人,一看便是他的父母。   “叔叔阿姨。”夏寒穿着病号服,正躺在床上等着手术室的人来接,见两位老人来了,左尘连忙扶着他坐了起来。   “就知道林乐藏不住,还让您二老大热天往医院跑。”   林妈妈拍了拍夏寒的手,眼中尽是慈爱,“傻孩子,说什么呢?我和你叔早就想过来了,怕给你们添麻烦才一直忍着,这不是听说你要做手术了,实在放心不下么?”林妈妈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小朗这孩子,命可太苦了!得亏有你这么一个好哥哥,不然可怎么办啊…”   “哎妈,妈!”林乐赶紧拽了拽自己的母亲,笑着劝慰道:“您可别哭了,这马上就能好了,该高兴才对啊。”   “可不么!阿姨,这就是一个小手术,抽点骨髓而已,简单得很,您千万别担心。”   林妈妈终于笑着点了点头,“等你和小朗出院了,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啊。”   “好嘞,想想我都馋!”   左尘用纸杯接了两杯水拿了过来,“叔叔阿姨,喝点水吧。”   林妈妈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孩子,“小寒,这是你朋友吗?”   左尘礼貌地笑了笑,“阿姨,我是…”   “是我爱人。”   夏寒伸手寻到了左尘的手,紧紧攥进了手心里。他望着他,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左尘,他叫左尘,是我的爱人。”   “爱…”林妈妈显然是受惊不小,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林爸爸更是愣了愣神,但碍于夏寒马上就要进手术室,谁也不好发作。林妈妈按了按眼角站了起来,“林乐,咱们还没吃早饭呢,一会儿再过来吧。”   林乐正求之不得呢,对着夏寒眨了眨眼睛,推着父母出去了。   “夏寒,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趁着叔叔阿姨心软,这会儿正是时候。”夏寒在他手背上亲了亲,“宝贝儿,开心么?”   “嗯!”   夏寒张开双臂,“那,开心就让我抱抱。”   左尘乖顺地靠了过去,夏寒一把将他拽入怀中,紧紧箍住了他。   “夏寒…”   “左尘,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   “嗯?说过什么?”   夏寒笑了笑,在他耳畔压下一个深沉的吻。   “我爱你。”   夏寒被推入了手术室,林乐一家三口和左尘一起等在外面,林妈妈一直盯着左尘,左尘也不闪避她的目光,朝她微笑着。   还是林爸爸先看不下去,走过去挡在了自家媳妇面前,“你老伴还没死呢,你老盯着别的男人看什么?”   “去,一边去!”   “我说,刚才咱家林子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这要是林乐我肯定打断他的腿,但是小寒…”林爸爸叹了口气,“他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不容易,小寒吃了那么多苦,既然这孩子对他和小朗掏心掏肺得好,又知冷知热的,他们哥俩高兴,愿意,咱们两口子还能说啥?你说是不?”   林妈妈只是不耐地把他扒开,继续盯着左尘。   “你这女人,我说这么半天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啊?”   “哎呀,你别烦!”林妈妈瞪了他一眼,“你个大老爷们都能想明白,我还能没你疼那两孩子?”说罢干脆直接坐到了左尘身边,继续端详着他。   左尘被盯得有些发毛,“阿,阿姨…”   林妈妈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林乐,他是不是上过电视,就你办的那个案子?”   饶是自己的老妈,林乐心中的白眼也翻上了天际,“这您老人家都能记得?”   “那是,你刚当上警察就上电视,我看过几百遍重播都不止呢!”   “得!就您这侦查能力,我这警徽应该拱手让给您!”林乐生怕再说下去会触及到左尘的伤心事,忙不迭地转移了话题,把自己和夏寒从小到大的糗事说了一溜够,人老了就爱回忆往昔,老两口被儿子牵着鼻子走,越说越开心。   左尘笑着听他们絮叨,他终于明白林乐那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性格是遗传了谁,有这一家人陪着自己,心中的忐忑竟也释怀了许多。   夏寒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左尘还是一成不变,托着腮帮子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你醒了?医生说你要平躺六个小时,难受不?”   夏寒摇了摇头,“没事,他们呢?”   “走了。”左尘为他掖了掖被子,“叔叔阿姨真可爱。”   “是吧,不然你以为小林子那猴崽子像谁?”   “像你啊。”左尘倾身在他有些干裂的唇上一吻,“夏寒,你再对我说一遍好不好?”   “说什么?”   “说…”左尘抿了抿嘴唇,“你进手术室之前…”   夏寒笑了笑,“我爱你。左尘,我爱你。”   左尘的眼睛蓦地红了,任眼泪流了下来。   “你…你等等…不要动哦…”   “做什么?”   左尘不说话,只是从身侧的书包里拿出了两件东西,两件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   “夏寒,对不起,我只是害怕…我想着,他们一定会守护你和小朗的,所以才瞒着你…把它们从家里带来了…还有我妈妈,她会保佑我爱的人平安…”   “左尘…”   暖流在心中激荡,夏寒感动得说不出话,只能轻柔地抚摸着母亲的木盒,仿佛在诉说自己的思念与衷肠。   “打开吧。”   左尘泪眼朦胧的小鹿眼睁得圆圆的,“可…可以么?”   夏寒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总不能连你公公婆婆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啊?”左尘呆呆地打开了小木盒,优美的钢琴声缓缓传来,舒缓动听。   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编着麻花辫的少女羞涩地靠在俊朗的男人身边,爱意如同这个精美的木质八音盒,含蓄又张扬。   “我和他们一样。”   左尘手捧着照片,他知道,夏寒说的,不仅仅是外貌,还有照片后面的那九个字——致最爱的人,一生一世。   左尘将小木盒放到床头,旁边是自己母亲留下的小布包,突然重重跪到了地上,双手合十,极尽虔诚。   “叔叔阿姨,我叫左尘,我…我喜欢夏寒,不,我爱夏寒…对不起,让他遇到了我…可我想一辈子照顾他,一辈子陪在他的身边,一辈子守着他,可以么?”左尘含着热泪,娓娓地说着,“妈妈,我找到了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他会给我买热栗子吃,会拉着我的手过马路,还会抱着我说悄悄话,我再也不会孤单了,您放心吧…”   左尘望向夏寒,那个人也正微笑着凝望着他,明亮的眸子宛如璀璨夺目的启明星。左尘从没有见过大海,但他就是无比肯定,在那个人的眼睛里,是只属于他的,浩瀚汪洋。   我本打算怨恨上苍一辈子的,可就只让我遇见你这一件事,便足够我原谅它,再感激它,一生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医科生,都是网上查的怎么治疗白血病的资料,要是写错了不要拍伦家哦~ 第51章 坦诚相待   夏朗出院的时候,正是盛夏的尾声。   在无菌仓里躺了近一个月,又转进普通病房观察了几周,到底是年轻人,病情控制得很理想,医生交代了一番排异药物的吃法以及日后的复查时间,便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让他重获新生的地方了。   夏寒揽着夏朗,两个高大的男孩带着左尘织的幼稚的毛线帽,丑不拉几的,一旁收拾东西的男人憨笑地看着他们,“不热啊?”   “我大病初愈,冷。”   左尘笑了笑,“行,不嫌丢人就戴着。”   “我还能丑几天啊,等头发长出来就又是大帅哥了,是吧,哥?”   夏寒宠溺地在弟弟肩膀上捏了捏,“可不是么,等小姑娘们围上来的时候,就没这机会了。”   “小姑娘…”夏朗的心思不知道飘忽到了哪里,左尘轻笑一声,“许铎考上大学了,你也快点把身体养好,他还等着你呢。”   “你…”怎么什么都能看穿!   夏朗哼了一声,“谁管他!”   “好了好了,不管就不管呗。”左尘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改不了嘴硬的毛病。他拎起收好的东西,拉住夏寒的另一只手,小狗似地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夏寒,我们回家吧?”   夏寒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宝贝儿,给我吧,我拿着。”   “不,你拿着就没有手牵我了。”   夏朗翻了个白眼给他,耸了耸肩膀甩下哥哥的手,走过去一把夺过左尘的包放到夏寒空出来的手中,“这样行了吧,大嫂?”   左尘鼓着嘴偷笑,“谢谢。”   “切,傻样!”说完拉起左尘的另一只手晃了晃,“走吧,回家。”   就这样,三个人交换了位置,左尘被他们兄弟两一边一个地牵着,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不知道的人看着可笑又滑稽,但如人饮水,这个家的幸福,自有懂得的人去珍惜。   考虑着夏朗的身体,夏寒说什么都不同意他马上回去上课,他现在真的无所谓弟弟有没有出息,能不能出人头地,只要他能健康平安,自己愿意养他一辈子。   夏朗这回在家真真当了一年少爷,没事便帮着左尘锄锄门口那一亩三分地,揪两片菜叶子玩,再被他逼着喝下苦涩难耐的中药。每天睡到自然醒,玩会儿游戏看会儿书,晚上再赖着哥哥温习一会儿课本,日子越过越滋润,因为生病凹陷下去的面颊也终于长出了些肉来。   左尘因为要照顾夏朗,基本上没去过几次画室,大画家钱鸣先生于是便成了家里的常客,美其名曰找我的宝贝徒弟。左尘只管画画,也懒得探究他的醉翁之意究竟是什么,反正不图家里这哥俩就行。   夏朗正趴在书桌上百无聊赖地做练习题,左尘在厨房做饭,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连忙小跑着冲到门前,人一进来,便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夏寒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宝贝儿,做什么好吃的呢?好香啊。”   左尘一边帮他脱下外套一边满足地说道:“玉米排骨汤,饿了吧?你先和小朗坐会儿,他一直趴在那里看书,我说伤眼睛,他还不听。”   “行,我训他。”   “你舍得训他就有鬼了。”左尘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你去吧,我接着做饭了。”   “嗯,宝贝真好。”   夏朗淡漠地抬头看了这腻歪的两人一眼,嘴角抽了抽,“就差摇尾巴了。”   “怎么说话呢!”夏寒轻轻拍了他脑袋一下,“行了,别看了,玩会儿去吧。”   “哥,你别听左尘告状,我才刚开始看,这个暑假过完我就得回学校复读了,你还想不想让我上大学了?”   “当然想了!”夏寒说得理直气壮,“但是考不上大学没关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练习册写不完就不写了。你这么聪明,再玩几天,来得及。”   他说得戏谑轻松,但夏朗知道,哥哥这是真的害怕了。   如果学习会让他感到疲惫,那么哪怕是义务,也是不可饶恕的罪。   他怕到小心翼翼,草木皆兵。   “哥,我没事,真的没事。”夏朗坐好,握住夏寒的手笑了笑,“今天不看了,反正都会做。”   “真乖。”夏寒摸了摸他的头,“小朗,明天是周末,我们去海边吧?”   夏朗眼睛一亮,“真的?”   “嗯,闷坏了吧?带你和左尘去兜兜风。”   “哥!”夏朗像小时候一样,一把抱住夏寒的腰,“那我可不可以叫上许许多多?他考上大学我还没给他庆祝呢!”   “人家都快上大二了你才想起来!”夏寒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笑道:“行,再叫上小林子。”   “嗯!我看老来咱家那个大叔挺好的,再叫上他吧,人多热闹。”   “你说钱哥啊?好啊。”   “吃饭啦,美什么呢?”左尘将饭盛好放下,见兄弟两个聊得开心,忍不住走了过来。夏寒拽着他的手,顺势将他拉入自己的怀里,鼻尖在他脸上亲昵地摩挲着,“我昨晚和你说的,去海边的事。”   “你昨晚就和他说,今天才和我说?”   夏寒还没来得及张嘴解释,左尘便呛了回去,“我是和他睡一张床的人,不和我说和谁说啊?”   “你…哼!”夏朗狠狠地跺了一脚,气哼哼地走了。   夏寒对这争宠斗气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随口哄了弟弟几句,一家人便热热闹闹地吃起了晚饭。   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团圆,夏寒足足等了四年。   风和日丽。   夏寒在前面开车,许铎在后座上给夏朗绘声绘色地讲大学里的事,林乐将头靠在窗户上唉声叹气地说道:“怎么感觉我在这辆车里那么多余?”   “那你可以坐前面那辆。”   林乐撇撇嘴,“前面那辆?寒哥,您饶了我吧,李老板那眼神能把我剐了。他两好像有话说。”   夏寒愣了一下,以前忙着给夏朗治病没有注意,李碑似乎是有些反常。   “路还远着呢,那你睡觉吧。”   “不行,我得找个女朋友。”林乐打了个哈欠,可怜巴巴地窝在座位里睡着了。   车开了六七个小时才到海边,这片海滩是钱鸣年轻时候找到的,偏僻又静谧。临近黄昏,太阳并不炽烈,在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避无可避,只好将温和的暖光慷慨地洒下,映着粼粼波涛,是满目璀璨的橘黄。   清风徐来,海浪温柔地爱抚着沙滩,渺小的人影被慈悲的霞霭拥抱着。   夏寒不许弟弟动手,更担心他被烧烤的烟熏着,只让许铎陪着他在海边慢慢走走,等烤好了再叫他们。   左尘和林乐蹲在一旁穿肉穿菜,钱鸣无所事事地帮着夏寒烧炭火,只有李碑坐在海边抽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寒看了一眼李碑落寞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钱哥,你和李哥…是不是闹别扭了?”   钱鸣斜着眼睛看他,挑了挑眉毛,“呦,知道关心我了?”   “钱哥,你别转移话题,你和李哥的交情我知道,就像我和林乐似的。这么重情重义的朋友太难得,有什么是说不过去的呢?”   钱鸣顿了一拍,突然自嘲一笑,“夏寒,如果我告诉你,他把我上了,你还觉得说得过去么?我把他当兄弟,他却一直想睡我!”   夏寒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嘴张了半晌,竟发现无言以对,他没有立场。   “算了,别说这糟心事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酒后乱性而已。”钱鸣不耐地甩甩手,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撞了一下夏寒的肩膀,“唉?说说你吧。”   “说我什么啊?”   “我说,你不喜欢我,你弟弟也不错嘛,长得跟你一样一样的,诶,是直的弯的?”   夏寒恨不得抄起一块碳按在他的脸上,“滚!”   “哎呦你干嘛?我可是债主啊,你不以身相许就算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啊!”   “你想都别想,我就是这么忘恩负义。”夏寒放下手中的活计,静了一会儿,抬起头难得认真地看着钱鸣,“钱哥,我知道你是好人。这么长时间,你对我和左尘的恩情我们一辈子也还不完,可你却…说句不要脸的话,却从来没有要我和你上过床。说实话,如果你当时这么要求了,我也没办法拒绝,所以我们真的很感激你。你也别天天戴着这幅伪装了,李哥估计也是心疼你吧,所以才恨铁不成钢。”   钱鸣抿了抿嘴唇,望向远方独自坐在岸边的那个孤零零的人,淡然一笑,“也许吧。”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夏寒的肩膀,“夏寒,你愿意对我说这番话,我真的很高兴。我不在这给你捣乱了,我去看看他。”   夏寒笑了笑,“嗯,好。”   钱鸣默默坐到了李碑身边,开了一罐啤酒,“喏,喝不喝?”   李碑先是一惊,轻笑,“愿意理我了?”   “你都缠我一年了,看你挺有诚意的,原谅你吧。”他又把胳膊往前送了送,“喝不喝啊?我举着挺累的。”   李碑接过,仰头咕咚咕咚直接干了,“不怕酒后乱性了?我再趁机把你操了怎么办?”   “就这点啤酒,瞧把你能耐的。”   “我不会喝醉,我说的是你。”   “那我也要喝。”钱鸣转头直视着他的侧脸,两人相识近二十年,从朋友到知己,从知己到亲人,谁也不知道,这份感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钱鸣恍然,这么多年的岁月,丑陋的虚伪的不堪的放浪的,自己所有的嘴脸李碑都见过,然而这却是他第一次,仔细端详这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高傲男人。   不娶妻不恋爱甚至不交朋友,他居然天真地以为,他爱的是自由。   自己太透明,而眼前的人,竟然从未被看懂过。   钱鸣猛灌了一大口酒,“李墓碑啊,如果我昏沉,而你却清醒,那么不公平。”   也不知道是在说酒还是意有所指,李碑只是笑了笑,“你不清醒,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想醉生梦死,我也想看不清,可酒量摆在那里,我又有什么办法?”   “那你可以叫醒我啊。”   “我…”李碑苦笑,“我不敢。”   钱鸣点了点头,“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记得了,很久以前。那时候我不确定也不敢面对,直到夏寒和左尘来了,我才发现自己有多羡慕他们。”李碑坦荡地絮絮道,只是僵着脖子,强忍住转头的冲动,不愿触碰到钱鸣那灼热的视线。   “李碑,我只问你这一次,你是不是喜欢我?”   钱鸣虽然声色犬马,但酒量奇差,李碑帮他扛了二十年的酒,早已千杯不醉。此时此刻,钱鸣已经有些迷离了,只剩李碑还在清明中苦苦煎熬。   感情这件事,谁先看清,谁先痛苦,谁先输。   李碑没有回答钱鸣,那人自然也没有指望他的回答,两个人怔怔地眺望着远方的落日,如同那颗同样空虚的心,不知沉寂到了何方。   直到钱鸣困倦地靠向了他的肩膀,他才咬了咬嘴唇,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浪声掩藏。无所谓身旁的人知不知道,他甚至觉得,听不见更好。   “钱鸣,我怎么会喜欢你?”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总觉得吧,让钱鸣单着太可怜了   毕竟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对吧~ 第52章 理直气壮   林乐去给夏寒帮忙,两个小的便跑了回来,夏朗看看夏寒,又对左尘挤了挤眼睛,左尘会意,对夏寒说道:“夏寒,你总让小朗闲着他也无聊,让他帮帮你吧。”   夏寒一向见不得弟弟那哀求的目光,指了指自己旁边,“那好吧,你们到这边来,这边烟少。”   “嗯!谢谢哥!”夏朗跑过去抱住夏寒的腰扭了扭,开心地玩起火来。   “左尘哥哥…”   左尘抬起头,“小铎,你不和夏朗一起吗?”   “我…”   “有事?”   许铎抿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嗯。”   左尘看了夏朗一眼,笑道:“小朗?”   “嗯。”   左尘往一旁挪了挪,拍拍沙地,“来,坐下说。”   “哦。”许铎还像上高中的时候一样老实巴交,乖乖地在左尘身边坐好,舔了舔嘴唇,嗫嚅道:“左尘哥哥,夏朗的病能好,我真的很开心。”   “嗯,我看得出来。”左尘对他笑了笑,“大学怎么样?我和你夏寒哥都没上过大学,有意思么?”   “嗯!要是夏朗也能来就好了。”许铎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有些羞赧地低下头,“不过,他应该会考得比我好吧,去…去更好的大学。”   左尘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问道:“想让夏朗和你考一个大学?”   “想是这么想…”许铎讪讪地说道,“可我的大学很普通,我希望他能去一个好学校。”   “是么…”左尘望着身旁这个呆头呆脑的孩子,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小铎,我问你,为什么想让夏朗和你上一个大学啊?”   许铎绞着衣角,唯唯诺诺地说道:“左尘哥哥,我脑子笨,什么也想不明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炉火旁的少年,点点萤火下绽放着的灿烂笑容,是那么不羁张扬。   这个人终于愿意真心地笑了。   嘴角不知何时扬了起来,许铎自己肯定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多像一个垂涎三尺的傻帽。   左尘将一切看在眼里,可他又能说些什么?告诉他,傻孩子,你不是笨,你只是喜欢上了他?   但是然后呢?感情这种事,从来都不需要旁人推波助澜,你发现了便苦涩甜蜜一通包揽,发现不了也好,谁都免得受伤。少年的情愫既然萌芽,那就让他自己破土而出,又怎么能够揠苗助长?情有独钟也好,怅然若失也罢,就让当局者自己转圈子逗闷子,他们这群旁观者,谁也不比谁聪明,只管看戏就好。   更何况,左尘和夏寒一样,好容易维持住幸福的平衡,真的不敢去轻易推敲。   左尘抱着膝盖,静静地聆听着篝火的哔啵声,两人相顾却无言。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人啊,千算万算,也算计不出自己的人生。   他看向那个炭炉旁的男人,会心一笑,造化啊,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折磨你,再善待你,让你伤疤没好,便把疼忘个一干二净。   “左尘哥哥…”   “嗯?”左尘回过神来,“时间不早了,小铎,你去把钱哥他们叫过来吧。”   “哦,好。”   那一晚,一群朋友吃着笑着玩着闹着,各怀心事,却不倾诉衷肠。远方的海和天混沌相连,星光隐隐绰绰,却蒙蔽不了谁的心脏。   最后并排躺倒在沙滩上,不说话,且听暗夜里的浅吟低唱。   折腾完收拾干净已经很晚了,几人在附近的城镇里找了一个舒适的酒店留宿了一晚,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才返程。   和李碑及钱鸣告别,再把林乐和许铎各自送回家和学校,夏寒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又到晚上了。   夏朗在后座上睡得香甜,夏寒舍不得叫醒弟弟,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如果说夏寒以前对胞弟是宠爱的话,那么现在绝对是溺爱了。   左尘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他对夏朗的好,比夏寒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对夏寒笑了笑,“外面凉,你和小朗先回去,我把后备箱的东西拿出来就好。”   “东西太多又太沉,我一会儿过来拿吧。”   “不用。你开了两天车太累了,别再跑来跑去了。”   夏寒勾唇一笑,突然贴近他的耳畔悄声道:“我累,你昨天晚上就不累?”   想起昨晚,左尘的耳根腾地熟个透彻。自从夏朗生病之后,两个人一向节制,昨晚…昨晚二人抱在一起耳鬓厮磨,气氛实在太好,不小心就又擦枪走了火,夏寒一时没有收住,导致左尘的腰到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   左尘看了一眼夏寒怀里的夏朗,要是他突然醒过来,自己的脸可真是丢大了。他红着脸使劲锤了夏寒的胳膊一下,“讨厌,你弟弟还在这呢!”   “怕什么?这小子睡着了雷打不动,地震都醒不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   “好好好,说错了啊。”夏寒在他鼻尖上啄了一口,笑道:“那你在这等我,我把小朗放回去就过来找你,马上啊。”   左尘心中甜蜜,羞涩地点了点头,“嗯。”   左尘慢条斯理地把后备箱里剩下的木炭和烤炉拿了出来,车里被蹭上了黑色的碳灰,左尘拿起抹布,一边擦车一边等夏寒回来。   “小尘…”   声音虽小,左尘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决心忘记过去向前看,就会有一只恶心的苍蝇飞出来,提醒着他,曾经的自己有多么不堪。   左尘直起腰,冷冰冰地看着面前的人,身上流淌着他的血,却比陌路人还不如。   “来干嘛?”   孙岳在门前踌躇了片刻,“能不能进去说?”   “不能。”左尘拒绝得不带一丝犹豫,“这是我的家,不想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左尘啊…”孙岳一旁的田秀芬受不了丈夫的磨磨唧唧,赔着笑说道:“好歹是你爸,你不能这样吧?住在这里的一看就都是有钱人,咱们站在这儿吵闹,怕是影响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没打算和你们吵,我打算直接叫保安。”左尘淡淡地说道。   “哎别啊!”田秀芬急了,扒着栏杆喊道:“你不能这样啊,自己住上了这么好的房子,就把亲爹和亲弟弟忘了!”   “说起亲弟…”左尘似乎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了什么,嘴角溢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孙鹏飞不是傍上大款了吗?你们还瞧得上我这房子?”   田秀芬转了转眼珠,使劲对着丈夫挤眉弄眼,孙岳无奈,豁出去似地叹了口气,苍老的眼中尽是哀伤,“小尘,你弟弟他…”   “孙鹏飞。我只有一个弟弟,可不姓孙。”   “…鹏飞他出了点事。”   左尘不接他的话茬,静静地看着他说完。   孙岳腆着老脸,咬着牙说道:“他和沈嫣离婚了,还欠了人家公司一大笔钱,这钱是还上了,却又欠下了高利贷,胳膊都被拧断了…”   孙岳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却只等来了左尘淡淡的一声“嗯。”   “左尘啊…”田秀芬挽了挽头发,讨好地笑了笑,“你能不能…”   “我没钱。”   “不是,你住这么大的房子,没钱?你骗谁呢!”田秀芬脸上的笑容一滞,扯着嗓子喊道:“我可看电视了,那个大画家钱鸣收了你做徒弟,他一幅画就能在市中心买套大房子,你能少赚?”   “田秀芬,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不要脸吗!”左尘的语气凌厉淡漠,目光中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鸷,“哦,对了,我妈的房呢?你们卖了不就有钱了?”   “我…”孙岳一提这个,更加欲哭无泪,“已经卖了。”   “哦?”左尘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明知故问地说道:“那还没钱?孙鹏飞到底怎么了?”   “他…他不知道怎么就沾染上了毒品,跟疯了一样,已经…已经倾家荡产…”   “这样啊…”左尘插着手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我有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听?”   孙岳猛地抬起头,渴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左尘向前走了几步,笑着说道:“我认识当警察的朋友,去戒毒所怎么样?”   还没等孙岳回答,田秀芬先急了,“那是人呆的地方么?他怎么受得了那种苦!”   “怎么不是人呆的啊!”左尘迷茫地盯着她,那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却如同深渊洪流,随时准备把人搅成粉身碎骨。   “肯定是正规的啊,肯定不会是假的啊,肯定比精神病医院强多了啊!不会有人逼他吃|屎,不会有人打他抽他在大冬天用冷水泼他,更不会连死了都没个送葬的!”他缓缓看向孙岳,平淡无波的眼中压抑着滔天的怨怼,轻轻地问道:“你说是不是?孙先生。”   “宝贝儿,我来了,肚子痛上了个厕所,等久…了吧…”   只一瞬间,夏寒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掸了掸衣服,敛起笑容,径自走了过来,直接将左尘挡在了身后。   “一分钟之内消失,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了这个小区,但你们是想被赶走或是想坐牢,我都有办法。”   田秀芬见左尘这么决绝,干脆把脸撕破,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起来,“我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硬气,原来是撅着屁股傍上了富二代啊!孙岳,你看看!你怎么生出这么个不孝顺的东西,见死不救不说,还让男人搞,呸!真脏!”   夏寒二话不说,直接拎起院子里左尘平时浇菜用的水桶,朝着田秀芬迎头便泼了上去。田秀芬避闪不及,被淋成了一只落水狗,尖叫一声站了起来,正想发作,就见夏寒拿起电话,“喂,物业怎么回事?我们家进了两个小偷…嗯,挺严重的,把我爱人吓到了…行吧,来两个保安把他们弄走…”   夏寒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睨着二人,“大婶,有钱人有自己的玩法,你这招撒泼打滚,也就对付对付和你们一样的人。我给过你脸了,你不要,那我就不客气了。”   田秀芬还想说什么,孙岳一巴掌扇了上去,“行了,在这种地方,你闹笑话给谁看!”   “你…”   孙岳捂住她的嘴,绝望地看着左尘,“小尘,他好歹也是你的亲人,你就不能帮帮他?”   “亲人?”左尘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不可思议,他眨了眨眼睛,“孙先生,我左尘只有三个亲人,我母亲,我爱人和我爱人的弟弟。”   “小尘,我知道你恨我,可鹏飞有什么错啊?害你的是我们啊!”   “他没有错啊。”左尘扬了扬嘴角,却不见笑容,“可是孙岳,我有错么?我妈有错么?”   孙岳张了张嘴,哑声问道:“你都有这位先生了,过去的事,难道就不能算了吗?”   “算了?”左尘嗤笑,“孙先生,我的爱和我的恨从来都是泾渭分明,我甘愿让这恨意纠缠我一辈子,反正原谅你,我也不得解脱!”   田秀芬越听越气,一把挣开孙岳的手,骂道:“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精神病!同性恋!还不赡养自己的亲爹!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好啊!”夏寒昂着头,挺拔的身影压迫着面前狼狈的老鼠,他紧握着左尘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尽管去说,他身败名裂无所谓,反正我会养着他,一辈子。”   保安说来就来,夏寒摆了摆手,任他们把失魂落魄的孙岳和骂骂咧咧的田秀芬带走了。   “夏寒,孙鹏飞是我害的。”   左尘站在门口,慌张地望着夏寒。   他什么都不怕,他只怕夏寒会嫌恶自己的罪恶。   夏寒只是笑了笑,将他拽入怀中,在他唇上安抚一吻,“我知道啊。”   左尘一惊,“你…知道?”   “嗯。”夏寒揽着受惊的小人儿坐在自己的腿上,脸轻轻地贴住他的后背,低声说道:“那天,你和钱哥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夏寒…”   夏寒紧了紧手臂,在他背上一吻,“没事,左尘,真的没事。”   你若想忘记,我便不再提起,你若又想起来,大不了我再帮你重新忘记。   只要你能安心。   “都过去了。”   左尘突然转身扑进夏寒的怀中,这一次,这枚扎在内心的毒刺,终于能被无所顾忌地拔除了。   “宝贝儿,林乐能查到是谁买的房子,你给我两年时间,等我赚了钱,就把咱妈的房子买回来。”   “夏寒…”左尘仰起头舔吻着夏寒的脖颈,汹涌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进了夏寒的锁骨里,不带有一丝情|欲。可那一肚子的爱与感恩,终究还是只汇成了一句笨拙又平庸的话,“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孙鹏飞那种没有担当的男人,沈嫣早晚都能看清是吧~   明天就是大结局喽   谢谢大家! 第53章 幸福圆满(大结局)   孙岳到底是个要脸的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左尘面前,田秀芬却是不依不饶。夏寒和保安打过招呼,直接将她拒之门外,她倒是有毅力,整天在小区门口转悠,左尘不厌其烦,但警察也管不了这档子事,况且,要是闹到了警局,田秀芬说出什么口无遮拦的话,自己的名声无所谓,连累了夏寒和夏朗就得不偿失了。   夏寒见自己的宝贝整日被这女人烦得愁眉不展,想了想,给林乐打了一个电话。   “寒哥,这事我是真没办法了,我都穿着警服带兄弟找过她好几次了,人家是合法公民,除非她伤害了你,否则我也不能把她抓起来啊。”   “我知道。不是让你抓人。”夏寒顿了顿,“帮我查个人。”   林乐也是无奈,身为警察,兄弟做鸭子的时候要想办法在扫黄打非的关头通风报信,现在好容易等来了他浪子回头,还得帮他查高利贷的地下生意。林乐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当了一个假警察,天天净顾着做这些滥用职权徇私舞弊的事,关键是,自己偷鸡摸狗,还讨不着一点好处。   “给你给你!我这是图什么啊?”   “谢谢啦。”夏寒露出一丝痞痞的坏笑,“晚上来家里吃饭,左尘做了螃蟹,肥得流油。”   “好嘞!”林乐没出息地流着口水,转眼便把自己的怨念抛到了九霄云外。谁让嫂子做饭太好吃,连老妈的拿手菜都要失宠了呢?为了今后能持续蹭饭,徇点私枉点法又算得了什么?   夏寒转眼就到公共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喂,王辉吗?不用知道我是谁,孙鹏飞是不是欠了你们很多钱?是不是找不到他父母了?我知道他妈在哪…嗯…”   断了线,夏寒扶着电话叹了口气,他归根结底是个善良的人,左尘也知道,所以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的心事,可他又不是傻子。夏寒也不想这样做的,但如果让他在爱人受伤和良心受伤之间做出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那个人的那颗心已经足够千疮百孔了,如果要下地狱,我也要垫在他的身下,陪着他一起万劫不复。   不知道是不敢再过来还是出了什么更可怕的事,田秀芬果然没再骚扰过左尘。后来左尘成长为赫赫有名的大画家,和自己的经理人夏寒相伴,这个给过他无数噩梦的低廉家庭,便更没有机会再接近他分毫,连带着那些伤痛,彻彻底底在他的生命中销声匿迹了。   夏寒对夏朗报考的大学只有一点要求,离家近,方便他和左尘随时照顾弟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夏朗直接就填写了许铎的那个大学。高考临近,夏朗不紧张,夏寒更不紧张,大不了养活弟弟一辈子,还是那句话,健康快乐就好,他乐得让弟弟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二世祖。倒是左尘,整日提心吊胆得睡不着觉,恨不得每天都给夏朗来个十全大补,导致夏朗考完试直抱怨自己胖得都没法见人了。   高考很顺利,夏朗迎来自己大学生活的那一天,已经快要二十岁了。   夏寒和左尘开车将夏朗送到了学校,把东西搬上宿舍楼,夏寒仔细端详了一番,上床下桌的四人间,还算干净。又用力嗅了嗅,没什么甲醛的味道,这才勉强放了心。   “小朗,要是舍友和你处不来,你就回家知道不?咱不受这委屈。”夏寒一边帮夏朗收拾床铺,一边絮絮叨叨地交待着,“军训请个假吧,别参加了,太阳这么大,站着多累啊…”   夏朗无奈地扶额,求助似地望着左尘,左尘笑了笑,放下手中为他叠的衣服,对夏寒说道:“小朗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以前他脾气不好所以没有人敢理他,现在他这么可爱,指不定多招人喜欢呢。再说他这大高个,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你说是不?”   夏寒想了想,得意地掸了掸被罩,“那是,我弟弟是谁啊。”   “还有军训,我听小铎说大家都是从那会儿开始认识的,小朗想参加就让他去吧,别让人家觉得咱们不合群,到时候交不到朋友。你和老师打声招呼,让教官照顾一些就好了。”   夏寒从床上下来,看着弟弟那撒娇的眼神,叹了口气,他点了点左尘的鼻尖,“好,好,都听你们的,行了吧?不过小朗,要学会偷懒,知道吗?”   夏朗哭笑不得,“行,我知道了,哥。”   正说着,宿舍门便被推开了,三人皆是一惊,“许铎,你怎么来了?”   许铎拉着个行李箱进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我换宿舍了。”   “换宿舍?换到这里?”夏朗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连声音都提高了些,“为什么啊?”   “我…”许铎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夏寒,舔了舔嘴唇,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担心你嘛…就,就和导员说,我最好的朋友生过大病,我想和他一个宿舍,正好你们宿舍本来就只有三个人,我就…就…”   夏朗突然站起来把许铎紧紧抱住,又不甘心地搓了搓他肉嘟嘟的脸颊,眼角浸出一片绯红,“许许多多…”   许铎无措地呆站在那里,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地笑了笑,手臂虚虚地圈住了夏朗。   “小铎,既然你来了,那我和夏寒就走了,你多帮衬着点小朗,拜托你了。”左尘拉了拉夏寒的袖口,夏寒回过神,“哦,那个,小朗,学校伙食不好,没事你们两个就回家,知道不?还有去医院的复查不要忘了,到时候我和左尘来接你。”   夏朗连声答应着,夏寒又喋喋不休地千叮万嘱了一会儿,这才被左尘连拉带拽地拖走了。   左尘和夏寒漫步在校园里,正是开学的日子,学校里熙熙攘攘,全都是对大学生活充满好奇的年轻人。两个人离得很近,手背时不时地轻触一下,夏寒的长相和身高都太出挑,连连有女生悄悄瞄他,大胆一点的还用手机偷拍。   “夏寒,这就是大学啊。”   夏寒对他温柔一笑,“嗯,小林子上大学的时候,我也去他们学校看过,那时候还挺羡慕的。”   “那现在呢?”   “现在啊…”夏寒揉了揉他的头发,“我都成家了,当然有更开心的事了。”   “人这么多你还…”左尘心里熨帖温暖,悄悄挠了挠夏寒的手心,笑道:“也是,你啊,现在越来越像个啰嗦的家长了。”   “是吧,不仅你这么说,连小林子都说我八婆。”夏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左尘,你说许铎他是不是…对小朗…”   左尘看着他,“你觉得呢?”   “那小朗呢?”   左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是夏寒,要是小朗也…像我们一样,你会同意吗?”   夏寒哈哈一笑,捏了捏他的脸颊,“宝贝儿,你这是明知故问啊。我还是那句话,他开心就好。”   左尘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平安落到了地上。   烟波流转,似水流年。   左尘在钱鸣那里学画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四年。   钱鸣将要举办个人画展,李碑和夏寒忙得脚不沾地。一方面是因为要来参观预约的人太多,另一方面则是夏寒的私心。这次画展,钱鸣将要展出左尘的一幅画,夏寒虽然没有见过那幅画,但只要是左尘画的,他就想不余遗力告知世界,自己的宝贝儿有多么独一无二。   “夏寒,明天的画展上有我的第一幅作品,你会来吧?”洗完澡后,两人腻歪在床上,左尘温顺地贴在夏寒的胸前,满含期待地问道。   夏寒抵唇一笑,花早就订好了,这几天连做梦都在练习怎么祝贺他,怎么可能不去?这个小傻子。   只不过劣性难改,瞧着眼前人这幅可爱的小模样,还是忍不住想逗逗他,夏寒敛了敛表情,“嗯…看情况吧。”   左尘果然慌张地瞪大眼睛,“看什么情况?”   “看你表现喽。”   “什么…什么表现?”   夏寒故意沉默了一会儿,眼见左尘都要急哭了,低声笑了笑,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当然是…床上的表现。”   左尘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欺负了,嗔怒地在他胸口敲了一下,噘着嘴嘟囔道:“那,那要是表现好的话…你就去?”   “嗯。”夏寒吧唧亲了他一口,“来,叫声老公听听。”   左尘红着脸抵着他的颈窝,喃喃地,怯怯地,羞嗒嗒地叫了一声:“老公…”   夏寒只觉得浑身上下连骨头都酥了,玩火自焚不过如此,他再也把持不住,对着那个娇俏的小嘴便啃了上去。   一夜春宵,被子凌乱散落一地,谁理会?只有那无法克制的爱意,涓涓流淌于那两颗熔炼得不分彼此的心。   “左尘,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钱鸣的画展一如既往的门庭若市,学生和艺术工作者免费参观,记者和富商花钱还一票难求,这画家就是这么傲娇,你乐意当冤大头,我若不成全你,岂不是不够义气?   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有一幅用白布蒙上的画,记者忍不住问道:“钱先生,这是您的新作品么?是不是要给大家一个惊喜?”   钱鸣笑着看了看身旁的小徒弟,“这是我徒弟的作品,今天第一次展出,对他来说的确是意义非凡。至于惊喜…”钱鸣戛然而止,笑而不语。   是只属于那一个人的。   展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不停有人问什么时候才能把画布拉开,左尘也越来越慌,他躲在钱鸣身后,呐呐地问道:“师父,夏寒怎么还不来啊?”   话音未落,左尘便从层层的人流中一眼觅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双手捧着一大束玫瑰,昂首阔步地朝他走来,眼里只有一个人,心里只有一个人,任你充砾填沙,连缝隙里都只有这一个人。   白幕悄然落下,万众惊呼过后,所有目光都渐渐聚焦在走来的高大男人身上。   神肖酷似,毫无二致。   画中的人,在安静的夜幕之下,手捧着娇艳欲滴的红玫,身着笔直挺拔的西装,高贵而硬朗。月光轻抚过他英俊柔和的棱角,却在那迷人的眼眸中沦陷成深邃温柔的暖阳。   夏寒怔怔地站在那里,恍若有照镜子的错觉,久久不能回神,连泪如泉涌都不自知。   左尘缓缓走到他的身前,接过他手中的玫瑰,看到花瓣上那亮闪闪的小东西,他莞尔一笑,手指合适地从中间穿过,拉起面前男人的手,摩挲着那枚相同的钻戒,低声问道:“礼尚往来,夏先生,你的花我很喜欢,我的画你喜欢吗?”   “喜欢…特别喜欢…”夏寒破涕为笑,“左先生,这幅画卖么?”   “看谁买。”   “我买呢?”   左尘笑盈盈地凝望着他,“卖,就是有点贵。”   “有多贵?”   左尘抬起自己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辈子的爱。”   夏寒握住那只手,在手背上痴迷一吻,“这么便宜?不后悔?”   左尘踮起脚尖,轻轻捉住了他的唇瓣,字字铿锵:“绝不后悔。”   我衣衫单薄,踽踽独行,却在寒天冻地中看到了与我一样的你,于是我激动地落泪,于是我兴奋地狂奔,于是我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只为能与你并肩,踏平人生,这不甚漫长的荒芜。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花!!!   嗯,本来夏朗是大攻,怎么感觉生了个病有点受受了说~   老规矩,先打广告哈~   新文《穿越没有金手指》正在全文存稿疯狂码字中,闷骚小狼狗忠犬攻×丧气倒霉蛋二逼受…伪兄弟,假养成哈哈哈…这篇文会比较长,我每天只有时间码一章,有时还会卡文,所以可能需要大家耐心等待一下下吼,大概可能说不定没准要等到年后了...(*/ω\*)   总之,大家可以看看文案,感兴趣的话就先收藏起来嘛,又不费事对不?拜托拜托啦亲爱的们(づ ̄ 3 ̄)づ   咳咳,下面可以说这篇完结的《不堪之人》啦   我每篇文的初衷和本意都很简单,这个世界不只有王子公主灰姑娘,更多的是平凡的有苦衷的甚至饱尝伤痛的人,生活各有各的艰难,我更希望自己的小说能够给一些灵魂以慰藉,当然也包括我自己。所以我想把故事写得温馨而甜蜜,就如同左尘和夏寒,互相温暖,彼此扶持着,颤颤巍巍地走出人生的阴霾。我相信这个世界总是会出现那个人的,或许是亲人如父母兄弟,或许是朋友如林乐,又或许是爱人如左尘,我们都能遇到的,给我们快乐,陪我们欢笑,也懂得我们的哀伤。   又矫情了,总之,男男女女们,不管你是弯的还是直的,不管你爱什么样的人,我都祝福你们,每一份美好的爱情只要不伤害他人,都值得幸福下去~   好啦,就说这么些,谢谢大家的支持!   要永远快乐幸福哦(づ ̄3 ̄)づ   爱泥萌!   鞠躬!   无聊的废泥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